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王江二

发表于-2008年12月25日 早上9:35评论-2条

吴哲史是儋耳一名百年一遇的学生,十四岁光景,身高一米六左右,相当瘦弱的身躯犹似大灾荒年的弃儿。认识他的人,无一不惊叹其人身瘦志肥,成绩好到做梦都能背出《出师表》。他是个背书的好手。这是众所周知的。

他是他所在区的一株好苗子,日后的熊熊大火就由他点燃了。这得到那个区的市井小民们一致奉承,仿佛他就是天生就注定要成为万人顶礼膜拜的对象。平时人们一听到他的姓和名时,无一不豪爽地伸出大拇指,闭着眼睛有夸个不行,言辞洋溢着另一种感叹,“这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生的呢?”一回到家,看到自家的孩子那愚态就气不打一处来,直着眼睛大骂起来,并且尽量把声音往高处提,恨不得把一块愚石骂开,把一个愚人骂成令人产生一种假象:吾儿乃大智若愚也!

那时他上初中了。

这所中学是享誉盛名的重点中学,这里聚集各路学习能手,是各学校的精英。虽各身处异校,但终是殊途同归了。只是存在着分数上的差别而已。有高分的,有较于高分而言属低分的,也有些无分的。无分的不能用分数说话就只能用钱来说话了,平时若看有分数的不顺眼了便无所顾忌地一拳打过去,再就不慌不忙地从“书”包里掏出许多叫不出名来的糖果,一脸的不屑将一把糖按在刚才被挨打的地方。那糖犹似古人常奇想的灵丹妙药般效果奇好,一出手一入口便使痛者“药”到病除了,顿时令痛而哭者笑颜大展,边动手擦泪边笑,眼里充满对糖的主人的敬佩与喜爱。

当时吴哲史不仅是班里分数最高而且身高也是最高的。那种豆蔻之童里,身高就是一种威信,不容侵犯的像征。因此,在班里,吴哲史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他的话就像陨落的星块那样掷地有声,而且效果和陨落而使地表出现的大坑一样显著。往往话没挂上句号事就备好了,动作快得令人望而生畏。难怪人说,小孩间纯天然的相知。吴哲史最常说的话是,“还有糖吗?”此语一出立即被众人呼应,各类糖顿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一会,吴哲史的口袋里就装得满满的,手里还拿了几个,轮流舔,那表情,美得像能坐一回长途车一样。

万松是吴哲史的邻居也是他的同桌,他俩自小玩到现在,足足有十个年头了。和他俩的还有王石山。

万松是个立志要与吴哲史与王石山共进退的人,一米五的身高却有着一个隆起的肚子,平时想藏在衣服下都不能,大伙都总爱拿他的肚子说事,“万松,几个月了?男的女的?”说完哈哈大笑不止,笑到泪涕俱流,还一边擦泪一边把鼻涕往回吸,脸上的肉随着抽动着,那时有个特爱给人取外号的恶棍,叫李刀把的人。虽与万松之流的同辈却生得身高修长,一米六五左右,只是平时总是衣衫不整,又一头的黄头发,给人一种地痞的味道。特别是捡烟蒂的时候。

那时,他给万松取了个浑名,叫“万肥”,不日这名便传开了。万松为这事不知愤恨到要去找李刀把报仇多少次了,但总被吴哲史与王石山制止,一边好言相劝一边用手按在胸口处抚摸不止,似乎这样就可以抚平万松内心的愤恨。万松见两位挚友苦心一片,不想因此伤了彼此间的和气。便说,“哲史,小山,我听你们的,不和他一般见识。”吴哲史与王石山见万松如此给面子便心情欣悦地提出“我们去那面墙那边玩吧!”大家一致点头同意。

那面墙自打他们生出世间就已在那挺立了数十年了,一直在风雨中兢兢业业地记载着这个区域的一分一秒,像个任命的历史见证人。墙上面由于经久风雨,长满了各种莫名其妙的植物,青苔一眼望去更是占满视线。让人惊奇的是,那墙坚固无比的像当年赫连勃勃的国都统万城一样,未见一丝裂缝。它的挺立给吴哲史与王石山、万松的童年带来很多奇妙的乐趣,可说他们的大半童年是在墙下度过的。墙下充满了好奇的眼睛。

由于那面墙高四米,宽八米,又位处荒区,平时无人光顾,显得这地方十分苍凉。是拍鬼片的最佳场所。当时大人为了让自家小儿不要去那荒僻玩,鬼把戏编了许多,无非是那地方不吉利,有蛇鼠一窝的奇观景象,会咬人。这种说法只能糊弄七八岁的小孩,像吴哲史他们早已看在眼里了。后来那些小儿又被他们鼓动起来了,说要在那儿建一个“儿童基地”,向专剥削他们玩的时间的长辈讨理。眼看着这帮孩子要“反”了,居委会就聚统各家长的意见,放出风声,说那地方经常有恶鬼出现,是要吃小孩的。这招果然奏效,吓退了全部的小儿大孩,吴哲史他们也不例外。有些由于受惊过度,一听到稍大的声音都吓得哭妈叫爸的。因此,夜里的叫声,哭声,安抚声像白天的闹市一样。

日子正在缓缓进行中,人们的精神却在极度疲惫着,神经脆弱到像音乐如此陶冶与调节人精神的非药处方都败下阵来,人们说听了会更紧张。因此也造就了居委会门庭若市般一改先前一派荒凉的景象,个个家长煞白的脸色,活脱脱俨然一鬼魅的形象。乐得居委会里的人个个都摆出了大师的样子,那表情假到掉下来那里面的内容就一览无遗了。那上面无不弥漫着金钱的恶臭。

经大家一致深入研究,终不负伤心人,发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恶鬼负作用。经大家讨论,痛心疾首,思虑在三之外,决定为了生活而舍弃了对孩子的玩的剥削,将风声收回,把恶鬼抹杀在嘴脸之下。但这就像当年美国的那两枚原子弹一样,造成的破坏并非一时半会能恢复的。小儿们个个心存余悸,虽有些已胆敢自身起床上厕所了,但思想里的鬼影,当然是想像出来的,如国民期间的封建残余般,寻机复辟。往往尿没尽就被吓回去了,慌慌恐恐夺路而跑,家里的器具常常被撞得叮当乱响。

恰时,吴哲史的远房表哥从大学回来,顺路来他家拜访。他表哥是中文系的,浑身文里秀气的,端庄举止优雅,一身的南北方混合气息。吴哲史一家热情款待,大肆相互寒暄,无非一些与学业有关的老套之话。吴哲史一脸的动荡,安静地站在一旁。

一顿丰盛的酒菜在吴母的纤巧手下豁然覆盖了餐桌,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各色香味在空气中紧张地撕咬着,互不相让,最终互认弟兄,称兄道弟了,纠集成了一股令人馋涎欲滴的清香。吴哲史在一旁流着口水,手十分不自觉地乱动,眼里放出奇异的光。

吴哲史的表哥正与父亲聊天。

“方子,多久没到姨父家了?似乎很久了吧?”

“是啊!足足有四个年头了,自上大学以来。”

“喔!这么久啦!”吴父意味深长地说,“那日后可得常来姨父家啊!来与姨父讲讲你外面的生活,也让姨父图个新鲜。”

“那是没有问题的。姨父,以前我的生活就像站在一堵墙的一面,总是看到生活在静止,觉得现身的生活十分安逸,想永远都不要看墙另一边的世界,更不想站到墙的上面,把外面看进眼里。现在到了要呼风唤雨的时刻了,只觉自己那时的天真。”

说完一个劲地叹气,似乎他曾做过一件不可挽回的错事一般,一脸的遗憾。

“方子,姨父遗憾没念完大学,不得以你们大学生的高水平话语与你攀谈,有的只是一身的世故之理。只怕说话乱了分寸,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没事。姨父,有什么话您只管说,我正苦于不得世故之理,处世不便。”方子神态激动,“姨父,但说无妨。”

文人那习惯在交谈中无声无息地显露无遗。

“姨父嘴笨,思想境界也没有你们高,但姨父知道‘脚踏实地’的心安理得。人要朝前看,总也得依傍着这实实在在的土地的。你的脚印深浅靠得并非一身蛮力,得靠长年累月的积蓄。”

方子点头致意,眼里充满感激,脸上刻满了幸福。这是他父亲死后他第一次听到的父辈说得最意味深长的话语,他依稀看到当年父亲在烛光下的教导。他又重一次感受到了爱的份量。这份爱,他愿意用一生去换取。

“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没有听取你爷爷的教诲,”吴父悲情哀叹,“自恃一身的机灵,到大陆去淘金,结果落得一身的狼狈。”

方子的脸犹似一个红富士苹果般从耳根延伸到面部,酷似当年兵败麦城的关云长。

“对,记得爷爷还劝父亲去好生学习好中文,避免到大陆后只能看着人说话瞎点头,败了我们海岛人的颜面。”

“但你父亲却一意孤行,”吴父惋惜地说,“结果到那儿一下车就被人骗了,弄得只能沿路乞讨为生。”

“最终还是靠人警察以‘遣送’的名义才得以回家,衣衫褴褛的乞丐样给了村里人提供了一段时日的扪心自乐,羞惭得父亲数月闭门于家,不敢出门。”

吴哲史坐在旁边,一会用眼瞧着这个,一会儿又用眼打量着另一个,眼里充满了对“墙”的另一边的向往。因为他的世界里也有一面墙。不过一丝从窗口吹进的轻风把那美味俘虏到了吴哲史的鼻孔之下,把他的注意力一下拉到了肚子的问题上。他的肚子就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饥兽般,给一顿美味鼓动得饥饿难耐,四处乱走。而大人的谈话仍在继续。

“方子,”父亲犹似个慈父对孩子般说,“要学会自制,做什么事都得三思而后行,要反复估量,不可图解决一时的兴起,武断地作出自己没把握的事。”

方子感激地看了看吴父,默默点着头,暗想姨父不愧为一名心思缜密,经世论断而又能把语气拿捏得无懈可击的编辑。只可惜了这小地方无法令他声名大起,而他却也把这小地方爱得如命,立誓不会离开这处片养育了他的贫瘠之地。

此间,饭菜酒已被吴母安排妥当了,只差上座受用了。吴哲史一直在饭菜酒边踱来踱去,像个遇事的土将军一样,坐立不安,还一边催促吴母赶紧把那两个大人叫来,他的喉咙和胃都快跑出来了。吴母爱儿心切,一边说:“好了,我的宝贝,现在妈就去叫”一边快步走到吴父与方子跟前,笑吟吟地提醒吴父,可是怠慢了方子了。方子听完后与吴父相视一下,同时豪爽地笑了起来。吴母被撩起了笑意,顿时,客厅一片笑声。吴哲史则趁着大人们笑的间隙用手抓起了块鸡块,毫不忌惮地咀嚼起来,没嚼烂透就急往下咽,结果噎得满脸通红,急急忙忙冲向厨房,端起一杯水一举饮尽,顿时觉得一个歹徒被缉捕了,高兴地笑成了一朵花。这种客人没动筷前主人先动的事在吴家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食欲全无,看着桌上的吴父吴母兼方子,一脸怪相。他母亲一见他就放声吆喝过来吃饭,其余两个在餐桌上声援。吴哲史缓缓走过去,坐在了父亲给他的椅子,父亲与表哥方子中间。

方子与吴父在举杯畅谈着,内容无非生活琐碎之事,都是些酒桌上的惯话。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此间,三人不断给小哲史夹菜夹肉,吴母更是母爱徜徉,频频给小哲史夹鱼肉这流,恨不能把全世界的爱都浓缩给自己的孩子。这说明母爱往往是盲目的。小哲史拿着筷子,看着碗上的高肉,又看着母亲,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吴母说,“这孩子,吃饭啊,看你瘦瘦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父母怎么了呢?!”说完便心痛地抚着小哲史的嶙峋瘦骨,引得吴父与方子灿然逐颜。小哲史稍有怯意地摆弄着筷子,把鸡块翻来覆去,似乎意在把这“鸡块”弄死不可,最后才徐缓地放进了嘴里,在近嘴时还试探性地舔了舔,确定这“鸡块”已无反抗之意时,便细嚼慢咽起来。吴母看着儿子的怪吃相便吃吃地笑了。

这顿饭延续了很晚,吴母与小哲史早已睡了,只有吴父与表哥方子把酒长谈,从历史谈到现代,从国史到外史,并加以评释。再加上今晚的月色格外清凉,夜色格外朦胧,山水画画家见一此景恐怕要大呼仙境了。两个人的话结合了酒性与夜色,多。

两人醉倒在了酒瓶之下,鼾声大起,只见桌上一片狼籍。

早上,吴母起来收拾的时候,方子已经走了。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路兮漫,吾修;心兮远,吾寻也。

署名,方子。

吴母也是一名大学生,毕业于某院校,校名已被淡忘。当年由于错失了就业的良机,无奈之下,只能回家帮父亲打理农场,后来就遇到小哲史那风华正茂的父亲,并且深爱彼此,一年后结婚,三年后,生下了小哲史。

她看到这字条时,她在心理虔诚祝福,希望他日后能有个好的出路,别像他那可怜的父亲一样,与世格格不入,四处碰壁。

此时,她那男人还沉醉于昨晚的畅饮中。

自从小哲史听到父亲与表哥那席话后,对“墙”的向往与好奇更是抹上一层彩光,时时散发大大光芒,激发着小哲史的求知欲。

“哲史,为什么又要去哪鬼地方?”万松在得知吴哲史打算回那个有着一面来历不明的墙的荒僻之处时惊讶地问,“那很恐怖的,大人们说过的。”

万松说完便拿眼看看小哲史又看看王石山,想从这两人的神情里得到肯定,只见王石山微微点头后又因为看见吴哲史摇头而痛改前“非”,随着小哲史一同摇起头来。可见小哲史在三人中的份量不轻。

“那又是为什么呢?哲史”万松一脸地惶恐,“我妈不允许我去那地方,说那阴鬼多。”

“我怕我妈,但我更怕那里的鬼。”

“胆小鬼,你不配和我们玩,”吴哲史一脸不悦且微带愠色说,“回家去找你妈吧!”

万松一下子委曲地哭了。

吴哲史与王石山俩一看,都心里内疚不已,只怪吴哲史刚才把话说重了,把原有的感情生态平衡打乱了。吴哲史与王石山站在万松的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吴哲史一下子仿佛看到了他们之间隔了一堵墙,把他们各隔一方,而他们只要稍微一跳就能爬到墙的另一边,可是他们的身子却犹似寺院的佛像般,僵硬如石。最后还是王石山帮他们搭了把手,使他们又同一条心了。

“大家都是同小到大的朋友,有什么事能比这重要的。”王石山一语破石,打破了一阵持久的沉默,令生冷的场面得以喘口气。

“来,把手放到这里,”王石山说着伸出一只手背,“友谊永不变。”

吴哲史与万松两个的手就像一个无赖借钱而迟迟不肯还般缓缓苦撑着。王石山看不下去了,就利索地把方松的手心抓起叠在自己的手背上。吴哲史并没有等王石山动手就动作豪放地把手叠在下面的两只手上。三个人同时六目相对,同时爆发了一阵欢笑。

“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永不改变。”吴哲史揭下微笑的脸孔,稍带大人严肃般的口气说。

“对,永不改变。”万松与王石山目光清亮,口气坚定地响应着。

他们约定明天在那墙下见面便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三人如约而至。

他们仨立刻被当时的场面吓到:满地都是粪便,四处一片污秽。并且恶臭盈天,苍蝇满天飞,与他们仨华丽的一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仨在此时此处,简直就是天使。

“哲史,这不会是鬼屎吧?!”万松率先出口,“这鬼也太多了吧!在短短一段时间就拉了那么多。”

“还有不同种鞋印在地上,这就是证明。哲史,我开始有点害怕了。”万松接着说。

吴哲史与王石山只是摇头否定,因为他们看到地上有很多纸。

“也许鬼也是有屁股的。”万松坚持己见,可见封建迷信害人不浅。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鬼是有屁股的。

吴哲史和王石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们看见墙上不知哪个疯子在拉完屎后一时兴起,以为自己是在游览名胜古迹,在那墙上写道:×××在此拉屎。一切真相大白。

万松顺着他们的目光向墙上看,赫然被这几个大字羞得无地自容,脸上的温度足以煮熟一顿饭。

“我爸告诉我,古时有个叫王充的人,写了一本书,书里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人死后变鬼的说法完全是那些老巫婆捏造的谎言。人死后精神将随肉体一起化为灰尘,表哥也说过。”吴哲史一副博学的样子。

“那为什么我总觉得被鬼盯着,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了。”万松如一个封建迷信主义者一样继续拿鬼说事。

“那是因为你想太多了。我爸常说烦恼皆由杂念而生。”吴哲史一脸骄傲地说。

“哲史,你爸真厉害,你爸什么都懂。”

经万松与王石山这么一夸,吴哲史有点飘飘然了,虚荣的心慢慢扩张,张到一定程度后释放了出来,完全无所顾忌。

“这有什么。当年我爸能空手与一架飞机博斗呢!把那飞机当玩具来玩。”

“哇,你爸是怪兽啊?!”王石山惊叹。

“你爸才是怪兽呢,我爸是飞行员。”吴哲史毫不含糊地替自己的父亲讨价还价。说完发觉自己吹得太远了,已经完全脱离了事实,为了圆谎接着撒谎,“那是我爸年轻时的事了,怕是没人记得了吧!你们可别乱说出去。”

“我们不会说的……”

说到这儿,感觉到了空气泛着一股恶臭,三人不约而同捂着鼻子逃离了这个地方,到一处空气不至于令人恶心的位置合计着要赶快把这里处理干净。他们各自冲回家里,各拿了一把铁锹,一脸认真地干了起来。其间,三人共吐了五次,但仍乐此不疲。

不一会儿那些人的产物就被清除得一干二净,空气的质量一下改变,反倒让他们仨一阵呼吸急促了,那感觉就好像缺氧了很久一样。他们决定要依墙靠墙,在墙下面搭个小草棚,以避免日后无个固定的落脚点。那小草棚搭得有点像农家人的猪圈,只可惜人在里面则不像猪在里面那样收放自如了。动作稍微大一点都有可能致使棚倒人伤。吴哲史他们只能在里面像个垂危的病人般不无痛苦地趴着。这草棚是由几根手臂般的木桩做成的,简称:速成屋。

“哲史,你说那理想的墙真的有吗?那墙的后面真有另一个奇幻的世界吗?”王石山充满好奇地问,并用脚动了后面的墙,激动异常。

“千真万确,我听到我表哥亲口说的。”说着向墙的后方向指了指,一脸的天真。

其实墙的后面只是一片绿地。那边杂草丛生,争相向上疯长,似乎不长了就死了。这些他们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夸大了说就是,那些草有多少片叶子他们都数得出来。

他们仨尽管如此,但还是非常激动。他们脑里都抱着一种奇幻的想法;墙的后面,先前的那片草地将变成一座城堡,住在里面都没穿衣服的人彼此敬重对方,彼此间没有什么秘密。最重要的是,不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当他们眼前展现出绿地自然风景画时,他们伤心极了。伤心过后,理智生智慧,吴哲史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足以击破失望枷锁的希望:也许只有站在墙的上面才能看到想看到的东西。他立即把这个希望告诉给两个正伤心失望的同伴,想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说谎。万松与王石山俩一听后两眼中的弱光重又亮了起来,坚信吴哲史的说法不疑。他们重又把这墙打量了一番,仿佛要看穿一样。

“哎!哲史,这墙好像太高了点,凭我们现在根本无法爬到上面去。”万松讷讷地说。

“怕什么,我们可以借助梯子来爬上去啊,你傻啊!”王石山振振有辞。

两人同时望向一语不发的吴哲史。

“你说怎么办?哲史。”万松问。

“我爸曾说过,要脚踏实地做人,靠梯子上去算不得真成功。我们要靠自己的脑力。”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脸的自信。

“那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万松与王石山并声说。

“我爸教诲我说,容易得来的幸福充满悲伤,容易得来的成功转而间就是一种失败。这个我们得从长计议。”吴哲史摆出了父亲时常教导他的架势,一副万事皆有我的神情。

万松与王石山又被诱得再次崇拜起吴父,并且“爱屋及乌”,对吴哲史也是偶像级的待遇。

“我们计划在一年内要经历无数次磨难,每遇一次就往墙角填一次土,直填到我们可以登上墙上。”说完一阵微风拂面而过,只见“啪”一声,那小草棚轰然四分五裂。他们仨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在一旁庆幸地感叹。万松与王石山又对吴哲史在心底里感谢起来,若不是他的引诱,恐怕是要有人受伤了。

“哲史,就这么办吧。”万松豪气地说。

余晖像无数的飞箭般射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在墙的周围插上了几块上面写着“禁止拉屎”的牌子,祈盼着这些牌子能像神仙一样保护着这个神圣的地方。余晖里,墙下的小草棚东倒西不正地趴在地上,像一个病夫一样呻呤着。那墙就这样挺立在无数的利刃之下,把小草棚衬得无地自容。

他们约好一周内要历难一次,然后从家门前各刨一包土,往墙角撒。

第一周,一切相安无事。

第二周,只见万松手里拿一包土,其余则两手空空在一旁一脸地惊诧。万松面对着墙,手捧一捧沙,手有点微颤,满脸激动的表情。在这等类似于领导人发表讲话的神圣时刻,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只等万松把沙缓缓地倾泻到墙角下。礼毕,不等万松开口王石山与吴哲史就纷纷上前表示疑惑。

万松口气深沉地说,“事情是这样的。”说着在半空中比划半天,时而学母鸡下蛋般“咯咯”叫,时而有老鼠的“吱吱”声。结果是,没人明白。

“万松,我说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空城计还西厢记?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吴哲史在一旁厉色声明,他都急得撩起了衣袖。

“是啊!是啊!万松,你就好好说话嘛。”王石山亢奋地附合着。

万松看两位同伴的情绪已经很激动了,若一再糊弄下去,难保两位会不会活吞了他。所以,他终于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

万松家有一只老母鸡,很能下蛋,是万松的妈为了能让万松摄取适量的蛋白质而又不至于令他厌恶,到乡下买的,结果万松后来不想吃蛋了,老母鸡因此在万家地位一降再降,随时都会被处理掉的危险。终于有一天,万母与万父合计把那只老母鸡给杀了,给万松补补身子。不想,到晚上时,有老鼠来偷吃蛋,顿时出现了鸡与鼠大吵大闹的场面,鸡鼠互不相让,都使劲地叫着,持续了一段时间,只见万家三口也加入了战争中,成为了鸡的盟友,一齐对鼠大打出手,鼠真就搬出那句成语,“抱头鼠窜”。但看来“鼠窜”是真的,“抱头”有点不大可能。人声鼠声家具声鸡声化为夜晚盛大的音乐会。

当喧闹停止下来时,万家一片狼籍,而老鼠已逃之夭夭了。万父万母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嘀嘀咕咕着什么,而万松则守候般坐在老母鸡的窝边,数着窝里的蛋,一个也没少。他兴冲冲地说,“妈,爸,蛋没少,明天可以拿去送人了。”只听万母乎和地说,“明天妈就把这母鸡杀了,给你补补身子。”万松听到这话马上站起来抱住老母鸡,像抱住一件宝贝似的,老母鸡则在他的怀里“咯咯”乱叫。万父万母并不知道万松已经对老母鸡产生了感情,是杀不得的。

“妈,不要杀我的母鸡,我喜欢她。”

“她只是只鸡而已,鸡是要杀来给小孩补身子的。”万母说。

“不行,她是我的朋友,不是一只鸡。”万松一说完,那母鸡就“咯咯”叫了起来,像是在欢呼。

“原来她是我儿子的朋友,那妈可不能杀了。”

最后,万父万母洗洗睡了。万松坐在鸡窝边看着老母鸡睡了,自己也沉沉睡去。

吴哲史与王石山听着鼓起了掌来,说,“你太伟大了,万松。”万松听完像母鸡那样“咯咯”地笑了。

突然,吴哲史大笑了起来,指着万松说,“万松,你小子不地道啊!难是人家鸡历的,怎么又变成是你历了呢?”王石山听完更是坐到地上,捧着肚子,没命地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就没听过与朋友患难吗?我这就是在实践。”

顿时,笑声停止,掌声响起。

“对,太对了。鸡边是有生命的,更何况人是有感情呢!”吴哲史装着一脸的严肃,其实心里早笑开花了。

最后吴哲史与王石山信誓坦坦的保证,下次一定会捧着沙,为理想添增一丝动力。

只是一切都枉然了。

当下一次他们来的时候,那面墙已消无踪影了,换来了一排排刚植的果树。他们仨气愤地拔出了几棵果树苗,伤心地哭了。 

原来这里已经被投机商觊觎许久了。

他们仨站在那面墙的位置,向前眺望,只可惜只看到了葱绿的一片。

“我们走吧,也许我们的‘墙’还在远方等着我们。。。。。。。”

夕阳下,拉长的三个身影显得死气沉沉。

从此以后,这里消失了三个孩子的身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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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诠释生命点评:

“也许我们的‘墙’还在远方等着我们。。。。。。。”把一种信仰用“墙”来述诉,生活中平凡的道理却也剖析了青少年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文字功底不错,只是表述稍嫌繁琐,希望再接再励,再出佳作!谢谢支持小说版!

文章评论共[2]个
蒋冰清-评论

学习了at:2008年12月25日 中午12:28

赵老二-评论

hwhhwat:2009年01月24日 上午1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