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教了四十年的民办,好容易碰上转正的机会,激动得“烛残漏断频敧枕,起坐不能平”。但到教育局一打听,凡满58周岁以上者,均不在此次转正之列。老张几夜来的美梦全击得粉碎!如此说来,老张几次转正考试,虽名列前茅,也成了画饼充饥!这让老张又连续几天都没进食,好几次上课都晕倒在讲台上。
很快,同事、亲戚、朋友和邻居都知道老张的遭遇,纷纷前来探视、安慰,甚至还出主意。其中一个人说,据传教育局长是个大善人,很有人情味,不如找他试试,兴许还有希望。
老张一听,是呀,自己也曾听人谈及过这位局长大人。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在全县优秀教师表彰大会上,给他授证书的就是那个局长。中等个子,方脸,古铜色,向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黑黄混杂的牙齿,却西装革履,还系着领带呢。怎么就没想到他呢!四十年来,没有功劳有苦劳。他这一辈子就呆在这个山高皇帝远、鬼哭又狼嚎的旮旯里,每月工资才四十几块钱。不是没本事,他舍不得丢弃这些孩子呀!如今,由当时他一个老师发展到十七八个老师,由一个班壮大到七八个班的完全小学,容易吗?想起这些,从不落泪的老张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不知是激动还是伤感,出门的时候,没看清正在泥地上玩耍的小孙子,一个踉跄绊倒在地上,待他醒过神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榻上。对面的病友竟是他的小孙子!真他妈屋漏又遭连夜雨,老张在心里哭了。家人告诉他,两个都骨折了,你爷儿俩就安心养伤吧。
不行!不行!老张激动地说,转正这曲戏就要演完了,一刻也耽误不起,用椅子把我抬到教育局,我要见局长大人。
老张从来说一不二,脾气犟得九条牛都拉不回。家人没说二话,立刻张罗送老张去教育局。
出门的时候,天空飘起雪花来,纷纷扬扬。一会儿,瓦楞上、树上、地上全白了,北风吹得呼呼地叫。他的几个儿子搓着手、哈着气,小心地问他们的爹,去不去了?
去!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最后一个“其乐无穷”比前两个高了八度,俨然是一个标准的男高音。
起轿!他的孩子们也和了一个高八度,扭扭歪歪地消失在风雪交加的山谷里。
哎呀,张老师,你这是怎么了?教育局长一脸的惊讶,从火炉旁站起身。
老张老泪纵横,细说了原委。局长吃惊地问,你没有办?
我能办?老张露出欣喜。
当然呀!找主管副局长就是了。哎呀呀,你这个老张呀……局长来回地踱步、搓手,自言自语。
老张千恩万谢,别了局长,直奔副局长办公室。他正端着搪瓷杯,用盖子在轻轻地拂去飘在茶水上的茶腻。见了躺在椅子上的老张,先是纳闷,后是恐惧,莫不是因为转正的事找他放死来了?
局长说,我的事可以办!因为惊喜,老张忘了称呼。
办什么事?副局长莫名其妙。
转正!老张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且变调得厉害,像下命令似的。
副局长轻轻地“哦”了一声,这才缓过神来。这老刘,转正的名单是他自己亲自审批签发的,而且都上报省人事厅了,开什么玩笑!但他不敢揭这个底,显出一脸的无奈。
怎么啦?
不行?
抬!找局长去!
局长的办公室空荡荡的,人不知去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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