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住证
中国人住在中国土地上
为什么要暂住
没带刀没带枪也不侵略
只带着力气进城
修高楼建道路
辛苦挣两钱
多不容易
罚款!罚款!抓住就罚款
不分白昼榨取血汗钱
一帮穿着狼皮的人
惊扰睡眠
廉价的汗水换取最低的收入
不偷不抢,何罪之有
为何又打又骂
为何又关又罚
恶梦啊,像砸进身体的钉子
痛到不能再痛
他死了
他死了,从七层楼顶坠落
活生生摔死了
钢筋工兄弟
摔死了
钢筋工打着月光加夜班
狂风吹来乌云
月光熄灭
生命熄灭
妻子天亮就成了寡妇
抱着丈夫冰冷的尸体
哭声惊天动地
看的人在流泪
他死了,就这样死了
一个谈笑风生的钢筋工
说死就死了
再看不见了
在路上
在路上,在去车间路上
旧单车驮着灰衣服
长长的马路一色灰衣服
早晨阳光灰暗
他们脸色灰暗
嘴角都向下拉着
路边雕塑一样没表情
今天的风比昨天大
树叶子哗啦啦
跌落他们脚下
在路上,在去车间路上
灰色人流肩并肩
皱纹突顶躲躲闪闪
踩单车的人
横冲直闯
瘦秋撕开衣袂
闪进厂房
在路上,在去车间路上
牛蛙仍在预告
天气还有雨下
一些拿伞的
一些没拿伞的
拥挤一起
打着哈欠
埋怨天气
出租屋
出租屋里住着出租的人
出租脑壳,力气
肉体,岁月和故乡
方言涂上颜色
学城里人说普通话
挣点大米面粉,青菜萝卜
煮、吃、睡、做爱
周而复始,俗不可耐
有人被杀
劫财又劫色
警察大哥忙了半天
终于找不到线索
秋风吹起,日子更黄了
房租、电费、水费,卫生费
治安费,托管费,接送费
丢个老母草海
两口子工资去了一大半
媳妇还要去医院
子[gong]长肉疙瘩了
昨晚还和邻居pk
搜错底裤
孩子又拿错玩具
日你个爹,你媳妇为啥
不进错房门
丢个老母草海
你愿意,老子可以走错
无论是出租脑壳的人
还是出租力气的人
都是住在出租屋里的出租人
可能还有人被奸杀
一样找不到线索
麻将声还会吵人
一样要pk
燕南飞,雁北飞
守着电话过年
盼着树木发青
一年又一年
狗日的胃病
胃烂了,胃镜照出
十二指肠溃疡
苦巴巴吃药,中药西药
天一亮就吃药
排队挂号排队看病
排队交钱排队领药
孩子一样听医生话
这样不吃那样不吃
只吃药,又苦又涩的药
肚子里仍然水深火热
溃疡照样痛
且痛得极有水平
一痛就涨,像打雷就必定落雨
有上帝吗,上帝啊
我可真没干坏事
为什么要折磨我
我要做工才有饭吃
才有钱看病
狗日的胃病
两年后再次打胃镜
溃疡还原封不动
我很生气
中国这么发达了
为什么治不好
这狗日的胃病
我想买回十条香烟
五斤辣椒,三斤白酒
用三天时间吃完
然后就一头撞进风里
爱飘哪飘哪
我已经绝望
狗日的胃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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