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百漾浜静韵随风

发表于-2008年11月26日 下午4:45评论-3条

(一)

在我学车的时候,车子一直在某一个镇子里转。我们一遍一遍轮流着开,左拐弯,右拐弯,围绕村庄开一个个“8”字,起初的时候,我注意的是怎么把车子开正确,怎么加减档,怎么踩离合器,左拐弯右拐弯怎么拐;后来,练习了无数遍之后,我开始注意这个小镇的人们,他们的表情,他们的神态:或忧心忡忡,或兴致勃勃,或面无神色。

在这个镇子里开车的时候,我们除了换人开车的时候要下车。在其它的时候,我从来没有下过车。

说是小镇,其实更像是村庄往小镇发展时的过渡状态。或许,每一个城市的发展过程都要经过这么一个阶段。现在,这里比大城市慢了半拍,比小村庄又快了半拍。

镇外是村庄,这个季节,恰好轮到农人种水稻。前几日,水牛还在田里耕地,农业时代的工具在工业后时代总有点格格不入。但都用了上千年了,自然也有它的某种好处。这些日子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部分农人头上带了个斗笠,身上穿着像雨衣一样的衣服,弯着腰,井然有序地插着秧。地上,田埂上,种的大多是农家的蔬菜:苋菜、豇豆、丝瓜、南瓜、韭菜……,都绿油油地长着,一片欣欣向荣的姿态,不愧是夏天。偶尔还能见到一种鸟,我猜是白鹭,不然怎么会有“漠漠水田飞白鹭”的诗句?它们一会落在水田里,一会又飞走了,来来回回很多次。

其实,镇外最热闹的是广告牌,很多我都听都没有听说过。可是啊,有一张“大学生一y*情:13xxxxxxxxx”,师傅对这个津津乐道。他说,这些是引诱人家犯罪的。以前有人打通过,去被骗了好多钱。后来啊,有人报了警,这个电话就直接跟警局设置好的电话接通,如果有人打了,说好某一个地方,警察就去抓他们。其实,这些师傅也都是听说而已,谁知道呢?

镇上热闹的也就一条街,长长的,馒头店、药店、水果店、面包店……,满足人们日常的需要。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家啤酒烤鸭店,只要48元。好像还有一家足疗店,在这样的小镇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服务业。街上的路面坑坑洼洼的,开车过的时候如果处理不好人都会颠起来。街道上算是干净,也不是特别干净,偶尔一些纸啊、包装袋啊在空中飞过。

这里的房子也大多都是他们自家砌的,两层楼的房子,有好几家人家屋顶上都装了太阳能热水器,这也不奇怪。可是阿,我分明看到有几家人家在屋顶上搭了个小亭子,这是什么?就像在俗气的地方,突然来了点雅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奇怪。

我要怎么说呢,只顾着说我见到了景,我来小镇见到最多的还是那些人,一张张陌生的脸在我眼前不断的晃动,像是蒙太奇,有的只出现一次,有的不断重复的出现。等到时间的沙漏漏尽,我只记得他们了。

他上肢只剩下右手,下肢完全,但他的左脚是弯曲起来的,脚趾朝下。头发很长,如果不是艺术家,这样的人一般被称为“疯子”。衣衫虽然不整,但是我们明确地知道他不是乞丐,因为没有一个乞丐会有这样自信的神情。他似乎是这个镇上的老根,顽固坚强。

他总是在那个拐弯口出现:第一次是见他拿了根拐杖走路,他全然不顾及我们的车,大摇大摆地走着。他好像那么清楚地知道,如果车子撞到一个残疾人,他会得到很大的赔偿。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竟然骑了一辆自行车,飞速地行使在这个拐弯口。后来,就常常注意他,他的神情似乎让我们觉得这一切都天经地义。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拐弯口出现?因为在那里有他的工作,修自行车。因为这是在一个我们行车的另外一方,那里是一个死胡同,车进不去,我们只能遥遥地看。车摊脏乱破旧,他可能在这里修了好多年的自行车。可能,他在骑自行车的时候,是在试车,只有这样骑,他才知道车在哪里出了状况,才知道车有没有修好。但可能,他骑车的时候正好是回家拿什么东西。

其实,镇上还有这么一个人,不知道是身体瘫痪了,还是因为其它另外的原因,一直窝在一个门口,双腿向外,几乎没有穿任何遮身的衣服。那副眼神,迷离,惶惶不知所措,偶尔大笑,偶尔大哭。我们开车驶过的时候,不去注意他,但他对小镇上的任何一丝动静似乎都很敏感。他惊讶地张望,在记忆中收寻有没有见过。而后,想过一阵之后,木然地遥望着前去的风景。我不想用“弱者”来形容他,或许他是小镇的眼睛,可以洞穿这里发生的一切。

突然想到,他们会不会是兄弟?一个以行动与生命抗争,一个用等待与生命消磨。没有好坏,只是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

小镇上有些店门前聚集了很多人,原以为是生意招揽而来。师傅说,这是在聚众赌博。赌博,在最繁华的地方与最偏僻的地方悄然而生,越长越茂盛,就像某种势力,把不同的土地一点一点地侵占过来。我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喧嚣声,狂浪、戏谑,躁动不安。

一个他走过,看都没有往里面看,依旧回他的摊位,他更加愿意对那只破了的轮胎钻研。另一个他听见了,把这种声音一并舍去,仰天长啸两声,继续看其他的东西,听其他声音。

太阳下山的时候,我们一天学车也该结束了。驶出去,我们的来,我们的去,都没有人理我们,他们也懒得理我们。

(二)

我想,他们可能来自一个村庄,离这里还很远。我记得以前客居在老爷爷老奶奶家的时候,每天都要到不远的一个地方打水,打水的老头子每次都坐在藤椅上,一手温顺地抚摸着坐在他旁边的猫,另一手接我给他两毛钱的时候。我记得他总是朝我笑。某一次,他用我不太能听懂的话问我是不是来打工的,我也不说我是学生,只是莞尔一笑。我记得他好像说过一个村庄的名字,叫百漾浜。

在某个时刻,我突然感觉他们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因为他们的眼神是那么得像。

漾就是河的意思,百漾的意思就是这里有无数条交叉的河流,这里的人家临水而居,自家门前都有一条小漾,自家门口的漾还可以自家给取名字,只要自己想取什么就取什么。比如说这家的人家孩子都在外面卖水果,他们就给叫他家门口的漾叫“水果漾”;比如有一家人的老公在外面做生意发了财,他家自己取叫“生意漾”,但是村人都知道他家老公在外面有很多其她的女人,村人管它叫“红杏漾”;比如他家的老人活到了90多岁,他们家的漾就叫“长寿漾”……其实,哪有那么多条理分明的界限那,有的你家和我家相连了,我要取这个名字你不许,你要取那个名字我不许,后来就干脆就不取名字了。听以前人说,漾里以前有很多芦苇,年轻人喜欢划着小船到苇里约会。可是,芦苇会妨碍人们到外面去的进程,后来干脆都给拔了。

以前水流清澈,后来水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污浊起来,好不容易发现是因为河上游开了一家小化工厂,每天都有一定量的污水往河里排,一部分就排到了这个白漾浜。村里的年轻人上去论过理,要他们停止经营,可是谁会听他们呢。后来,又有人去市里政府告过,可是政府其他事情忙都忙不过来,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更加无人回来理。水是一天天地臭下去,有点力气的人都往外面跑了,剩下了就几个老弱病残的。可是,有一日来了一个人,看着这里的风景,就跪头大哭。他走后两三年,又回来,带了很多人回来上游的化工厂一扫而光,把水上的垃圾一一清理掉,这漾阿,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后来到处打听这个人,有人说这是个作家,看了这里的情况写了一篇旷世奇作,引起了媒体的关注,才来这里把这弄干净了;有人说他来的时候还不是很有钱,一年之后他发了大财,因为这里有他美丽的爱情,他就会来清理了这里的污浊;也有人说,这个人的祖父曾经是这里的,祖父死的时候跟他说一定要把他的骨灰撒在这百漾浜,但他来的时候发现这里这么脏了水不忍心撒,等几年后他有了钱把这里清理干净之后再撒。可是,这些都是传言,谁知道呢,反正这里是干净了,怎么会干净去弄清楚它做什么呢。

虽然漾是干净了,但人都出去了,剩下一个干净的外壳在,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老人们也一个个死去,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后来,政府就在这里开发旅游资源,一两年的时候还不怎么有名,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政府又动大手笔准备把这里的房子收为政府手下,给一些出去的人一点补贴也就算了。可是阿,这里的人也警醒,一看旅游资源热起来,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吓跑了很多游人。后来好不容易达成协议,政府负责把房子改修一番,以后因旅游的经费每年发给村人一部分钱,房子的所有权还是归个人。这样也好,村人想他们反正在外面也能够赚钱,家里又有点,房子也在,划算。可是,毕竟有那么几个老弱病残的在,他们也不想出去,可是政府下了命令,赶鸭子一样把他们赶出了百漾浜。泡水的那个那好就是那个时候离开村庄的。瘫痪的和残疾的几十年都没有回去了,这些后来的事情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百漾浜,百漾浜,再次出现在他们记忆中的时候,像一个温柔而又残酷的梦。

(三)

为了更好的叙事,我必须得把他们的名字先定下来:修车的叫火根、瘫痪的叫水根,打水地方的那个叫田辛。火根和水根自然是兄弟,他们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几个人知道。其实也就两种猜测:天生的、后天的。他们自己要再去想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像想陈年的旧事,懒得去动,动动还会伤了本来就很不健全的身子骨。田辛呢,他们婶家的,小时候一起长大,他们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们门口那条漾叫做“水果漾”,都好多年,有人也偷偷改过“残疾漾”,但是这个名字一改好像脏了百漾浜整个村的名字,都不愿意叫,田辛的两个孩子都在外地卖水果,漾里人感觉还不错,因为每年过年的时候,他们都会拿回很多水果来,丁子家的拿回来的水果永远都是好的,丙子家的拿回来的总是有点烂的,这样给大伙一个假像:丁子的水果店生意比较好,丙子的水果店生意不好。但是他们生意好不好也不管自家什么事,有得吃就够好了。

丁子在扬州卖水果,丙子在上海卖水果,而且听说都在学校旁边,买水果的人都是学生,他们也不会怎么跟你讨价还价,他们觉得实在,也不乱开价,就在那里做了好多年。随便数数,好像都有七八年了。在这七八年里,丁子适应了扬州的生活节奏,丙子适应了上海的生活节奏。于是,一个成了慢性子,一个成了急性子。

知情人士说,他在扬州读书的时候,就喜欢去丁子的水果摊买水果,实惠,第一年去的时候8毛钱买过5个青苹果,至今传为佳话。可是,他还跟我神秘兮兮说了一件事:说丁子老婆特别能生,他读大一的时候,丁子老婆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孩;等到她大三的时候,丁子老婆又怀孕了,生的是个男孩,他去买水果的时候夸了他的孩子长得俊,丁子多给了好多个梨。

另一个知情人士是在上海读书的,他说丙子的超市开在学校里,周围卖水果的人也很少,上海的学生都不太愿意出去,习惯在学校买水果。他家的水果也就是比平常的水果店贵几毛钱,学生也不介意这个钱。丙子是乡下来的,怎么可能在学校里弄得一个卖水果的摊子,说来话就长了,他找的关系有7、8层,一般都是绕不通的,但是被他给绕通了。后来,丙子在当地认识了一个从河南到上海打工的姑娘,好上了。现在他们的孩子才满10个月,生意也红红火火的。

因为去了两个城市,就好像走了两条人生的道路,再聚到一起的时候,怎么说都聚不到一块儿来。比如说去年过年的时候,丁子和丙子都回到水果漾,一个说热闹的生活,一个说清静的生活,比跟邻居说话还艰难。原来,就算血缘存在一定的关系,但是哪,血缘也可以慢慢变远的吗。

他们一年回一次家,没有感情上的交流至少也有眼神上的碰触。火根和水根自然是不可能回去的,对他们来说,一是身体方面的原因,二是因为他们十多年没有回去过,来时是泥路,先是坐那种摇得船来的,后来坑坑洼洼走了一天一夜才到这个小镇。现在阿,听说路都建起来了,可是,路在哪里呢?他们分明看不见,看到的只是混混沌沌的一片,如太初。田辛每年去看他们一回,可是两兄弟好像有仇一样,在一起生活,火根帮着料理水根的日常生活,但他们还是不说话,都二三十年没有说过话了。

我都被他们的故事搞糊涂了,我又一次驶近这个小镇,他们安然如恙,难道这么多年,他们就是在这么一种状态中度日,一日如一日。想想也不可能,如果下雨了,水根自然也不会在门口窝着了。他们过年的时候难道也一句话都不说?唉,他们啊!

(四)

几十年前的故事,晃悠悠的,好像踩着吱嘎吱嘎的地板。那时呢,是几几年呢?究竟是几几年呢?在那片水湄之上,把恍惚悠远的记忆拉出来。那时,他们都好年轻啊。

贫瘠,那个年代一定是贫瘠的,但是他们感觉是幸福的。火根、水根的父母死得早,他们从小客居在田辛家,三个小家伙一起长大,什么事都凑在一起说,在他们的语言系统里也可有一个他们世界的模样。15岁那年,田辛的父亲有次回来说,漾头的张家有三个女儿,两家都有这么个意愿,希望可以换个孩子来养养,也就是说把田家的儿子和张家的女儿换一下。

后来家里人商量了下,田辛是自家的,不肯换是自然,究竟是换水根还是换火根过去呢?其实,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小,谁想过去呢,也没什么长子的谦让。当晚,两个孩子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大哥火根就被带走了,张家的大女儿静子就被带来了。 

静子在田家不怎么说话,但活干得利索,大大小小的家务她都做,田母非常喜欢这个过养来的女儿,她准备把她以后直接许配给田辛。田辛呢,好像对这个静子没什么感情。但是水根那,一天天下来,心中点点滴滴的感情就积蓄下来了。

火根在张家什么事情都不做,不跟张家的父母说话,不跟张家的妹妹说话,他们觉得多了一个外人,怎么待他都待不好。过了一两年,张家的父母决定让火根出去当兵,临走的那段时间,火根一直往以前家里跑,田家看他来,还是当他儿子对待。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火根就是和静子聊得来,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呢?

有次,他们还是到漾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火根和静子一起消失,后来又莫名出现了。谁知道呢,旁人也不管。水根好像知道点什么,但好像又不知道。他跟田辛说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话 ,田辛笑他傻。

火根当兵去了,张家倒松了一口气,他们发现儿子是有名无实的东西,出去就出去吧,他们也不去把静子要回来,好像把那个交换的约定看得很重要。田家的,自然也没什么,火根消失都好多年了,再次消失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可是静子呢,好像每天都愁眉苦脸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看。

后来某一天,静子突然之间就倒下来了,大夫来看说没有什么毛病,只要休息就能好。水根比谁都急,每天都精心的护理着她。田家母似乎看出了什么名堂,反正静子有病也不适合田辛,就准备给水根和静子弄个婚礼来冲冲喜。静子说不想结婚,可是说了也不管用,田家还是把婚给办了。

结婚那晚,水根和静子圆房的时候,水根好像突然知道了一切。没过多久,水根也倒下来,下身就瘫了。静子身体一天比一天不好,在那个桃花泱泱的日子,静子走了,随流水消逝了。水根的病,也再也没有好过。

火根回来的时候,是敲锣打鼓送回来的,因为火根在战争中立了功。但是,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左手断了,脚弯了。上面的人把火根送回张家的时候,还给了一些钱物的补贴,张家母和热情地问他这几年好不好,但他依旧不怎么说话。

去田家之后,他被一些现实如雷般劈到了。整个世界摇摇晃晃的,他记起在战场上的一切,他义无反顾,什么都不怕。可是,回来后,怎么世界都变了呢?田辛跟他说所发生的一切,他感觉自己是罪魁祸首一样,无地自容。水根看见残了的哥哥,火根看见瘫了的弟弟,两人就抱头大哭。他们之后就决定不说话了,没什么好说的,都这样了。

第二天,火根就带着水根走了,走的时候只告诉了田辛。田辛跟他妈说的时候,她妈竟然笑了,“都走吧,都走吧,走光了拉倒。”而后,重重的哭了一大场。

(五)

田辛自述:

我活了大半辈子,前面的日子过得还行,中间的日子将就,老年的日子寂寞难堪。老伴已离开我多年,在这里靠烧水度日,别人给一壶给一毛,两壶两毛,有时候他们没给钱我也不跟他们计较,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计较什么呀,计较。我图个热闹,这个小区的人大都数是认识我的,他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所以白天的时候我是不孤独的,但是晚上呢,之前的事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后来想想,我还是有亲人的,两个表兄弟都在,但是多年未见;两个儿子也在,只有过年他们才会记起我。唉,这一辈子阿,我渐渐被遗忘了,忘了吧,忘了吧。可是,我真的有点想念我的百漾浜了。

火根自述:

很多年前,我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日晒雨淋,修车,还是修车。这么多年,我跟水根都说不上几句话,我们说什么呢,说,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年,在这里度过,看来来往往的人,来来往往的车,好像把什么都看透了。日子那,不就是像喝一杯白开水,没什么好图的。有时候我想,我的手脚如果好了,我还会在这里这么多年么?在这里,我没有收获也没有失去,草草安心的过日。有时候我想,我是否该带水根回去了,回我们那片漾,之前的事,好像都没有发生过呢!

水根自述:

最近的神志越来越模糊,我看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看了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人,我好像在众人堆里看见过静子,呵,如果没有静子那该多好。我的生活好像一直呆在几十年前,那些事情不断的回忆又不断地消散,就像我看了那么多来来去去的人,他们看我邋遢的样子,我看他们惊讶的表情,唉,有什么呢?我是谁,这些年我不断地在想这个问题,呵,我什么也不是。火根这些年,也太苦了。如果我走后,我希望他能拿我带回那片漾里。

丁子没有说话,丙子也没有说话。可是我好像在某一个地方见过他们,还去他们的是果摊上买过水果。他们不是那么冷漠了,听说有时候还会打个电话,说说自己的事情,比如这个季节什么水果好销,还有家里孩子与老婆的事情。他们约来,等父亲60岁的时候,把他接回老家过年,让他看看老家的变化。

很多年后,我预想了一个对话:

“喂,爹爹,今年是你60岁生日,我跟丁子说好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回老家过,我来接你。”

“你来接我的时候我想去接你们的伯父火根和水根一起回去,他们也60岁。”

“谁是火根和水根那,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你来接我的时候再说吧。”

尔后,我好像都看见丙子去接他们回家了。

我自述:

我从未到过那个村庄,那个村庄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意识之中,我遇到不同的人,有些人搭过一两句话,有些人只是看见了,可是他们的眼神的中,我模糊看见了一些过去的事,可能事情从未发生。

那个百漾浜,肯定很美很美,像边城那样美。我在一个意象之外遥思,我在现实之内胡想,他们可能真的存在过。

遇到他们的时候,我是路人,他们是主人。我扣开了他们的门,他们邀请我进屋喝了一杯茶。他们问我我是做什么的。我没有说,我说你们猜。他们猜我是乡下来的,我说是的。我就是从百漾浜来,我是来叫你们回家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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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一泓清水点评:

作者以朴实的文笔,把我们带入了一个似梦非梦的小镇。人和人的纠缠,家乡的时过境迁,改不了永恒的亲情和对家乡的痴痴眷恋。作者文笔深厚,写得很不错,推荐了!

文章评论共[3]个
奔月-评论

文字朴实无华,描写细腻,谢谢对小说版的支持。问好朋友!at:2008年11月27日 早上9:45

一泓清水-评论

文笔不错,问好朋友!at:2008年11月27日 下午3:46

红松果-评论

读罢,我仿佛看到一部老电影。我不觉产生这样的想法:这到底是社会的进步,还是社会的返古?其中的景致为何这般的相同。仔细想来,不觉一阵苦笑。其实,生活的真实不正是这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吗!生活的艰辛也不过是劳作,憧憬和失落的纠结罢了。at:2008年11月27日 晚上7: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