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高楼的两扇窗是我的观景台:一扇是朝南卧室的,一扇是朝北餐厅的。
朝南的卧室抬眼就能看见绿树成荫的沿江公园、蜿蜒而过的信江河,对岸的滨江广场和起伏的远山虽然很写意,这更有了层次,没有钢筋水泥丛林的遮挡,放眼望去,无论山水、树木还是蓝天、白云一览无余。
闲暇时躺在床上,只能望见天,那种深邃的湛蓝和辽阔让人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感觉自己也融入其中,几朵云飘过,看它变幻着形态:一会儿像怪兽,一会儿像人物,一会儿像山峰……一群鸟雀倏然掠过,打断了思绪。冬季里晌午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备一杯茶拿一本书,或倚或躺或趴在床上,偶尔的一丝风撩得风铃叮铃作响,渐渐地被阳光暖得睁不开眼,小睡起来。夏日里的月色更妙,一觉醒来眯着惺忪的睡眼往外望了望月朗星稀的夜空,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在身上,寂得只听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蛙声,此时的心也变得静如止水,想想白日里好多无谓的烦恼是多么可笑,这些不快马上就烟消云散,翻一个身又睡了……
入睡前的城市更多的是热闹。七彩的霓虹灯不停的闪烁,它们在河里拉长了影子在水波里荡漾,像是妖艳舞姬扭动的身姿。公园里三三两两的情侣隐约在树丛中,锻炼的人们在乐曲的伴奏下翩翩起舞,桂树和柚花在不同的季节里飘着淡淡的香味,夜色里也多了些浪漫和神秘的气息。
最惊心动魄的是夏雨。雷低低地闷响,狂风吹得门窗“嘭嘭”直响,慌忙收了衣服,关了窗,往外望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乌云压了过来,柳树疯狂地摇摆着长发,塑料袋似长了翅膀飞上高空,路人小跑着回家了。屋里顿时黑了下来,先是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玻璃,不一会儿“哗哗”的响声淹没了一切 ,远处的山更模糊,巨大的雨帘落入江中,水面上翻腾着浪花,这时长长的闪电划破了天空,尔后炸了个响雷……没多久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天蓝了、水静了,一条彩虹挂在江面,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诗人苏轼曾在西湖边的望湖楼上边饮酒、赏雨、吟诗,写就了《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诗中写道:“黑云翻墨未遮山, 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 望湖楼下水如天。”虽此“楼”非彼“楼”,可此时我读懂了诗人的心境, 真想穿越时空隧道和大师一起分享酒、诗和自然的美。
餐厅透过窗子往外望是一所小学校,我常常坐在餐厅边吃着早餐边望着校园的一切,清晨伴随着喇叭里播放的欢快的音乐,孩子们蹦蹦跳跳来到学校,鲜艳的国旗风中飘扬着,阳光沐浴着校园,一切显得那样朝气蓬勃,平淡日子里有些倦怠的我似乎也被感染,心里对自己说:要打起精神过好每一天,一天的生活似乎也有了动力。
周末睡个懒觉起来,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慵懒地往窗外望着,那种闲适是我喜欢的。校园里显得很安静,教室、操场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那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发出的“沙沙”声,鸟雀们也在树阴的庇护下毫无顾忌地欢唱着,有时有几个孩子在操场上打球、骑车,但一切还是那么的悠闲。
假日里偶尔也热闹。有一次不知哪个单位在操场组织拔河,阵阵的加油声引得我凭窗观赛,俯视的角度使我总能在每局比赛之前猜测出哪边能取得胜利,这令我觉得很有意思。你看这边的人们紧凑、错落有致地摆开架势,姿态和身体倾斜的角度是那么地一致,再看对面怎么人数少了些,一数并不少,只是显得有些稀拉、凌乱罢了,哨声一响这边拉拉队整齐的号子再加上大家的齐心协力,那边只剩紧紧拽住、挣扎的份儿了,我得意地想:大概失败的一方还埋怨他们的力量不如人吧!哪知我这个 “高人”比他们看得清楚呢?继而想自己平常生活中碰到的困惑和失败,不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吗?要是都像今天“高瞻远瞩”所有的烦恼不都迎刃而解了吗?想到这儿禁不住笑了起来,又临窗点评起每一局的胜负来……
窗外虽没有杜甫登高时“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悲壮,没有王之涣鹳雀楼前“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的雄伟,但有清风明月、碧水远黛之诗意,雨雪雷电之壮丽,市井民俗之生动,故我给它们取名“画窗”。古人诗云:“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或许“景”是看不见我的,而我对它却是看不厌,无论是春的惊艳还是冬的萧瑟,无论是风生水起还是波澜不惊,我眼中的“画”永远是那么动人……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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