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热浪依然汹涌扑面。网络的繁华电视的喧嚣更增加了内心的烦躁。有什么可以让自己静一静的?远离浮华奢望的心底宁静!打开书橱,看着面前那些略略泛黄的书本,竟有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惭愧,这才想起很久没有翻动那些曾经迷恋的文字了。横竖无事,干脆坐下来,温故而知新吧。掸掸灰尘,翻开的扉页上写着一行端正的文字:杨俊购于某年某月某日某地地摊书市。迎面而来的,是一段段或新或旧,或近或远的记忆……
年轻的心性,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和渴求,而丰富充实自己的最好途径,就是读书。读各种各样的书。书从何来?买,太贵;借,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很多年前在一次偶然中发现,地摊淘书,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在街头或巷尾的树荫下,一张花花绿绿的塑料布上,各种各样的破旧书籍分类摆放。大部分都卷角或残破,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知已的遴选。这样的地摊边,往往会有数人围聚,或蹲或站,专心致志翻看着自己喜欢的书籍。有一见钟情的,便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锃亮的镍币或是几张皱巴巴的分票,买回家中细嚼慢咽。如果连这样的分币你也拿不出,且又对手中的书爱不释手,那也没关系,就蹲在地摊边慢慢读吧,无论多久,憨厚的摊主多半是不会催促的。
曾与摊主闲聊,知道那些地摊之书基本来自收售破铜烂铁废报刊的荒货店。不少读书做学问的人,一生的财富就是家中如山的藏书。若子孙喜文爱墨那是最好,这书籍就代代相传渐成宝物。遇家中子嗣不通文墨,这些宝贝则从此沉沦。要么,被子孙以斤论价贱卖与那荒货匠,荒货匠又转手售于地摊书商,最后流入一些无钱的穷书生家,也算是知识得以延续,文字未被糟蹋。若遇地摊书商有眼不识金镶玉,荒货匠便直接将书送往造纸厂,千年积累的知识瞬时便化为一池纸浆!先人泉下有知,不知该作何想?
地摊淘书最让人着迷的,便是其价廉物美。几分一毛钱也能买来一本喜爱的书,那实在是一种令人愉悦的事。尤其偶尔遇到一本数十年前出版,如今早已绝迹于视线的书,那种欣喜真是无法言喻的。记得一次在西安出差,晚饭后在西北大学外的地摊书市上看到一本《天安门诗抄》。那是1978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后来没有再版的极具时代特色的图书。“人民的总理人民爱,人民的总理爱人民。总理和人民同甘苦,人民和总理心连心。”人民英雄纪念碑前,花圈如山,数百万群众汇成了一道愤怒的海洋……图文并茂的书页上,浓缩了那个悲怆时代的背影,一行行血泪文字成为千万人心中的悲歌!花两毛角购得这本时代的剪影后,端正地在扉页上写下了购买的时间和地点。
时日一久,地摊淘书竟渐渐成了一种嗜好。甚至在外地出差时,也不忘饭后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无地摊书市。好在当时人人的经济条件都不宽裕,需要就是市场,于是地摊书市成为各地读书人淘书的天堂。1980年中华书局出版的《文心雕龙》购于北京,1980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繁体字版《永别了,武器》购于天津,还有些养花种草,说唱传记,旅游指南,烹饪技艺更是来自天南地北。其中最古老的一本名叫《古新圣经问答》,是大清同治建元岁次壬戍年民间木刻版,竖排,繁体,文词生涩,佶聱难懂……慢慢地逐本翻看书橱中的书籍,发现那里不仅纪录了一段曾经的心路历程,也成为自己人生旅途的一个记号。面对早已泛黄的书籍,现在已很难说明,在地摊上淘到的,是一些未知的知识,还是一种愉悦的心境?
书房里,灯光明亮如昼,空调无声地工作着。良好的条件却无法带来良好的心态,难道,真是舒适让人堕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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