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

我神游在天地间，穿梭于城市的车水马龙里，不知何时，不知何空间，我突然拥有一匹黑骏马。对此，我终究神志不清。我的黑骏马身高八尺，身长九尺，双耳直立，双眼如潭，唇齿齐整，一身溜黑亮动的皮毛，四足不动如雕塑，行动则奔飞如娇燕。

拥有这匹神驹，我顿感全身血涌，蒸腾起远古时期的骑士风范，奔驹于黄河古道，饮酒于亭榭客栈，放歌于虎跳壶口；则或，步驹于江南水乡，对歌于对岸人家，柔情于春江水暖。灵魂深处我好不自在。

可是这是在梦一般的潜意识里，而现实于我，却是我牵着黑骏马傻愣在车水马龙的站台旁，不知是不是该走路，却等待红绿灯的交替。

黑骏马无草食已有月余，它膘肥健壮的身躯已瘦了一点，出气开始有些大小车辆的哮喘。我为了让它有草食，或者说，有可能啃上鲜美的小草，牵着它已经走遍城市的每个角落。可终究无草食。

红灯熄了，绿灯亮了。我牵了黑骏马准备穿过街面。突然被维持交通秩序的义工老大妈执旗拦住。她说女人可以牵着漂亮小狗蹦蹦跳跳穿过街面，男人可以夹着一抱文件行色匆匆地奔过街面，老大妈老爷子可以牵着孙子挎着菜篮走过街面。至于黑骏马，不是城市一类，不可以走过街面。我一再央求老大妈，老大妈不同意。我只好哄骗她，说我牵着的也是一条漂亮的狗，新品种，是狗叫，可以蹦跳，挂了一身神驹的皮毛。于是我示意黑骏马，黑骏马会意，学小狗蹦跳，也吠了几声。老大妈察看在眼里，终于认为是狗，同意了我们过街。在她的示意才落在眼神上，我就已经牵着黑骏马闯进了街面。

我牵着黑骏马疲惫地在路旁懒散地迈着步子。忽然眼前有些绿亮绿亮的，我们冲那射来绿光的地方望去，好像不远的前方有小草。顿时，黑骏马与我来了劲儿，流星大步冲那地方去。来到小草处，黑骏马禁不住饥饿，勾头去啃那些小草。小草是胶的。啃进嘴里的几片，割得黑骏马直抽搐。这时，这些小草侧旁的大门里跑出来一位保安。他边跑边轰我们走，还说这是胶小草，居然这样神志不清，是不是疯了。黑骏马仍然还不相信这些绿汪汪的小草是胶的，勾头伸嘴去啃，想要再细心分辨一次。这时走近它保安一把拽住它的嚼子，当脸就给它两拳头，打得它眼睛金花直冒。我心疼我的黑骏马啊！抡起拳头要与保安拼命，可大门里又跑出来两个保安，寡是不敌众的，我拿眼刻下这些人的模样，转身就牵着黑骏马跑。

我牵着黑骏马来到一叫人民公园的地方，我买了人票。我没有为黑骏马买动物票。售票员说，这样高大威武的骏马，进了公园，是会给公园增添亮丽的。为此，我与黑骏马都很庆幸。

我与黑骏马漫步在公园的道路上，人们都很惊讶于它的高大威武，拿了相机，纷纷争着要与它留念。以后拿与人看，好显示自己也高大威武，或者显示自己小巧玲珑。对此，黑骏马乐于奉献。可突然有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要翻身上黑骏马的背，来个“北国风光”的豪气。好家伙，我怎么会允许，黑骏马怎么会允许，它蹦跳，啸了起来。怕它因为恼怒伤了人，我兜也没有可做医药费的钱，只好急忙把它拽走。

黑骏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走。突然它奔跑起来。我尾随其后追。等我追上它时，它正在皱着眉头啃公园里的青黄小草。小草是酸的，城市里下的大多是酸雨，公园里的小草就酸涩了。

不多时，公园里的管理员来了。开了一张罚单给我。我给他求情不下，只好把兜里皱巴巴的十元饭钱掏出来，左捏捏右捏捏后递给他。

我牵着黑骏马沮丧地来到公园的人工湖边。湖水很清澈，湖水里还有许多小鱼游动。刚才啃那几嘴小草下肚，黑骏马的肚子和嘴现在还隐隐难受。看着这一汪清水，黑骏马禁不住伸嘴去吸。才吸一口进嘴里，它知道了，不是梦里的那一般甘甜。是酸、是涩、是咸，它都说不上来。它不敢再勾头吸第二口了，只是苦涩地看着我，冲我响鼻。

我牵着黑骏马无目的地在人行道上走。人们看着黑骏马发出了啧啧声。我还以为他们是在赞美黑骏马的高大威武。突然有个男人大声吼了起来：“这马儿开始显瘦，就像女人减肥，剩了精肉，把它杀了，清炖定然好吃。最好带皮清炖，那味道自然是天上人间。”黑骏马气得扬蹄，我气得破口大骂-----

轰----我醒了，原来是梦，我未曾在城市里，也未曾有过黑骏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