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出生了，在空旷的放牛山上。

卡拉是个问题婴儿。别人有十根手指，他有十二根。他的头突长略扁。家人因此很伤心。

卡拉是个问题婴儿。爷爷奶奶坚决要把他扔了。但他母亲以死相逼，把他留了下来。

于是，卡拉又继续生长。

爷爷奶奶不喜欢卡拉，甚至讨厌起了儿媳。他给婆家生了个问题。

可是，儿媳喜欢卡拉。她酷爱这个问题婴儿。尽管他偶尔会令她担心难过。

难看死了，比二牛山的野猪还难看。别人都这样评价卡拉。

可是，儿媳喜欢卡拉啊！

听说黄阿姑生了个怪物，你知道了没有？邻村的人都知道了。

黄阿姑抱着小卡拉，吻着他的额头、脸蛋。教他喊妈妈。跟他说她并不介意他有十二根手指，突长而扁的脑袋。

孩子不会叫妈妈，他只会紧握拳头啼哭不止。

黄阿姑在偷偷地哭泣。

卡拉有问题。黄阿姑整天抱着他往医院来回奔波。

他有随时断气的可能。医生说。

村民们指着黄阿姑与卡拉议论纷纷。

黄阿姑生了个怪物。看，怪物快要死了。

怪物没死成。日子一天天过去。怪物还没死。

阴沉笼罩了卡拉的整个家！卡拉是怪物！

卡拉躺在摇篮里，黄阿姑坐在一旁摇着他，给他唱摇篮曲。

卡拉终于笑了。终于笑了。黄阿姑也笑了。

呵呵，摇啊摇。摇到外婆家。

二狗，你家卡拉会说话了没？村民问。

二狗没理会他。他极其生怕他人问起关于卡拉的事。

二狗拿起一根木棍把耕牛赶进了牛棚。天黑了。

我不需要这么一个问题儿子，他是一个废物，比二牛山的野猪仍难看的废物！二狗狠狠地往黄阿姑的脸上塞了一巴掌。

卡拉哭了。哭声持续了许久。

妈妈。卡拉这样叫黄阿姑。他就只会这么一句。

黄阿姑失眠了。卡拉会叫妈妈了！

但他的头依然又扁又长。手指依旧是十二根。很难看！

不过没关系，卡拉会叫妈妈了。

卡拉啊，你可知道，黄阿姑以不同的方式失眠了几回？

卡拉啊，你又何尝知道，黄阿姑夜夜都在祈祷？

卡拉啊，别人尽在排斥你，你是否知道了？

卡拉有问题，都快三岁了，还不懂说话。除了叫妈妈两字以外。

晓得不？二狗他家的卡拉都快三岁了还不懂说话！

卡拉咧咧嘴，呵呵。他笑了。

卡拉踉踉跄跄地在学走路。

二狗狠命地把锄头扔到了一旁。黄阿姑不知如何是好。蹲在地上继续教卡拉走路。

烈火焚烧了整片白桦林。火势汹涌。烧！烧！烧！

卡拉的头好热，他看到了苍穹火红无边。他爱上了头上的火红。

卡拉总算学会了走路。他跳啊跳。他爱那火红。

喂，卡拉发高烧了。几乎被烧死！

高烧烧毁了他的记忆。烧！烧！烧不掉他心中那一片火红！

听说黄阿姑的卡拉不会叫妈妈了。黄阿姑哭泣了好久。

二狗决定把卡拉丢了。

扔吧！扔吧！丢吧！丢吧！

狗叫，鸡啼，鸟鸣。声响撕裂。卡拉停止了啼哭。

他又看到那一片火红。它们在剧烈地燃烧。

暴雨洗涤了二牛山。野猪跑！跑！

下暴雨啦！啦啦！下暴雨啦！

怪物卡拉快躲啊！下暴雨啦！

泥水泥泞了世界。有些人无力自拔。

彩虹都变得无度怅惘、无知。

二牛山的上空。猫头鹰渐次遮掩了起来。

呀呀，怪物卡拉不会被抛弃的啦！

卡拉不会被丢弃啦！

二狗被大车给轧死啦！

别人都说卡拉是颗祸星。他扼杀了二狗的生命。扼杀了整个家庭原有的平静！

卡拉是颗祸星，大家不要靠近祸星。死也不要！

黄阿姑。黄阿姑。卡拉懂叫黄阿姑了。

卡拉究竟只会叫黄阿姑。

卡拉他有问题，他看到苍穹不要脸地燃烧。

那一片火红开始蔓延。那是卡拉的最爱。他爱那火红。

火红里有黄阿姑的脸。有卡拉的脸。

呀，卡拉看到啦！

地震，就在那一个午夜，无数人葬身于那个午夜的地震。

村里死伤了许多村民。

塌呀，塌呀！塌了，房子塌了！

会不会是卡拉？对了，他是一颗祸星。

祸星啊，求求你了。房子塌村民死了！

你们一定知道了，二牛山一定埋了好多因地震死去的村民。

大家快来看看，祸星卡拉在说话。他不单单会叫黄阿姑了。他会说很多很多的话。

他是个傻子，他有问题。他时时咧着嘴。十二根脏兮兮的手指不住地摸着他那个又扁又长丑极了的脑袋。

他是卡拉，卡拉！

喂，记住妈妈的话，出去千万别跟卡拉玩！

喂，记住妈妈的话，卡拉是祸星。

喂，千万要记住妈妈的话。

问题卡拉，怪物卡拉，祸星卡拉……

卡拉很孤单寞落。他忘却了哭泣。他时刻咧着嘴死笑。

哎呀，那是谁家的孩子？难看死了。

黄阿姑家的卡拉。

路人说黄阿姑的卡拉难看死了。卡拉咧着嘴向他笑。

对，笑，笑死他！就是要笑死他！

卡拉，洗澡吃饭啦！卡拉，天黑啦！洗澡吃饭啦！黄阿姑欢快地叫着自己的卡拉。

这傻子吃饭也不懂用筷子夹菜，只管用手抓。

爷爷奶奶讨厌卡拉！

卡拉这恶心的东西！肮脏！

真不知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死掉。

子夜，卡拉又看到了那一片火红。那火红蔓延到了天际。霹里啪啦地燃烧。烧。

哎哟，大新闻。今天中午梅婆子看到黄阿姑牵着卡拉往学校走。卡拉要注册上学啦！

卡拉津津有味地舔着沾满泥尘的手指。瞪着黄阿姑说，黄啊姑，上学是什么东西？我要上学吗？哦，我要上学了！

哦，是啊，卡拉要上学了。

黄阿姑，学校真的很大。昨天我在学校拉了一大堆屎。二江子看到了，他告诉给老师听。黄阿姑，我真的好怕。卡拉说。

老师往卡拉的屁股打了一鞭。

黄阿姑躲在一边偷窥着。她好心痛。

卡拉，卡拉，卡拉，快过来，过来当马！

二江子他们在玩游戏。他们要把卡拉当马骑，骑到日本打鬼子。

嘻嘻。卡拉笑了。原来马就像我这样子啊。呜呜，我是马哦。

卡拉高兴无度。他告诉黄阿姑，他好高兴。

黄阿姑，你知道马是什么样子吗？二江子他们说马就是我这模样。我是马耶，真的。

卡拉是祸星，我不是说了吗？记住，别再和他玩了。

没人找卡拉玩，找他当马。卡拉寂寞。于是他跑到操场上玩起蟋蟀来。他仍无法摆脱寂寞。

卡拉，该吃饭了。月亮升得老高了。黄阿姑在幸福地叫着。

黄阿姑，给我讲个故事。我要睡觉前听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和尚，和尚讲故事。讲个什么故事呢？和尚讲啊，从前有座上，山上有座庙，庙里有和尚，和尚讲故事……

过来，二江子，我给你讲个故事。

去，鬼才听你的。傻逼。

鬼，鬼在哪啊？鬼在哪？卡拉穷问不舍。

卡拉是祸星，千万别跟他玩！

卡拉还没死，他奶奶的病还没好呢！

前几天卡拉给奶奶喂粥，奶奶把粥连同碗一起扔出了窗外。

奶奶不喜欢怪物卡拉。

卡拉笑！笑！对着奶奶笑！同学们，明天我们要举行期末考试咯。老师说。

卡拉很疑惑，老师，什么是期末考试？

去，鬼才告诉你。二江子说。

老师是鬼吗？卡拉大声说。

卡拉，站起来，方才你说什么了？老师喝道。

黄阿姑，黄阿姑。我回来了。卡拉高兴极度。

卡拉要期末考试了。

老师说卡拉考了个倒数第一。卡拉兴奋极了。同学们笑坏了肚子。

卡拉精心地把试卷折起飞机来。

快看，这祸星的飞机飞得多高啊。

飞！飞！卡拉梦到飞机飞到了那火红处。而后消失踪影。不见了。卡拉慌了。乱了。

卡拉能否在这次高烧中死掉呢？

卡拉晚上作了噩梦。他先是说起了胡话，最后连胡话都说不了了。

卡拉此次烧得十分严重。活过来的希望很渺茫。

过来，过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卡拉快要断气了。

卡拉不能给奶奶喂粥。奶奶有点不适应了。

卡拉不能在老师同学面前说傻话了。老师和同学有点反应不过来。

卡拉不能听黄阿姑讲故事了，黄阿姑格外空虚伤心。

是啊，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和尚。和尚讲故事。和尚讲，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猫头鹰飞到了卡拉家门前直叫不停。

猫头鹰叫就代表有人要死了。

黄阿姑慌了起来。

卡拉要死啦！

奶奶的病加重了，奶奶说想要喝一下卡拉给她喂的粥。

卡拉还躺在床上哩！

奶奶告诉爷爷，卡拉其实是一颗闪亮美丽的星体。不是祸星。

猫头鹰飞走了。卡拉仍不省人事。

二江子，你说卡拉这傻子会不会死啊？

不知道！

黄阿姑，黄阿姑你在哪？

是谁在叫黄阿姑？

听！对了，是卡拉的声音。他怎么还没死？

黄阿姑抱着卡拉泪流满面。

黄阿姑，我肚子饿了。

是啊，孩子饿了。他好多天没有进食了。

黄阿姑，奶奶一定也饿了。我拿点粥给她。

奶奶没有打翻卡拉递过去的粥。

卡拉又笑，笑，对着奶奶笑。呵呵。

哎，卡拉这命也够贱的。贱得阎王爷不敢收留他。村民说。

春节悄悄地降临了。

瞧，黄阿姑这厮刚从小镇上给卡拉买回了新衣服。

卡拉过度兴奋。他穿着新装在水沟旁撮泥人。

卡拉认真地给泥人讲黄阿姑给自己讲的故事。

黄阿姑，谢谢，老师说别人给东西给你时要对他说声谢谢。

谢谢你给我买的新装。

一颗眼泪从黄阿姑的眼眶里滑落而下。

二江子他们在拿着压岁钱来买火柴炮来打哩。

卡拉拿着，千万别松开。二江子把一个火柴炮塞到卡拉的手上，让他拿着之后点燃。

哈哈！二江子他们笑开了花，卡拉的手被炸开了花。

卡拉一路大哭着回家，黄阿姑看了心如刀割。

黄阿姑，火柴炮真的很好玩。卡拉忍着痛苦说。

我不是刚嘱咐过你吗？还跟卡拉玩！

卡拉是怪物，是祸星，他有问题!

并且他的头照旧丑陋，十二根手指整天脏兮兮的……

卡拉，该给奶奶喂粥了。黄阿姑说。

呵呵，奶奶喝粥。呵呵，喝粥。卡拉吃着手指斜歪着脑袋叫奶奶喝粥。

猫头鹰再次落到卡拉家门前大声嘶叫。

有人快要死了。快看，猫头鹰又落到卡拉家门前大叫了。

村民们说，嗨，不知谁死了？

良仔子，你知道村里死人了没？

猪大顺，你说谁死了？

卡拉的奶奶！

卡拉是祸星，他玩火柴炮把奶奶吓死了。

新鲜，二牛山又多了一个坟墓。

是那一片火红，它又出现在卡拉的梦境里。

火红是奶奶的脸庞。瘦小的脸庞。卡拉和她一直对视着，随后两人开始开怀大笑。

卡拉，我很想喝你的粥。

嘻嘻，和猫屎一样的粥？嘻嘻。

火红，火得破碎，红得夺目。火红！烧！烧！烧！

黄阿姑，二江子他们说我是祸星。什么是祸星？

祸星就像天上的星星，能够为别人消愁解闷的星星。

和奶奶变成的星星一样么？

不一样，奶奶是大的。你是小的。

哈哈，我是祸星。黄阿姑，我真的是祸星哦！

小卡拉天真地在黄阿姑面前欢蹦乱跳。

可是，黄阿姑，祸星卡拉很想再度给奶奶喂粥。

村里的香樟又长了一截，卡拉上了三年级。

卡拉说，黄阿姑，老师教我们写作文。

黄阿姑说，那你都写了些什么啊？

老师不懂看我写的字。他说我写的字还没有进化。是原始的字。同学们说我写的不是字。

哦，那你想写些什么？

我想写你给我讲和尚讲故事的故事。

卡拉想写和尚讲故事的故事。没人能看懂他写的字。

这次的满分作文是卡拉写的。李老师宣布。

就卡拉那下子也得分？满分？

小霞，老师是不是在开玩笑？

卡拉就随意画了几个圆圆的山，山上有个小庙，庙里有几个蚂蚁似的小和尚也得分？一个字也没有？这是作文耶！

新来的李老师又说了一遍，卡拉写的满分。

卡拉跑到田里，对着黄阿姑说，黄阿姑，满分，满分。

二江子从卡拉的书包里抽出卡拉的作文，撕了粉碎。

画，画，我再画。这是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和尚……

卡拉把作文作在自己的身体上，没人可以撕掉它了。

子夜，卡拉数着窗外天上的星星，寻觅奶奶的身影。

奶奶，您一定很想喝粥了吧？您睡了吗？我给您讲个满分的故事吧。这样保证您会睡得更香。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和尚……

蟋蟀声在入夜时响遍了整个村庄。

于是，世界有了声响。

那个不曾衰老的村庄，卡拉站在村庄的最高处，吃着手指傻笑。笑声成了村庄午夜的孤独。

卡拉在梦里梦到了二狗，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大男人。

奶奶，一个在苍穹闪烁的大祸星。小祸星在看着她。

卡拉在奶奶的背后安心地守侯。

哎呀。卡拉在叫。

哎呀，奶奶听不到。

洪流关上了黑暗的大门。卡拉该醒了。

卡拉，上学了，二江子他们都上学去了！

太阳光格外刺眼，弄得卡拉几乎是闭着眼走路的。

老师，呵呵，什么时候写作文啊？

哦，卡拉啊。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很喜欢你写的作文。

呵呵！真的哦？那我回去后笃定为您写篇作文。

黄阿姑说，卡拉你在干啥啊？

黄阿姑，你可知老师说他很喜欢卡拉写的作文？

黄阿姑，卡拉在为老师写一篇作文。

欢喜覆盖了整个卡拉。他又是拍手又是跳。卡拉高兴啊！

这是一片很广阔的天空，天空中种满了香樟，流动着星星，日月共照耀。天空还半悬着二牛山，二牛山有许多的坟墓，尖尖的。泉水从上往下流淌，山鸡栖在树枝上，几乎嘶鸣起来。卡拉把这些画满了一页纸。

天空中种满了香樟，我会爬上去找鸟巢。

天空流动着星星，我会去寻找我的奶奶。她一定很想喝粥了。

日月共照耀，我会去追逐那一片火红。

呵呵，您喜欢这作文吗？黄阿姑说它美极了。

李老师把它贴在房间里。这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卡拉，对，卡拉，这是另一个世界。

爷爷不再恨卡拉。因为卡拉也给他端粥喂粥。

卡拉，爷爷跟你说，在时光的洪流中，你总会长大。

爷爷，我跟您说，我不想长大。

为什么？

卡拉说，因为二江子他们说人长大后会死得快。

卡拉驾着那一片火红，火红告诉他，说，这世上，有些无法抵达的地方，无法靠近的人，无法修复的缺陷。

二江子和卡拉等一大帮小伙伴到河里游泳。

汹涌的河流吞并掉了小霞。

二江子被河水冲刷到了河边。醒了。

卡拉看到小霞僵硬发白的尸体。

黄阿姑说，喏，小霞就是那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卡拉说，小霞真可爱，她在眨眼睛。

卡拉是祸星，我不是说了吗？

卡拉是祸星，你竟敢靠近他？

小霞死了！死了！别再和卡拉玩了！切记！

二江子说，卡拉，我妈说你是一个不可靠近的人。

卡拉问黄阿姑，什么叫不能靠近的人？

天空中的二牛山上，小霞站在山顶上。小霞唤卡拉的名字。

哎呀呀，你在说什么？

哎呀呀，我听不见！

阳光照在卡拉家的瓦房上。把瓦片分解成了一段段光度不一的剪影。卡拉喜爱这些被肢解而成的剪影。

一个不能靠近的人？卡拉还是不明白这句话。

他是一个不能靠近的人。别靠近他。

卡拉再度陷入孤寂的沼泽中。

爷爷，喝粥了。卡拉说。

爷爷，我爱上了一样东西，那是一片火红，燃烧出来的火红。

爷爷，火红里有我最熟悉的味道，那里没有陌生。因为那里压根底没有人。

新来的李老师别人都叫他做李。李很善良。

李把卡拉送给自己的画贴在房间里。看画。看卡拉。

卡拉喜欢给李讲故事。讲关于和尚的故事。李乐意听。听无数遍。

李竟然喜欢这个祸星！大家很惊讶。

卡拉是个十分聪明伶俐的孩子。李这般评价卡拉。

但这世间上，总有无法坚固的美好。李要被调走了。

卡拉，你是个非常聪慧的孩子。李走时说。

卡拉，你是只非常机灵的小鸟，是天空中香樟树上的鸟。

卡拉,你的画画得绝顶好。可以和梵高相比了。

老师，梵高是谁？

梵高就是，就是你啊。

老师，我是马，是祸星，是好多东西。呵呵。二江子他们都这么说。

对，卡拉是飞奔的骏马，闪亮的星星。好多好多的好东西。

老师，什么是不能靠近的人？

不能靠近的人就是好孩子啊。因为坏人不敢靠近好人，所以坏人就叫好人为不能靠近的人。

二江子是坏人吗？

李走了。卡拉可怜兮兮地站在村口数着李远去的脚印。

那一片火红再次火红无边，烧啊！烧啊！

傍晚时分，卡拉偷偷地爬上了二牛山。

二牛山种满了坟墓。二狗的，奶奶的，小霞的……

卡拉数着不同年代的坟墓。他想起了火红。

猫头鹰的鸣声传响了二牛山。卡拉爱听这声音。

二牛山的夜色极其迷人，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星星、香樟、奶奶、小霞、陌生人飞在二牛山的上空。

卡拉借着月光，拿出纸笔，画起这另一个世界来。

这是另一个世界。李定会喜欢的。

这只是萤火虫。哦，这是飞蛾，那是蝙蝠、蚊子……

卡拉呆在二牛山上三天三夜了，他走不出二牛山。

他是迷路了，但他根本不打算回到二牛山以外的另一个世界。这是人们发现卡拉的画时说的。

猫头鹰还在叫。二牛山仍是另一个世界。

卡拉到底还是想到了黄阿姑和爷爷。

黄阿姑一定很不习惯这几天的生活。因为卡拉不在她身边听她讲故事。　

爷爷一定也很不习惯这几天的生活。他习惯了卡拉给他喂粥。卡拉不在家。

二江子说，小丰，快听，那是猫头鹰的声音。

你们知道没有，前天邻村人在二牛山上发现了卡拉的尸体。

哎，卡拉的爷爷昨日也到二牛山上生活去了。

那你说黄阿姑现在怎样了呢？

是啊，黄阿姑目前怎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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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