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学六年级的小婕家庭作业做完之后，便把作业交给邱嘉而检查。邱嘉而照例认真地检查一遍，发现有许多错误，内心十分讶异她的文字理解能力如此薄弱，简直没有逻辑思维能力，有些数学基本概念他不止一次地讲解过，但只要稍微有所变化她就不知如何融会贯通，胡乱列式子凑数字，得出来的运算结果可想而知。面对错误百出的作业邱嘉而无奈地暗暗摇了摇头，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他不便在学生面前轻易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于是只好耐着性子一一给她讲解纠正。待他讲解完后小婕便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给她爸爸打电话撒娇地要她爸爸开车来接她。邱嘉而分明听得她是用一种不同的方言在跟她爸爸在电话中对话，丘嘉而感到有点奇怪，但他不便打听，他知道现在的孩子鬼精鬼精的，弄不好会碰一鼻子灰，没准他们会不假思索地从口中蹦出一句话：“侵犯别人的隐私权，你想干什么？小心我告你。”说完还会挤鼻子弄眼又恢复纯真无邪的模样，叫人无法判断他们到底是小孩中的大人还是大人中的小孩。但邱嘉而内心却抑制不住这种好奇，见自己的妻子到晚上七点多还没下班回来又只好带着一身的疲惫将中餐吃剩的饭菜热了胡乱地扒了几口，因为还有一个叫小莹的小女孩正等着他辅导家庭作业。正当邱嘉而吃晚饭时小婕手里拿了一叠制作精美的广告纸煞有介事又似乎要故意掩饰自己内心的优越感自言自语地说：“等会我爸爸开车接我去学弹钢琴，真烦。这是我收集的名牌牛奶积分卡，六十多块钱一箱，我的积分已经达到八百，到一万会有精美的数码奖品。”邱嘉而不好意思不搭讪说：“你还学弹钢琴啊？会弹什么曲子？”小婕骄傲地说：“什么曲子都会。”邱嘉而知道这小婕是在夸口，只是不好说出来怕伤了小孩的自尊心，他只负责辅导她的家庭作业，至于其他的不便多加指点评说。想起她对数学基本概念和对文字的理解之欠缺，邱嘉而真的不敢肯定她能弹什么钢琴曲子，当然他也知道不能这样牵强附会将数学成绩与能不能弹钢琴扯在一起，但他内心却对这个家庭条件优裕营养太好而过早发育的小女孩未免产生一点忧虑。

从外面传来熟悉的小汽车喇叭声，小婕的爸爸来接她了。她骄傲地对前来接她的爸爸说：“我们数学老师说这道题很难恐怕没人能做出来，我偏做出来了，哼。”说完轻蔑地撇了撇嘴唇，样子挺得意。小婕爸爸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地夸赞小婕。其实邱嘉而知道她是抄了小敏的。小敏也是邱嘉而家教辅导学生，因课程进度不一样，他已给小敏讲解那道数学题，当他检查小婕的数学家庭作业时发现她的演算步骤和答案与小敏的一模一样，只字不差。邱嘉而听小婕如此对毫不知情的爸爸说心里感到有点不是滋味，他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们父女俩喜悦的情形，但他觉得保持脸部微笑的肌肉有些僵硬很不自然。小婕爸爸拿出六十多块钱一包高档香烟很气派地给了邱嘉而一枝。邱嘉而是个烟鬼，但他抽不起这么贵的香烟。他知道如此奢侈的香烟抽的人不买，买的人不抽，见小婕爸如此气派豪迈那他一定来头不小，可是半个学期过去了，小婕的几百块钱辅导费他却只字不提，邱嘉而也不在乎那几百块钱，所以他也不主动去问，这是他一贯的做法。邱嘉而也想发财，但他知道在自己家里这样小打小闹也发不了什么财，只是籍此打发那不知如何打发的时间，以麻痹内心的不安与躁动，也想显示自己不逐铜臭的格调，虽然看起来有些穷酸。

小婕的爸爸也挺有风度地给邱嘉而点了香烟。邱嘉而抽了一口觉得与他平时抽的香烟没什么两样，只是包装不同罢了。小婕的爸爸也照例询问了邱嘉而小婕的学习情况，邱嘉而并不想虚迤委蛇，但也不想尽说好话，说：“有点进步，但理解能力还需加强。”小婕的爸爸不忘嘱咐邱嘉而多多关照他的女儿，邱嘉而总是笑着说：“一定，一定，来我这里辅导的学生我都得花心思让他们有所收获。”只是这次他多问了一句：“你女儿还要学弹钢琴，离这远吗？”“不远，开车几分钟就到了。”婕的爸爸说。“难得你天天来接她，小婕这么长成，你可以让她自己走路过去不是更好吗？”邱嘉而说完觉得自己在多管闲事，但话已说出口也无法挽回了。婕的爸爸也似乎不在意，反而有点心痛地说：“小孩家还不太懂事，街道上车子又多，怕她自己走过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不放心啊。”邱嘉而吸了口烟点了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小婕背上书包走到门口还不忘礼貌地对她的辅导老师丘嘉而挥了挥手说了声：“老师，再见。”，然后熟练地开启高档mp4塞上耳塞一路幸福小跑到停在路口小汽车旁，继而熟练地打开车门坐上车。丘嘉而瞥见车牌号码，才知道是一位县领导的专坐，他感到有点诧异。

转身回来，见读小学五年级的小莹正对着家庭作业发呆，嘴里却在不停的吃着从小摊上买来的劣质包装辣味小食品，桌子上尽是包装纸屑，一只手拿着笔却不知如何动笔，一只手攒着好些小卡片。邱嘉而知道她也在收集积分卡，比起小婕收集的制作精美的积分卡显得寒碜多了，但小莹却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揣在手里生怕被别人夺了去。邱嘉而偶尔听她说过她已积了多少分，还差多少分就可以兑换一大包好吃的，于是她天天下午放学来邱嘉而家里做家庭作业总是不停地吃着她买来的劣质包装辣味小食品，嘴巴被辣通红象猴子屁股似的直唏溜。邱嘉而不止一次地告诫她不要吃这种小食品对身体有害，但积分的诱惑超过了邱嘉而诚心的劝戒。邱嘉而见她如此不为所动的情形真想对她厉声斥责，但他还是克制自己的糟糕的情绪，毕竟是别人家的小孩，容不得他来责骂。于是他按耐愠怒要小莹将她没吃完的小食品收拾好放在书包里，接着耐心地辅导她做家庭作业。小莹基础薄弱，底子太差，接受理解能力非常有限，所以几乎每一道题她都要邱嘉而来给她详细指点讲解，讲解完之后邱嘉而不忘问她听懂了没有，她都要迟疑半天才不情愿地点点头，等要她自己独立做题目又慢慢吞吞还要问这问那，邱嘉而有时望着这个有点胖乎乎的小女孩对着家庭作业只知道要笔头迟钝发呆的样子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她智力有点问题。

从外面传来熟悉的板车滚动声，丘嘉而知道是小莹的爷爷拉了一天的板车活顺道来接她。“老师好。”小莹的爷爷一进来总是先向丘嘉而问好，苍老的声音夹杂些许谦卑，令丘嘉而总是有点不安，也笑着说：“你先坐一会，小莹作业还没做完。”接着便耐心地辅导小莹。看到她的爷爷坐在一旁显得有点手足无措眼里却流露出一点点希望的光芒心里感到很难过。要知道丘嘉而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倾心辅导小莹的，小莹的学习却没有一点改观，他感到很纳闷，也感到诧异，诧异于她在学校里是怎样读书学习的，又对她感到有些失望，有时忍不住要对小莹发脾气。小莹的爷爷把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地坐着，苍老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沉重。小莹终于做完家庭作业，她收拾好书本背上书包，她爷爷也赶紧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五块钱香烟恭敬地递了一枝给丘嘉而并为他点了，自己却舍不得抽又小心地将香烟装进口袋里还用手按了按以确认装稳当。邱嘉而见他如此小心后悔不该接了他的香烟，他知道这老人家靠苦力挣钱不容易，五块钱一包的香烟对他来说已是很奢侈了，但烟已点着，邱嘉而也不好意思掐灭，只得抽了，味道与那六十多块钱一包的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包装不同罢了。

小莹的爷爷也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对邱嘉而说“我这孙女年级还小，念书更吃力些。她爸爸妈妈前些年下岗，如今都在外打工，我这老头又没什么文化，还请邱老师多指导指导，要是她不听话你打她也没关系，让她长长记性。”邱嘉而望着老人家饱经风霜的苍老的脸，又看看站在一旁正吃着小食品的小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又泛出一点感伤。他记得老人家交辅导费的情形，一张一张郑重其事地如数点完交到邱嘉而手中，还带着身体的温热和汗水。

邱嘉而带着几份关切问：“老人家，你天天来接她回家是不是太麻烦了？何不让她自己回家？”老人一边把书包从小莹的背上摘下来自己柃着一边说：“不放心啊，要过马路，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得了。”丘嘉而说：“小莹已上五年级了，做家长的应该让她锻炼锻炼，学会自己走路。以后让她少吃点零食。”老人说：“小孩子在家里总是闹着要买，不给买她就哭，没办法啊。唉，都是什么积分给闹的。”说完他心痛地拉着小莹的手扶着她上了板车，对丘嘉而挥了挥手拉了板车回家。小莹则坐在板车上一幅乐呵呵的样子，可丘嘉而感到她一点也不可爱，相反他感到有点诧异。

可怜天下……，邱嘉而不知道怎样发出感叹，只是看着不远处路灯，觉得有些模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