（一）

打开相册，一张张地翻阅着，记忆落在了那张夹在相册之中的五块钱上。

这五块钱没有什么特殊——除了上面写着“兄弟手足情；同生死，共患难。”一行钢笔字。

“兄弟手足情；同生死，共患难。”这句话是在我十岁那年，父亲去世时，弟弟亲口对我说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二）

今年寒假放假回家，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那个“一家四口三姓氏两间房”的家。

短短几天的休息，使我萌生了去县城一中看弟弟的念头。于是，我带着身上仅有的二十块钱了去了。

汽车颠簸了将近一个钟头才到他们学校，下了车，到学校已经十二点多了。“估计弟弟在食堂吃饭吧？”我这样想着，凭着记忆中第一次来学校和他报道的印象，找到了学生餐厅。

走进餐厅，向弟弟的位子看去，却不见弟弟的踪影，相反，附近坐的却是些陌生的面孔，我便走过去问：“同学你好，请问田新国是不是在这里？他没来吃饭吗，还是……”

本来我想说还是吃完回宿舍了的，却被一个正在那里吃饭的小伙子打断了话。他头稍稍一抬，跟我说：“这儿是朱*的座位，不是田新国的，我们调餐位了……”就接着吃着他的饭了。

“哦”我应了一下。“那你知道他在哪儿吃饭吗？”

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人告诉我说：“我们班上没有这个人，所以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你再问下其他人吧。”

“谢谢啊。”我匆匆地移向了另一个地方，继续问：“同学，你认识田新国吗?高二的？”

一个同学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那他是几班的？”

“我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那个班级读书，我这个作兄长的也忒……

“我们是高二、十七班的，是文科班的。你总得知道他学文，还是学理吧？！”他声音里有些责备的说着。

“他是理科班的。那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我急切的问道。

“理科生都在那边吃饭，你去那边问问吧。”

（三）

我边走边问一直到那边，终于找到了弟弟的班，却不见弟弟的人。

我问：“同学，你认识田新国吗？”

他说：“认识，他是我们班的。”

“噢，你们是哪个班的？”

对面一个矮个子说：“高二七班的，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哥哥”

“你是他哥哥，怎么没见过你来看过你弟弟呢？”

我说：“我就来过一回，这是第二次。我……”本想给自己狡辩的，可是我突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另一个说：“我听新国说‘他哥是大学生，还当干部呢’！”

那个矮个子顿了顿，告诉我说：“他可能在宿舍吃饭了。”

“那你能不能带我过去”，见他快吃完饭了，我请求道。

“等一会儿，我吃完饭，就带你过去”

“看弟弟，也不带点礼物来？“另一个在啃着家长带来的鸡腿的同学咂着手指头，讥笑道。

刚才光忙着找弟弟呢，这才四周望了一圈，才明白今天是周末，四周全是来看子女的家长，都带着水果、好饭好菜的大户人家和贵族子弟。心想：这下子可给弟弟丢脸了，来的时候怎么就忘了带上点水果呢！

“师哥，我吃完了，带你过去吧？”那个矮个子拉了拉我的袖子说。

我这才回过神来：“好吧？”应了一声，便跟他一道去了宿舍。

刚走出餐厅，“师哥，你别生那个同学的气，他家开厂子有的是钱，光笑话咱穷，哼！有什么了不起？”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生他的气呢。”

他说：“师哥，你真的是大学生干部？将来我也要上大学，当干部！”

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小伙子，有志气！我看你行，是块料儿，是棵好苗子！”

（四）

没几句话的功夫我们俩就走到了他的宿舍楼下，他把我领到弟弟的宿舍门口，然后就会自己的宿舍了。刚进门见到的一幕，一阵酸楚就涌上我的心头，鼻子也酸酸的，连眼泪都涌了上来，差点哭出来！

弟弟那张简单的只有垫子、床单和被子的床上放着凌乱的书籍，在一个稍微有点平整的地方放着一张褶皱了的白纸，上面放着两个馒头。而一米七四的弟弟正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馒头，一手拿着五毛钱一包的辣皮吃地津津有味——也许他是太饿了，才吃得那么有味；也许是靠那些辣皮才使他吃下一口一口的馒头。

见我来了，立刻腾出一只手给我拿起一个馒头。说：“哥，吃饭了吗？一起吃点吧？”

见我没打算接，他边笑了笑：“嘿嘿，床上脏，你吃瓤，我吃皮……”边把剥下的馒头皮儿往嘴里塞。

瞥了我一眼，见泪水已经涌上我的眼角，他咬了嘴唇，眼也是红红的。由于嘴里还有饭，所以含糊地说：“哥，有什么事吗？出去说吧。”

“不用，不用……”我说，“没事，你先吃吧。我吃过饭来的。”我强忍着泪水坐在床边看着他吃饭——他是那么的狼吞虎咽，我心在流泪：弟弟小我四岁，十五六岁的时候，正值长身体的日子，他却只吃几个馒头，这样的弟弟，我对不住啊！弟弟为了省下钱来给我上大学，而自己却就着咸菜吃馒头，一个月一百五十块钱的生活费啊!弟弟啊！你这是何苦啊！哥，对不住啊！咱家里没钱也不能这样啊！……

（五）

弟弟很快吃完了，问我什么事。我擦了擦眼泪说：“没事，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呆了一会儿，我怕耽误他下午上课，起身就要走。

“哥，你，你以后别来了，再过十几天我就回去了!又花钱!你……”他的声音沙哑了，我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了，涑涑地流了下来——“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屁话。

可弟弟依旧忍着泪水，说：“没事，以后咱俩挣很多很多钱；那样，就不用愁半年见一次面了!”

我拿出还剩下的十六块钱，给了弟弟。说：“没多少，就这些了。是我勤工助学时挣的，还剩这么多。你买点菜吃，别光吃这些东西……”我指了指他那半包剩下的辣皮。

“还是你带回去吧，我这里还有，等我馋了再买点菜吃吧。”

“不行，这些都是给你的!”我把钱塞进他的兜里。

他执意拿出来，自己留下六块钱，还我十块。“那我留下这些吧，你还要坐车回去呢。”

“那你拿这些，我拿这些。”我夺过他手里的那张五块的，又把那张十块的递给了他。

“来，兄弟手足情，同生死，共患难……”他伸出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就像我俩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送我走出校门后，转身往宿舍走去，突然他扭过头来跟我说：“哥，记得兄弟手足情，同生死，共患难!”

“嗯……，兄弟同生死，共患难。快回去吧，上课去吧！”

（六）

那天下午，我是走回去的。四十多里的路程，我走了一路；眼泪流了一路；而那五块钱，也被我紧攥了一路……

看着相片，看着那行字：兄弟手足情，同生死，共患难。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泪再次模糊了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