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当金黄的晨光悄然爬满半壁宿舍,我懒懒倚在窗台,冷眼望着渐渐人去楼空的大学建筑群,不禁回想起初中毕业后的整个夏天。
北环新村当时尚未实行物业管理,但是多年的绿化栽种早已令整个小区沐浴在水杉与松树的青翠碧影下。六月底的午后,我坐在四楼阳台,漫不经心翻阅着《神雕侠侣》,一颗心却随着充满草木清香的微风,再次飞回已经黯然离开的校园。
最初踏进校门,我忙着四下打量焕然一新的教学设施,全然不曾预料到短暂的数月之后,自己会泥足深陷在中秋翌日的情感困惑;而当这一切在图书馆影视苑几近无人的放映厅中悄然酝酿成甜蜜回忆,屏幕上剧情光影变换,却已经暗示了此后漫长的孤寂。
重逢在天语雅阁昏黄的灯影里,人面虽然依旧,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没有了当年的柔情;回想起往日共同探讨《名探偵コナン》的情形,一首首主题曲不期然萦绕在耳边;我恍惚开始明白大二上半学期反复聆听《君がいない夏》时的莫名忧郁——那辑cd印刷精美的歌词插图中,满地飘落的金杏叶似在倾诉,别后无可奈何的秋韵。
曾经年少轻狂,所以对于中学时代风靡校园的《slam dunk》,也有过热血澎湃的喜爱;然而每当听到《世界が終わるまでは》,虽然并不明白“大都會に僕はもう一人で”究竟何所云,脑海中却总会浮现深夜的灯火通明。几年以后,我透过玻璃窗仰望即将消失的清晨星空,喃喃吟唱“玉楼深锁烟消沉,知他何日同登临”,心底不住冷笑:“‘なのにきっと,明日を夢見てる;はかなき日と,このtragedy night’,写得真好——世间就是有这么些人,明知不会有结果,还是依旧死心塌地,以至于义无返顾;位列八苦之一的‘爱别离’,在境中人看来,只怕也还甜似蜜吧?”
带着这份疑惑,我开始沉醉在禅宗大德的语录棒喝中。然而放下拿起,毕竟只是存在自己一念;如果无法会心于拈花背后的正法眼藏,自然不能破颜展露见性的微笑。“俄然动风驭,缥缈归青云”者,无非步虚想像;心没有明,遇见飘雪的冬夜,终于写下几行字来,勉强押韵,却不能看作诗,总算也还蕴涵着几分真实感觉——可是情感与民口到底有些相似:含蓄克制的表达,在两年后再次喷薄而出,写下一篇表白。
提笔落墨时,喜好多用典故的习惯,让我沉浸在西域诸神浪漫中;而芦苇的低吟却犹如谶言,隐晦宣告着九载黑白历程。当这一段旅途最终在咖啡厅走到尽头,我浅啜一口碧螺春,苦笑着摇摇头;努力要将这些年因为无聊而产生的纷繁抖落在灯红酒绿下。
然而聚会的同窗们似乎并没有察觉,举座欢然边还有个独自向隅之人;看着一张张笑靥在觥筹交错间咧起嘴角,脑海里猛然浮现大珠慧海的用功。我不由莞尔,夹在散宴后的众人中缓步走出会场。
再次仰望漫天星光闪耀的夜空,鹑尾六芒间仿佛闪现出一个腰佩双刃的寂寞背影,便似一棵孤傲雪松,独自行走在秋风弥漫的天与地。我会意一笑,转身踏着遍地灯光,轻声向那个曾经占据心房的倩影告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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