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晨曦。
清晨有风,风中带着远山的花香,从窗外飘了进来。飘进欧阳仙的秀鼻中,一切又都是那么美好。
床上的被单温暖而舒适,被单上龙飞凤舞绣着几个大字:“白头携老,子孙满堂。”
看着风彬那英俊的脸,她的心又是一阵悸动。就像是初恋的少女看到自己的情郎把自己拥入怀抱里的紧张,兴奋,还有一丝羞涩。
风彬轻轻的转过了身子,那双眼睛微微的张开,就看到了欧阳仙也在温柔的看着自己。
欧阳仙的脸色一红道:“你醒啦。”
风彬笑啦,微笑中还带着种疼惜。道:“你也是,这么快就醒啦。”
欧阳仙低下了头。
一个新婚的娘子,本就应该很早就起床的,去向父母请茶。
但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欧阳仙和风彬。还有那山中的鲜花。
这座屋并不算漂亮,但却很优雅,里面除了一只茶几,两条竹凳,两副碗筷,便什么东西都没有。
竹凳和茶几都是风彬从远山砍来新鲜的竹子非常细心做好的,并且做得非常精致。
风彬道:“这也是我们两人的世界。”
他的话刚说完,便轻轻的抱住了欧阳仙,吻上了她的脸,嘴唇。
花香更浓,更烈,清晨的风也更柔,更轻。
两年前。
风彬走在一条很偏僻的山道上,刀,柔得似水,刀光闪动,闪在欧阳仙的眼里。
刀锋上还有鲜血还在轻轻的流动,掉落,然后绽放。
风彬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并没有去看欧阳仙,只是看到了欧阳仙白皙如玉的手,手臂上还刻着一条凤凰。
欧阳仙轻柔的望着他,轻轻的道:“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欧阳家的人。”
话虽然很轻柔,但嘴唇已被咬破,鲜血已渗了出来,她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才把这几个说了出来。
风彬也轻轻的道:“是我。”
他温柔的看着欧阳仙的手,连那已很轻柔的刀也变得更柔和。
欧阳仙摇了摇头。
风彬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便是看到了你手臂上的凤凰,那是欧阳家的标志,所以我才接近你,逗你开心,让你爱上我。”
欧阳仙的手指尖已开始颤抖。
风彬道:“要杀掉欧阳残,就得先让他冷静的心变得燥动,然后我才有机会下手。”
欧阳仙大声叫道:“你骗我。”
她的手已握紧,指甲已刺入肉里,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到轻微的疼痛。
风彬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接着道:“唯一能让欧阳残心乱的人,就只有他惟一的女儿。”
欧阳仙全身都在开始颤抖。
她不相信风彬会那样的残忍,毁掉自己唯一的家,毁掉自己的父亲。
风彬道:“所以现在欧阳残死啦,而我却还活着。”
他的确还活着,但他的眼睛里却空洞而无力,就连那握刀的手都那么无力,就仿佛冬风吹拂的树干,那么脆弱,那么枯萎。
风际从偏僻的小道上走了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他忽然又别过了脸,似已不忍再听。也不忍不再看
那样的表情,是那么心酸,那么憔悴。
风彬突然嘶吼道:“因为我是个杀手。”
欧阳仙的全身都开始抽搐,就似在温暖的火炉旁,突然被人揪了出去,来到下着雪的平地,给人泼了一盆冷水。
她仿佛已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已碎啦,碎成了千片万片,片片都割上了自己的身子。
风彬突又大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
风际轻轻的道:“够了,大哥。”
风彬的脸突又冷了下来。
大声道:“一个杀你父亲的杀手,你不报仇吗?”
欧阳仙又开始咬嘴着自己的嘴唇,似想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她在激动的时候总是喜欢折磨自己,用疼痛来使自己冷静。
但现在,她却再也冷静不下来,一个最爱的人杀了自己的父亲,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可笑。
她忽然也笑了起来。
大笑。
但这种笑容听在别人的耳里,却比哭更难受,更心酸。
风彬道:“难道疼你的父亲还不如一个杀手。”
欧阳仙站了起来,抽出了自己的剑。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但现在,为了自己的父亲,她已决定杀人。杀掉那个男人。
风彬道:“你想想你父亲被我的刀斩入了咽喉,把刀抽出来的时候,鲜血从他的脖子上飞溅而出,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忽然绽放,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的手也开始颤抖。全身也都在颤抖。
每一个字,在他的嘴里都说得很轻,很慢,但却每个字都能清晰的传入欧阳仙的耳中。似像地狱的幽灵那么的缥缈虚无,又似远山传来的叫喊,那么真实。
突然,欧阳仙已出剑,剑,快如流星。
欧阳家的剑法名震天下,剑法轻灵而柔美。
在欧阳仙的手上使出,就像是仙子对着自己最爱的人舞动着最美的剑术。
剑法虽快,刀却已慢了下来。
欧阳仙连续攻出七招,便已刺入了风彬的胸膛。
欧阳仙怔住,他看见过风彬的武功,绝不会那么无力,那么慢。
她也本只想死在他的手上,让自己也可以不用再受到折磨。
剑刺入风彬的胸膛时,她又怔住啦
只怔了一下,她的剑便又再次深深的刺了进去。
剑,磨擦着胸前的肋骨。
风彬的脸竟似已平静了下来。
黄昏。
斜日正斜斜的照在风彬那张那张平静的脸上,说不出的详和安静。
剑,又深深的刺入,风彬似已听到了自己肋骨磨擦剑的“擦擦”声。
那张本来很平静的脸也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
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却紧紧的盯着欧阳仙,盯着欧阳仙的脸,她的眼睛。
风际本想出手阻挡,却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彬点住了胸前的四处大穴。
现在,他恨不得跳起来,狠狠的把欧阳仙甩几个耳光。大声骂道:“你怎么可以向他动手,而且还这么残忍。”
欧阳仙忽然又失声笑了起来。
笑的很僵硬,那种笑也像来自虚无缥缈的幽灵那么诡异。
风彬轻声的道:“你终于报了仇。”
欧阳仙咬了咬嘴唇,沉默了下来。
风彬道:“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好受些。”
欧阳仙点了点头。
她虽然在点着头,但眼角却已流下了泪水。
风彬忽然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吐在欧阳仙的衣裳上,吐在她的宝剑上。剑上的鲜血也顺着剑锋滑落,然后绽放,似玫瑰般绽开。
风彬道:“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他说着这句话,便抬头看上了夕阳。
夕阳已慢慢的落了下去。
风彬的脸上忽然又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欣慰。就好像自己的生命本就是为了死在欧阳仙的剑下。
欧阳仙突然又用力的拔出了剑。
鲜血从胸口飞溅,溅在欧阳仙的脸上。
一片枯叶从风中飞来,飞在阳光下,飞在风彬的脚下。
风彬就似这一朵枯叶一样,慢慢的倒了下去,倒在了欧阳仙的脚下。
欧阳仙终于掩起了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忽又大声叫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剑从她的手上掉了下来,掉在那片枯叶上,剑上的血也流下,流在枯叶上。
她那双很锐利的眼神竟似已变得空洞。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风彬。
天地万物,在她的眼里,就只是风彬,只有风彬,没有谁能代替。
爱得太深,恨得也越深,恨得越深,想得也越深。
想得越深,她在乎的也越深。
爱得越深的男女,也总是喜欢误解,分手的时候,痛得也总是很深。
她不相信自己最爱的男人会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
她不信,自己竟然又一剑杀死了自己最爱的男人。
这一切,就似有说不出的难受。
欧阳仙的咽喉似突然被梗塞,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风际,想起了风际还在自己的旁边。
风际的剑也绝不会比自己慢,可是却为何没有阻止,难道他忍心看着自己的哥哥被人杀掉。
他的表情已变得很僵硬,那双眼睛似狼一样的盯着欧阳仙,就似想在她的身上咬下一口肉,放在嘴里咀嚼,然后慢慢的吞掉。
这样的一种眼神,欧阳仙已从头顶凉入了心底。
她发现,自己中了一个可怕的圈套。
风际的手刚刚轻微的一动,便一巴掌打在欧阳仙的脸上。
欧阳仙动也不动,似已被打得痴啦。
风际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欧阳仙怔了半怔,冷笑道:“杀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风际的脸上忽又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心酸,怜悯。
欧阳仙道:“难道这也有错吗?”
风际道:“没有。”
欧阳仙转过身,似想走开。
风际道:“你想不想知道一切。”
欧阳仙的身子已定住。
风际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大哥不还手。”
欧阳仙摇了摇头。
风际道:“大哥总是说,自己也想平平淡淡的找一个并不算漂亮,也并不算丑,并不太凶恶,也并不太温柔的女人平平凡凡的过上一生。”
欧阳仙道:“可是他还是喜欢杀人。”
风际突然又走到了欧阳仙的面前,又一耳光打了欧阳仙的脸上。
欧阳仙突然又笑啦,眼睛直直的望着,眼珠子都似已掉了下来。
她什么话也没有再说,便蹲了下来,哭了起来。
父亲死啦,风彬也死啦,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本是欧阳世家最疼爱的掌上千金,就算吼她两句,欧阳残都会要了那个人的命。
可为什么会爱上风彬。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如果他发现风际打了自己,会不会也要他的命。
当然,欧阳残已不能再站起来,更不能能保护自己,困为她亲眼看见了风彬的刀砍上了父亲的脑袋。
风际叹息了一口气:“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那么痛苦,为什么总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牺牲,而对方却不知道。”
欧阳仙又轻轻的抬起了头。
风际道:“我哥并没有杀你爹,杀你爹的是他的师父绝无命,绝无命便是杀手的首领。从小便带着我俩,训练我们的武功,训练我们的感情,他甚至要我们亲手杀掉跟自己生活了八年的伙伴,兄弟。”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便望上了远方,欧阳仙看到他,从他的眼神里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凄凉。
风际接着道:“我们绝对要服从师父的命令,因为如果没有他,我们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死啦。我哥并不希望你为了复仇而折磨自己,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杀得了师父的。”
欧阳仙尖叫了一声。
双手用力的掩住自己的耳光,似已不忍再听。
自己难道真的杀错人,杀错的还是自己最爱的风彬。
她已不忍再想下去,可那双本想紧紧掩住双耳的手也在慢慢的放松。
暮色已很深,凉风也吹拂在欧阳仙的身上,冷得全身颤抖。
现在已是深秋。
深秋的夜总是那么凉,那么心酸。
风际又悲凉的叹息了一声道:“至少我哥没有背叛师父,而我却已背叛了他。”
他走的时候,连头也没有回,似也不想看这个可怜的女子,也不想看那个可怜的大哥。
欧阳仙道:“你去哪里?”
风际道:“去向师父请罪。”
杀手请罪,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自杀和被杀。
欧阳仙也很明白,她曾经听风彬说过。
现在,风际是不是已准备死,是不是也觉得这世上毫无生趣。
这世上能有生趣的事并不多,欧阳仙也没有再阻止。
因为她自己也准备死。
只听风际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你不但要用肉眼去看,也要用心去听,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风际沉重的走了两步,又沉声道:“你认为风彬的刀出手,击上了你父亲。所以你不忍再看,也并没有看到,风彬的绝望。”
欧阳仙的脸色已开始苍白,夜暮下的脸更是苍白如纸。
她又慢慢的爬在风彬的旁边,看着他倒在血泊中的身子,轻轻的把他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双膝上。
风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他出刀的时候只是挡住师父的剑,可是却被你爹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那本来很怒愤的脸忽又变得平静,变得怜悯。似在为为自己的大哥难受。
平静的脸上,眼角却已出现在泪痕。
杀手的表情,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绝不能。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这句话说出来:“他不想让你伤心,他也不想背叛师父,所以他又用身子再一次挡住了师父的剑。而他刀上的血也是他自己溅出来的血。”
欧阳仙激动的摸着风彬的脸,用力扯下风彬的衣服,泪水又再次流了下来,然后再也停不下来。
风际冷笑道:“现在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丢入沼泽,因为他常说自己是野兽,他死的时候也一定要死在沼泽里。”
他的话刚说完,便轻轻的走了,消失在暮色里。
欧阳仙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风彬的胸口,胸口的血肉已翻了出来。
虽然只有一条很细的伤口,但欧阳仙还是能知道这处伤口已被刺了两下。而伤口的泥士也嵌入肉里,竟是风彬为了再见自己一面,用泥士来掩住自己的伤口,好让血不再渗出来。
而为了不让欧阳仙怀疑,他更用尽全身的感觉,让欧阳仙的剑刺入了本来就已刺穿的胸口。
他背上也有一处剑伤,鲜水也从烂泥里汩汩的流了出来。
为了自己,他已折磨自己的太多,可自己为什么不信任他。
她突又想起了风彬临死的眼神,那么安详。
欧阳仙终于伏在风彬的胸口,嘶声痛哭。
夜已凉啦,一轮下弦月已流入云里。
世界一片黑暗。
欧阳仙慢慢的走了起来,慢慢的拾起了自己的剑,背起了风彬,一步一步向着远方走去。向着黑暗走去,就似已向着那地狱的深渊慢慢的接近。
山上有一个很大的沼泽,欧阳仙把风彬放了下来。
喃喃自语道:“也许你并不是一只野兽,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你说过在死的时候喜欢死在沼泽里,所以我会完成你的心愿。”
她的脸色已苍白,那双眼睛也开始黯淡,就像夜色中那微弱的灯光。
这种痛苦,寂寞,难受,已把她逼上了绝境。
所有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人全都死啦。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留恋。
没有。只是报仇,报仇。
杀掉风彬的师父绝无命。
她的生命就在自己亲手杀死风彬的时候就已经结束,现在,只有仇恨在坚持着她还没有倒下去。
这种仇恨也会让自己随时随地崩溃。
一夜之间,她似已苍老了几年。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种东西能让她活下去。只有爱。
爱也是很奇妙的东西。
它能让寂寞的人变得充实,也能让悲伤的人变得开心,更能使自己对生命充满了激情,追求。
它就像在沙漠里七天没喝过水的人看到一株很小却很绿的树。
它也像在冰山雪地里冻得全身都已发青的人突然看到一缕烟火。
但这种爱,已不会在欧阳仙的生命里再出现。
因为把风彬带到这个沼泽,看着他的身体沉下去的时候,她就会拿起剑,去等一个叫绝无命的杀手。
她知道,绝无命一定会找她的。
斩草除根,也是杀手的原则。
风彬的身子已经在沼泽里。
沼泽的泥流已侵入了他的脚,他的膝盖,然后他的全身便倒在沼泽里。
欧阳仙痛苦的流着泪水,看着泥水慢慢的侵入了风彬的腰,胸膛。
等,有时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欧阳仙在这里静静的等了三天,静静的看着风彬,静静的发呆。
在她的生命里,等的事情也有很多。
她少年的时候,等待着父亲每次出门为她带回来一些好吃的糖果,还有那一串串的冰糖葫芦。
她记起了有一次,父亲为他带回十串葫芦,自己一口气便吃掉了三串,还有七串本想留着以后慢慢的吃,可是却被一只精明的老鼠给偷偷的吃掉,让她对着父亲又撒娇,说要再吃冰糖葫芦,而且叫父亲请来自己家里十八个家丁,全力击打那只该死的老鼠。
她十岁的时候,等着早晨母亲来到自己的房里,温柔的抚摸自己的头发,用一双很纤秀的手为自己织一条可爱的小瓣子。然后再到父亲的怀里,撒娇的问着父亲:“我的头发漂不漂亮。”
父亲总是疼爱的看着自己。大声的笑着。“漂亮极啦,我的乖女最漂亮啦。”
她十八岁的时候,又等着王子是不是会骑着白马把自己从欧阳家漂漂亮亮的背到那八人抬的花轿中。那个王子是不是很英俊。
等到她认识风彬的时候,总是等待着他来接自己去一个空气很好的草原,一处山清水秀的小山,然后用力的抱着她,用那激情的嘴唇吻着自己的脸,唇和脖子。
每次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时候,也总是等待着风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自己的眼神,那种微笑,然后会说:“仙儿真是太漂亮啦。”
现在,她等待着沼泽的泥水,能够慢些把风彬沉了下去,让自己能够再多看几眼。
她那雪白的衣裳已很脏,那双雪白的手也沾满了污泥。本来很秀丽的头发也乱啦。那张美得像天仙的脸也还是沾着风彬溅出的鲜血。
但她并不在乎,只要能看见风彬的身子,她什么都不在乎。
看着风彬本来苍白的纸竟渐渐的红润起来,她似乎竟会感觉到风彬还在心跳。
“他是不是还活着。”
她并没有想得太多,因为他的头脑里只有风彬的影子。
直到风彬的脸抽搐了一下。
她竟忽然又发现,风彬的身子已离原来的地方已有很远。
脑脑里又想起了风彬的话:“沼泽里的泥流也在慢慢的流动,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难道他真的还活着。
这一刻,她似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变得冲动了起来。甚至想冲下去,去抱抱风彬,是不是还有心跳。
风彬绝对已经死啦,那两剑都已刺入了他的心脏。
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一剑自己的的确已刺入了他的左胸口。除非他的心脏在右边。
欧阳仙在这一刻竟似变得有些慌乱了起来。
她又想跳入沼泽里,又想着风彬如果真能活着,那自己该怎么救她。
那本已停顿的思想,忽又再次开始。
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凤凰的重生。
“他一定还活着。”欧阳仙突然已有了这种感觉。
这种强烈的感觉让她轻轻的飘了下去,飘在李彬的身子旁,然后身子便随着沼泥慢慢的落了下去。
她每做一件事,都没有现在那么坚决过。就算是那天杀风彬也一样。
但现在,她已学会了坚强,也学会了自立。
一个女人,绝对不能只依靠一个男人。
没有那个男人,她也一样要活下去,为了父亲的仇恨。
李彬果然还活着,他的心脏果然长在右边。
欧阳仙抱住他的时候,身子又开始往下沉。
沼泽也浸入了他的脖颈。
在这一刻,她已不会再装作一个受伤的小女孩,等着情郎轻轻的拥抱,安慰。
她只是用自己的身子紧紧的抱住了风彬,紧紧的抱住,似想再也不分开。
风彬的眼终于微微的睁开。
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了欧阳仙,看到了欧阳仙的身子正冰冷而柔软的靠在自己的怀里。
“就是这一个女人,让我死也绝不会犹豫,更不会后悔。”
风彬的眼睛充满了温柔,那双本来已很黯淡的眼睛里充满了柔情。也变得更加明亮了。
漆黑的眸子,漆黑的眉。
欧阳仙那本似已停止的心跳忽然快速的跳了起来。
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她也不由自主的垂下了头。
现在,她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风彬也还活着。
他正在微微的笑着。笑得就像是个孩子。
忽听李彬轻轻的呻吟了一声。
欧阳仙抬起了头看着他,满脸都是担心道:“怎么啦?”
风彬道:“我的胸口好疼。”
欧阳仙忽又想起自己的身子还伏在风彬的身上,刚想放开手。却听风彬道:“不过我喜欢你的拥抱,你如果放手,我们一定会沉下去。”
欧阳仙果然没有再放开,还是紧紧的抱住风彬。那张苍白的脸突然又出现了一抹嫣红。红得就像鲜红的樱桃。让人想一口咬下去。
风彬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忽然重重的吻了下去,吻在欧阳仙的嘴唇。
欧阳仙的脸都已红透啦。
但她的手却抱得更紧,似想把风彬融化自己的身体里。
风彬刚离开了她的嘴唇,便微笑道:“如果一辈子都能吻着你,我也该满足。”
风彬的确容易满足。
他从小的时候,别人想吃山珍海味,他却只想听一个镘头。
别人想着怎么活得快乐,怎么活得精彩,而风彬却只想着怎么活下去,怎么才能不会死,怎么才能保护好风际。
欧阳仙垂下了头,娇羞的道:“你刚好,便说那么多废话。”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却还是很喜欢听,她甚至感觉就像吃了半斤蜂蜜一样甜。甜入心里,甜入骨髓里。
但风彬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欧阳仙忽又抬起头看着风彬,风彬还是深情的看着他,但他的身子却没有再动。
欧阳仙的心又开始绷紧。
她忽又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风彬是不是会离自己而去。
她的眼角又忍不住流下泪水。
风彬轻轻的道:“如果我们想活下去,就不能够再动。”
欧阳仙这一刻才发现,沼泽的泥水已浸上自己的下巴。
风彬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风彬当然活着出去,欧阳仙也一样活着。
他们完全不管全身的泥土,就开始飞快的奔跑。
欧阳仙本来不敢让风彬跑的。
可风彬又扯了他的衣裳,胸口的剑伤只流下很小的疤痕。
沼泽里的水又臭又硬,可这好像是天下最好的伤药,就连少林名震武林的金创花都绝对不能比不上。
欧阳仙看着他的伤口,眼珠子又似已掉了下来,忽然尖叫道:“你刚才为什么骗我,你的伤明明已经好啦。”
风彬道:“因为我想看看你担心的样子,因为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因为我想知道你还是一样在乎我。”
欧阳仙忽然垂下了头,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个英俊的男人正在说着一些甜甜的话语。她仿佛除了低下头,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动作来表示她的羞涩。
这种感觉,让她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也只能转换话题:“你真是个野兽。”
风彬道:“我当然并不是,我只记得有一次,我的身上被一个人砍了十七刀,后来又掉入了沼泽,本来以为非死不可的,可是却活了下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又充满了痛苦,充满了凄凉。
欧阳仙似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当年的情形,看出了当时的痛苦,当时的无奈。
风彬道:“所以我死的时候,也一定会死在沼泽里,我这一生也只对风际说过。”
欧阳仙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他。
风彬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道:“真是苦了你啦。”
在认为风彬已死的时候,她的心里的确很苦。
心里就像堵也一堆又臭又干的硬泥,让她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出。
但风彬还活着,还是跟以前会说一些逗人的话,还是会让人信任,自己还是一样依靠在他的肩膀。
只不过,她知道这种日子也绝不会太久。因为自己还有一件事要做。
江湖儿女,血债血偿,这仿佛便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欧阳仙忍不住眼角又流下了泪水。
风彬道:“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活着出来。”
欧阳仙摇了摇头。
风彬道:“困为沼泽里有一些很珍贵的药材,腐烂在臭泥里而这里臭泥也久而久之变成了天下最珍贵的药材。”
欧阳仙点了点头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风彬轻轻的笑了笑道:“因为我必须活下去,为了你活下去。”
欧阳仙激动的道:“你一定要活着,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也不会原谅你。”
风彬道:“风际是不是已告诉了你所有的一切。”
欧阳仙又点了点头。
风彬的脸色忽又冷了下来,道:“他现在在哪里?”
欧阳仙本不想告诉风彬,但却还是说了出来“已经回去向他的师父请罪。”
她已绝定自己再也不骗风彬,也绝对要信任风彬。
风彬忽又推开了欧阳仙。
欧阳仙怔住。
风彬道:“你为什么不阻止。”
欧阳仙道:“因为我阻止不了。”
风彬道:“我说过,杀手请罪,只有两条路,自杀和被杀。”
欧阳仙道:“我知道。”
风彬道:“那你就算斩断他两条腿也要他留下来。”
欧阳仙没有再说话。
她只希望风彬能理解当时她的心情。
风彬道:“你怎么能爱上杀手。”
欧阳仙的全身又开始颤抖。
风彬道:“一个很正常的女孩子是绝对不会喜欢一个杀手的。”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像一根针,刺入了他的心里。
但他却还是非说不可,因为自己还有一件事要做。
风际绝对不能死,他如果死啦,自己也绝对不会开心的活下去。
他知道风际为了不让自己牺牲,即使是死,他还是把事实说了出来.
可看到欧阳仙那痛苦的表情,他恨不得自己来承爱她所有的痛苦,她爱的折磨也太多。
欧阳仙的表情突然僵硬,手开始握紧,指甲尖又刺进了掌心。
风彬道:“现在你还要不要用你的剑来杀我。”
欧阳仙当然不会再杀他,她已承受过一次风彬死去的痛苦。
然后她就看着风彬离开,看着风彬快步的离开自己的身边。
她的表情还是僵硬,就似全身已麻木,连血液都已凝洁。
门忽然被撞开,风彬就冲了进去。
他本来走进去的时候,一定会敲敲门,然后轻轻的再走进去。绝无命就坐在那张铺着虎皮的摇椅上,告诉自己如何杀人。
但这次他没有再敲门,他只是看了绝无命一眼。
绝无命当然还是静静的坐在那张摇椅上。
风彬走进来,他竟似已看不到,也听不到,那只嫩如婴儿的手正轻轻抚摸着自己那张年老的脸。
这双手指也一直是他最骄傲的东西。
就似他的剑。
他的剑就放在摇椅上,鲜红,狭长而美丽。
风彬也没有再看他,只是轻轻的走到风际的身边,轻轻的为他解开那捆着双手的粗绳子。
风际的眼神也微弱了下来,他的全身已连一块完整的肌肤也看不到,那件雪白的衣服已嵌入肉里,烂掉的皮肤里竟还被残忍的塞上了盐巴。
他当然还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每一刀都并不致命,每一刀也都并不重。
因为绝无命并不想让他死,他也喜欢看着人在受着痛苦时的表情。每次看到那种眼神的时候,他的身子竟开始产生性奋。让他再也忍不住跑到床上,直到身体开始抽搐。
绝无命的身子正在抽搐。
那本抚摸着脸的手忽然放了下来,然后又静静的看着风彬。
绳子刚解开,风际的全身竟一阵抽搐。
这本来抽搐的身体,忽然从背后发出十九根细若牛毛的银针。
即快,又准,全都刺上了风彬周身的大穴。
每一根银针都是惨绿的,发出的时候就像响尾蛇嘶嘶的响着。
被刺中的时候,也像被响尾蛇蛟了一口,绝不会痛。
这么近的距离,天上地下没有人能躲得过。
风彬当然也躲不过。
所以他的刀已出鞘,然后挥出。
这十九根银针忽又奇迹般的掉在地下,掉在地下的时候,每一根银针忽又裂开,然后粉碎。
门外有风,风从门外吹来,风中还传来院中的菊花的香味。
绝无命忽又拍了拍手掌。微微的笑着。
那张年老的脸已揪在了一起,眼睛也眯成了一线。
风彬道:“你在绳子上放上暗器,只为了准备对付我。”
绝无命点了点头道:“你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对付的人。”
风彬冷笑道:“你可以对付我,可是却为何还要伤害他,他一直对你都不错,每次你说的话他都还是很听。”
绝无命道:“因为他现在已经没用啦,一个没有用的人我是绝对不会留在身边的。”
风彬道:“现在,你是不是很开心。”
绝无命果然开心,他的嘴还是在微微的笑着。
风彬道:“你当然并不开心,因为你已经老啦,而且你又没儿没女。”
绝无命不再笑啦,他的脸色竟开始凝重了起来。
风彬道:“师父,绝无命。”
绝无命的脸忽然僵硬了一下。
杀手永远不会把自己的感情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风彬道:“你想杀我只不过那天我喝了一点酒,然后闯入了你房里,看到了你正在洗澡。”
绝无命沉默。
风彬道:“你当时极力的用手去遮掩自己的身子,可是我还是看到你手臂上的老虎。”
绝无命道:“哦。”
风彬道:“当然你不能杀我,如果你杀了我,风际就绝对会报仇,一个复仇的人总是很难缠的。”
绝无命听着他说。
风彬道:“还有因为那时他还是很听你的话,你当然也并不想放弃这一颗有利的棋子,所以你只好叫我去杀一个人,叫我死在欧阳残的手上。当然那个欧阳残也只是派去假冒的杀手。”
绝无命突又微笑。
笑容僵硬而奇特,就似一个手气不顺的小偷被人从桌下揪了出来。
风彬淡淡道:“欧阳残被称为武林的泰山北斗,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是非杀不可的奸恶之徒,而且我本来也是杀手。”
绝无命冷冷道:“那又怎么样?”
风彬道:“这一切本来很顺利,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故意的抓弄人,竟让我遇上了欧阳仙。”
绝无命沉声道:“那又怎么样?”
他说的话已慢了下来,似想每个字都让风彬听得很清楚。
风彬当然也在听着,绝无命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会很认真的听着。
他也从来不会打断绝无命的话,现在也还是一样。绝无命刚说完,风彬便道:“你更不可相信的是欧阳仙眼高于顶,上门求亲的富家公子,英俊豪杰踩破门槛前来提亲,都被她拒绝,可是却又偏偏看上了我这样的穷光蛋。”
绝无命冷冷的哼了一声。
接着道:“你有什么证据。”
风彬摇了摇头道:“我当然并没有证据,不过我却知道你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我也知道你也是一个死人。”
绝无命的脸色突然苍白,他本想竭力抑制自己的感情,却再也做不到。
欧阳山庄已被一场大火烧成一片废墟,自己最爱的女儿也以为自己已经死啦,而且还在恨着绝无命。
绝无命当然就是欧阳残,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表情已告诉了风彬。
风彬当然也没有再说话,他即已知道了答案,那又为何再说。
绝无命也是一个同样可怜的老人,一个已老了的杀手。
风彬轻轻的走到了风际的身边,那么眼神忽又充满了悲伤和心痛。就好像一个受了伤的狼正在猎人枪下的怜悯。
绝无命忽然叫了一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的话一直都是很轻,很慢,但现在,他说的话却又尖又细,似想刺破风彬的耳膜。
风彬也同情的望着这个男人道:“因为当欧阳仙爱上我的时候,你的心也乱啦。”
绝无命冷冷道:“你怎么知道。”
风彬道:“仙儿曾经告诉过我,欧阳家的人手上都有一只凤凰,只有一个人不是。”
绝无命道:“她竟连这些也告诉了你。”
风彬点了点头道:“她告诉了我,只有欧阳家的主人欧阳残手臂上刻着的是一只老虎,一只抬着头傲视万物的老虎,她也曾经很自豪的说过,父亲曾经是天下武林中最让她自以为荣的男人。”
绝无命垂下了头。
他从不愿低头的,现在,却已低下了头,低下头的时候,风彬从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滴眼泪似珍珠般的掉落。
绝无命杀人的时候,就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眨,他曾经说过,杀手在杀人的时候,只要眨一下眼睛,便会让对手有机可乘,甚至会牺牲自己的生命。
他说流泪的时候,眼睛总是会变得模糊的,所以他从来也没有流过泪,为的便是每次杀人的时候都能很准确的刺入别人的咽喉,胸膛。
现在他已掉下了泪水,就似比珍珠更贵,更让人产生同情。
一个杀手低头的时候,就表示他已经败啦。
一个败了的杀手,他就再也不配再做一个有用的杀手。
风彬道:“你也认为我死啦,所以也并没有再去杀我,可是我却并没有死,因为是欧阳仙救了我。”
绝无命摇了摇头。他的眼睛忽又看着风彬。
风彬的脸还是很平静,就像春天无风的湖水。
他轻轻的道:“她把我丢到了一个很好的沼泽里,你也曾经说过,沼泽的泥水便是全天下最好的药水。”
绝无命微笑。
风彬道:“十年前,终南掌门南飞雁便是被我杀的,可是你却下达这样的命令‘就算是他一岁的女儿也绝不能留下活口。”
他接着道:“所以就算是一岁的女儿都也被你割掉了脑袋,因为你总说过,要证明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死啦,便只要割掉他的脑袋。仙儿的剑法并不错,武功也不弱,但你却并没有再斩草除根,只因为她是我的女儿,何况你又派了风际去监视我,你也知道他一向很听你的话。”
绝无命道:“哦。“
风彬道:“但风际却做错了一件事,便是对欧阳仙说出一切真相。”
绝无命的脸忽然收缩,眼睛鼻子和嘴巴似已揪在了一起。
风彬忽然丢掉了他手上的刀,就丢在了绝无命的面前。
绝无命忽然发现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杀得了他,便只有风彬。
他似乎从风彬的刀里看到了那股杀气,那股足以将自己撕碎的杀气。
风彬又道:“现在你还是可以去找你的女儿,因为他还是很信任你。”
绝无命忽然又笑,微笑的时候眼角的肌肉都在抽动。
风彬看着这种笑容,胃部又开始收缩。
绝无命道:“仙儿还是会信任我,还是会信任他的父亲,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仙儿信任我,便已足够啦。”
他刚说完这句话,眼睛里又发着光。
那双刚开始黯淡的眼珠子忽又明亮了起来。
风彬看着这双眼睛,忽然也笑啦。
他刚笑完,便看到绝无命已站了起来,轻轻的拿起了旁边的剑。
鲜红的剑,闪电的剑。
他一剑直直的刺了过去,刺入风彬的咽喉。
他的剑法一直都很平凡,从来都不带一点花俏,但这种剑法同时也很有效。
这一剑本来已刺入风彬的胸膛,可却刚刚碰到风彬胸口的时候,风彬的人忽然又滑了出去,滑在那被自己撞开的大门前,手上又多了那柄被自己丢掉的刀.。
刀,温柔,眼神也同样温柔.
他同情的望着绝无命,同情的道:“你杀了我,仙儿还是会死的。”
绝无命道:“不可能。他还有一个疼她爱她的父亲。”
这一剑更快,也更狠,风彬似再也躲不开,静静的站在那里。
绝无命的剑已刺入了风彬咽喉的皮肤。鲜血已从皮肤中淡淡的流了下来。
忽然,刀已出手。
这柄刀看起来并不快,可是绝无命看到这柄刀刀光一闪,便看不到啦,然后又看到了一柄刀正挥了过来,砍上了自己的手臂。
这一刀,太快,快得让他连自己都想不到。
他的剑虽然可以刺穿风彬的咽喉,可是自己的那只手也一样会被毁掉,所以他只能退了回来,退在那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双手也是他最以为豪的东西,他当然不容允人毁掉,就算受一点伤也不行。
风彬淡淡的道:“现在我已知道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所以你永远也杀不了我。”
绝无命道:“哦。”
风彬道:“我练这柄刀已练了十三年,每天至少要练十万次抽刀,挥刀我才肯去睡觉。所以无论如何我的第一刀总是会很快,而你却又不愿意受伤。”
他的话就像一条鞭子抽在了绝无命的身子上,让他的全身颤动了一下。忽然,他的剑闪电般的刺入了风彬的胸口。
风彬忽又挥刀。
绝无命退回来,又刺出。
风彬挥刀,
忽然,绝无命的剑吞上了躺在地上的风际。
剑法更辛辣也更狠毒。
这一剑,也像是一条毒蛇,咬上了风际的咽喉。
这一剑也太快。
风彬的刀突然出手。
刀光一闪,刀便直直的钉在那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上。
绝无命突然伸回了手,然后又快捷无比的出剑。
剑,已刺入了风彬的胸膛。
风彬的手即使再快,也快不过绝无命。
绝无命大笑道:“现在我还是一样能够杀得了你。”
鲜血又染红了风彬的右胸口。
绝无命正想再深深的刺入后,忽然便看到一个人影闪了进去,人影闪进来的时候,一柄剑也跟着进来。
这柄剑进来的时候,就刚好刺穿了绝无命的咽喉。
他甚至连躲都躲不开,只是怔怔的站在哪里。
那双本来很明亮的眼珠子忽然凸了出来,眼神竟似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惨,痛苦和恐惧。
他本想再把剑深深的刺穿风彬的胸膛时,所有的力竟忽然之间全部被抽空,咽喉格格的响着。
这一剑,已刺破了绝无命的咽喉。
然后,那双白嫩却很稳重的手慢慢的松开了那柄鲜红的剑,然后平静的看着那个人。
一个女人,欧阳仙。
她已在山下的客栈里泡了个澡,换了件并不太漂亮的麻布衣服,那一头秀丽的发丝也带着一张金色的丝红巾。
她的脸还是同样美丽,美得令人心酸,陶醉。
她冷冷的说了一声:“现在我终于报了仇。”
他的话刚说完,便已抽出了剑,鲜血从咽喉里飞溅,似玫瑰般盛开,绽放出美丽的光彩,然后瞬间消失。
绝无命的身子便重重的倒在地上,然后全身开始抽搐,最后连动都不能动啦。
欧阳仙流着泪看着风彬道:“现在你是不是还要离开我。”
风彬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着这个流泪的女子,他的心又是一阵心酸。
谁能说流泪不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越是美丽的女人,她的眼泪也越能让男人心疼,也越能让男人心动。
风彬轻轻的抽出了那柄鲜红的剑,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
欧阳仙笑啦。
她忽又用力的扑在了风彬的身子上。
风彬又发出了一声惨呼。
欧阳仙道:“谁说我们女人不如你们男孩子。”
没有人敢说。
风际也不敢说,他非但没有再说,反而开心的笑着。
风彬板着脸道:“你笑什么?”
风际微笑道:“我笑,我们的风彬竟然乖乖的听一个女人的话,乖乖的在家陪着她,乖乖的说要嫁给她。”
风彬还是板着脸,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笑意。
“风彬,你如果还不答应嫁给我,我现在就走。”
风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喝着一口很香也很甜的茶。
忽然,他的咽喉觉得一阵火辣,这一口茶却再也喝不下去。
茶水从嘴里喷出来的时候,欧阳仙正眨着眼睛望着他,然后满脸都是风彬喷出的茶水。
欧阳仙的站了起来,跺了跺脚,脸色都白啦。
每次风彬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发笑。
风际道:“你真的不想告诉她欧阳残就是绝无命。”
风彬摇了摇头。
风际道:“她是他的女儿,她应该有权力知道。”
风彬道:“但是她也有权力不知道,我宁愿她不知道,让他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活一辈子。”
风际也没有再说话。
他已不能再说,谁能说这句话说得不对。
爱一个人,不就是让她快乐的活下去吗?
风彬道:“但是我还是想请你喝一杯酒。”
风际苍白的脸色突又泛起一股兴奋的嫣红。道:“什么酒。”
风彬道:“当然是喜酒。”
风际也不再问下去,只是哈哈的笑了起来。
道:“等到大哥嫁过去的时候,我一定会来喝那杯酒。”
那杯酒并不是很好的酒,但却很香。
欧阳仙喝下这一杯酒,脸都已红透啦。
风彬正微笑的看着她喝下去:“你说这酒好不好。”
欧阳仙笑道:“好,只要是你做出的酒都好。”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又更红。
风彬忽又温柔的摸上了她的下巴。
她脸上的弧线总是那么美,美得让人心醉。
欧阳仙忽然又羞涩的闭上了眼睛。
风彬道:“你想叫我亲你啊。”
欧阳仙的脸更红啦,就像四月的桃花。
风彬道:“可是我却偏偏不亲你。”
欧阳仙的眼睛再也闭不起来,她忽然睁开了眼睛,抡起了拳头,一拳打在风彬的肚子上。
这一拳打得并不重,但是并不是很轻。
风彬道:“你想谋杀亲夫啊。”
欧阳仙大笑道:“是又怎么样。你难道还想……”
她本想说:“你难道还想怎么样,想打我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但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风彬又重重的吻在了她的嘴唇上。
月色朦胧,夜色凄凉。
欧阳仙道:“我听你说过杀手每做一件事都绝不会留给人任何后路。”
风彬淡淡道:“是的。”
欧阳仙道:“可是为什么绝无命并没有再派人来杀我。”
风彬深情的看着她。
欧阳仙道:“这是我最怀疑的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
风彬当然不能说。
如果欧阳仙知道杀掉的仇人便是自己的杀生父亲,那她可能会悲伤的过一辈子。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也许是杀手也喜欢上我可爱而又美丽的仙儿呢?”
仙儿终于不再说话。
因为她感觉到风彬的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秀头,他那双温柔的眼睛又盯着自己的红唇。
她只能闭上嘴。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让风彬吻下去。
绝对不要。
因为她开始生气啦。
风彬去吻她的时候,仙儿撇着嘴,用力的把撑着他的胸膛。
那张雪白的脸,也涨得通红。
忽听风彬大声叫道:“你的左边有一条蛇。”
欧阳仙再也沉不下去,忽然扑上了风彬的怀里。
风彬顺势抱住了仙儿,然后用力的吻了下去。
这次,仙儿又失败啦。
她只能任由风彬重重的狠狠的亲了下去,然后温柔的缠住了自己的脖子。
星光稀疏,月已入流云里。
黑暗的星空下,只有一个男人,一双明亮的眸子,还有一个女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笑的时候就像是个孩子。
然后,他们就在星空下,看着,笑着,最后忍不住滚作了一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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