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雪之遐思

——谨以此文纪念2008年末的第一场雪

冬渐日深。

草木在山川僵硬突兀的躯体上，瑟缩成一段段泛黄的记忆，深埋在自然宽厚慈爱的胸膛上。各色百姓故事在天底下含蓄而朴素地传说着，季节斑斓的日记翻到灰淡厚重的一页。

也许是无雪不成冬吧。思绪在这个时候早已被对雪的渴望占有。沉迷喧嚣已久的身心，迫切需要一场自然而纯洁的洗礼，来涤荡滋扰灵魂的污秽与疲惫。

凛冽的北风，灰暗的天空——引燃远古的怒吼与冷峻，让这一渴望变得现实而自信。

雪终于来了……

从清晨到黑夜，洋洋洒洒，像无数个洁白的精灵，盘旋着，跳跃着，从苍茫而深邃的高远飘落。如清纯少女般，用纤柔的手抚摸着山川大地，用红润的唇亲吻着万物生灵。看着，看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飘忽的视野里魔幻般地铺陈出一个洁白无瑕的银色世界，在每双惊奇的眸子背后漫卷开一幅太平盛世静谧、祥和的淡雅画卷，巧妙且极富美感地掩盖了世间原本的虚伪、瑕疵与脆弱不堪。世界在一种纯净的性格里沉默，沉默……几声粗矿的嗟叹却唤起沧桑岁月远端那曾经的苍凉与豪壮：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

在这样下雪的日子，世间万物都乖巧地收敛起孤傲轻狂的本性，变得温顺无比。一切的爱恨情仇掩藏起尖锐坚韧的锋芒，曾经的刻骨铭心惨淡成尘封的记忆。唯有一颗颗漂泊天涯的心，此时却强烈升腾起对远方那温暖的家的无限渴望。放浪不羁的思想在浩瀚天地间纵横驰骋，无拘无束，禁不住有湿湿的东西竟模糊了我远眺的目光……。

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都低头小心翼翼地走着，任雪把厚实的身体塑造成一个个刚毅的轮廓。车辆在冰滑的路面上矜持地行驶着，缓慢得像是在爬行；宇宙这时好像也突然放慢了奔跑的速度——世界在这个时候，竟表露出一种难得的礼让谦逊与张弛有度，看上去极具修养与素质。

路旁一栋房子的门前，祖孙俩正在堆雪人。爷爷一手拿铁锹，一手正在仔细雕琢着即将成形的雪人，面前呼出浓浓的白气。漂亮的小女孩背着手立在一旁，眼光认真而挑剔地看着。雪人堆好了，爷爷找来一块漂亮的花布披在雪人身上，真是好看极了。小女孩拍着手欢快地跳起来，爷爷起身拍打着身上的雪，脸上尽是欣慰的表情。

浩荡的雪呼啸着卷起天地的狂妄，沸沸扬扬好像没有停下的意思。窗外厚厚的洁白映照得室内异常的明亮。站在窗前，我凝神望着迷蒙的远方——碎白交织中，隐约有一种叫做江湖的东西，刀剑煮酒，扬鞭绝尘，一路撕破漫天的疯狂……

——作于2008年12月25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