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光爱的衣服

（一）

在干吗？秧子给慧慧发了信息，然后打开一支葡萄糖，和着里面的碎玻璃渣都吞进了灼热的胃里。很想吐，却吐不出，十二指肠到咽喉好像有三万英尺的高度。痉挛的肢体把眼泪给挤了出来，从眼角一大颗一大颗地滚下来，打湿了枕头的脸。是的，秧子看不见，黑色吞噬了屋内的一切，只能听到眼泪跌落后支离破碎的声音，刺激着敏感的神经末梢。像是一滴冷水突然掉在了一块烧的通红的铁板上，难受的冒起一缕薄薄的烟雾，稍纵即逝。

­

在和我妈聊天呢。慧慧躺在床上一边和妈妈聊天，一边给秧子回了信息。

­

聊什么呢？秧子醉醺醺地从千里之外找了一句话出来，无聊的炸弹把他的心炸开了花，盛开在黑色里，看不到花的样子，没有丁点的芬芳，只有秧子的酒气在房间内荡漾，在这个无聊的产房。

­

我妈让我快点找男朋友，你要不要啊？呵呵。慧慧从江西九江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一行字，按了发送键。

­

要，来吧，帮我洗衣服。秧子摸索着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踩到了几件扔在地板上的衣服。他不想开灯，也没想到开灯，在黑色里穿行，打字。

­

好，我怎么找你啊？慧慧发来了信息。

­

你坐车到江门，然后做112到终点站，到了打我手机。秧子在梦里打着字，窗外的风唱起夜歌，是这个场景的背景音乐。

­

这么霸道，出卖劳动力还搭上手机费。怎么想起给我发信息？慧慧穿着睡衣拖沓着拖鞋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

想你，很想你。秧子在枕头上打了一个滚，轧得枕头都变了形。生疼。

­

真的啊？慧慧把窗帘拉了下来，挂在树梢的月亮气呼呼地采摘了几片树叶，让风把它们摔到了很远，很远，很远。

­

真真的。来吧，我等你。秧子发过去信息。手机键被他粗糙的手指摁的发疼。

­

好，明天再说吧，我要睡了。你也好好休息吧。好梦。慧慧熄灭了灯，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把黑夜轧得喘不过气。

­

好梦。秧子手中的手机滑落下来，沉沉的睡着了。

­

（二）

­

烟花盛开在除夕夜的上空，很绚烂，可是那些美丽却显得很遥远，总是一晃就再也看不见。给人留下美丽的遗憾。

­

我是你的虞姬吗？慧慧给秧子通手机。村子上空盛开的烟花照亮了她的脸，被夜风亲吻的彤红。这个除夕有点冷。

­

对，我是你的王。秧子踩着硬硬的柏油路硬硬地说。

­

那经年前你为什么杀了我？慧慧仰起头看正在空中盛开的孔雀开屏，美的滴血。

­

我怕你落入刘邦的手里，你是我的爱妃。秧子对着手机大喊。

­

慧慧很喜欢秧子的霸道，很喜欢他的男人味。喜欢听秧子在手机里对她喊“我爱你”，并且让秧子连续喊上n遍，然后录下来，睡觉的时候听，翻来覆去的听。

­

就是因为一个熟悉的眼神，就爱上我？慧慧不解的问秧子，看着视频里秧子的样子，却看不透什么。

­

是的，仅仅是一个熟悉的眼神。经年前的一个眼神，经年前的表情。虽然经历痛苦轮回后我们相隔千里，但是，我们会相聚。会在一起！你是我的爱妃。秧子噼里啪啦的敲完信息发了过去。

­

是真的吗？慧慧看着秧子发过来的信息问秧子，也是在问自己。她很害怕秧子，害怕秧子的信息，害怕秧子的霸道。爱真的让人害怕！

­

（三）

­

你不爱我！慧慧收拾着自己的衣服，把伤心丢在了外面。

­

不，我爱你！阿邦把慧慧的行李箱硬硬的夺了回来，关上门。

­

你不爱我，你骗我。你结婚了，为什么还要找我？故意伤害我吗？慧慧挣脱了阿邦的手，把阿邦的结婚照甩给他看。然后把自己和阿邦的合影撕得粉碎，一边哭一边撕。眼泪能冲淡脸上的粉妆却冲不淡伤害。只能让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越来越明显，让自己越来越脆弱，不可一击。

­

我是结婚了，可是，我爱你。真的爱你！阿邦还想去抱慧慧，被慧慧挣脱。

­

不要碰我！慧慧大声的叫嚷。你的爱可以两个人来分，我的不可以。

­

慧慧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宁波，离开了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这个爱的刑场。她没有想到阿邦竟然早就结婚了，还有两个孩子，是自己幼稚吗？所有的美好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所有爱的誓言都化作眼泪被她咸咸地吞咽。连同害怕。

­

她突然感觉到了爱的可怕！如一只迷途的羔羊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爱，究竟是什么模样？又蕴藏着什么力量，让人不可碰撞，或许单方胜利或许两败俱伤，如同战场一样，好聚好散不过是美丽的烟花，所谓的美丽不过是病态的幻想！

­

（四）

­

爱妃，我爱你。秧子又给慧慧发过去信息。

­

我不想玩，输不起。慧慧望着对面的秧子，他们经常视频聊天。

­

我没有玩，很认真。秧子敲完又给慧慧发过去一首词：

­

在人间　

千百年,

峰回路转,

相逢何必曾相识.

往事多多,

星辰如昔,

历历在目,

书万卷!

救姻缘,

可感苍天,

身隔万里红线牵．

逝水乌江，

情涛拍岸，

白头偕老，

在人间！

啊！这是什么意思啊？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慧慧激动地敲了信息。

­

经历了经年的痛苦轮回后，我们终于能再相见。回想起以前那一幕幕的往事，又好像回到了从前，和你在花前月下营后阵前携手共进哧诧风云。林林总总的书籍记载着我们的故事，如今读起就像是生活在以前，那样的刻骨铭心历历在目。其实，相爱的两个人邂逅，相聚，相爱，并不是因为以前相识或相爱与否。

­

为了前生没有继续完的爱，虽然我们相隔千里，只要我们相知相爱，一定可以在一起。可以驾着小舟重游拍打着情感波涛的乌江，我们在今生今世相知相爱，白头偕老，再续前缘。

­

真的是这样吗？慧慧托起了下巴，眨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千里之外的秧子。

­

秧子真的是我的王吗？我的前生是虞姬吗？如果按照秧子说的，那阿邦就是原来的刘邦了。怪不得他会伤害我。真的是这样吗？

­

相逢何必曾相识！秧子说的对，即便我不是虞姬，他不是项羽，只要我们相知相爱，终会有情人能成眷属。可，自己真的很害怕，怕再次的受到伤害，害怕被骗，网恋的成功率不是很高。但是，每当听到秧子在手机上说“我爱你”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就会激动，心动，深埋在心底的那块冰就会慢慢的融化。真的爱上了秧子吗？

­

慧慧和阿邦分手后经常去酒吧，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喝着红星二锅头用暧昧的眼神和那些过来搭讪的男人对视，让那些男人替她买单，然后给他们一个飞吻离开。惹得那些男人骚乎乎地大骂，臭b*子。

­

呵呵，随便。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任凭眼泪在午夜滑落。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让自己这样的生活在痛苦中，让自己在酒精的麻醉里自生自灭，让自己在黑夜里把痛苦解剖开来，让那些带痛的血液汨汨地流淌。

­

在网上邂逅秧子后没有了原先的挣扎，开始在镜子前妆扮由眼泪冲坏的妆，不可以为一个伤害自己的男人改变自己原来的模样，不可以让自己老生活在痛苦里，独自品尝寂寞的夜里自己熬出来的一碗伤心汤。爱吧。为了看清楚爱的模样！

­

（五）

­

秧子，我到了，你在哪里？慧慧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

我马上就到。秧子在对着手机说。

­

­

慧慧是坐飞机到广州，然后坐大巴到了江门，又换车坐了112公交来到了大鳌岛，一路走来很是疲惫。真的很累。

­

给秧子道了晚安后，慧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秧子说的那些话，回忆着阿邦对自己的欺骗，最后决定去找秧子，去给秧子洗衣服，洗一辈子。

­

是不是秧子的爱妃不重要，主要的是秧子能不能如他说的那样好。应该是，不然不会写出那样的词，如果没有真情注射在里面根本就不可能。

­

慧慧在上飞机前给秧子发了信息，说要去找他，要和他在一起，白头偕老。让秧子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不要到时候没有饭吃，弄的两个人喝西北风。

­

­

秧子来了，身着休闲服，看到慧慧后打了个飞吻，惹得慧慧仍下行李飞奔着扑向秧子，趴在秧子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痛得秧子把慧慧抱起来飞旋了几圈，得的慧慧晕头转向的。晕得好幸福。

­

你的衣服呢？慧慧进了秧子的房间就在里面乱找了起来。

­

做什么啊？秧子问在屋里乱蹿的慧慧，给她拿来了饮料。

­

给你洗衣服啊。你的脏衣服呢？慧慧故意眨着眼睛问身边的秧子，她想让秧子知道自己可以为一个熟悉的眼神的爱不远千里的来找他。她爱他，爱的很迅速，尽管她也觉得匪夷所思，可，谁能在爱面前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呢。糊涂的爱吧。

­

扔到干洗店去了。秧子把饮料打开递给了慧慧。

­

慧慧接过来喝了一口。不行，我要给你洗衣服。

­

没有的,全洗了啊！秧子摊了摊手。

­

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我要给你洗衣服。慧慧抓着秧子的衣角摇晃。

­

啊！不是吧。秧子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这可是早晨刚换上的。

­

不行，马上脱。慧慧把两个人的饮料瓶收了起来放到一边。

­

好，好，好。我脱。就洗上衣吧。秧子开始脱上衣。

­

慧慧看着脱上衣的秧子，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脱掉上衣的秧子转过去托起慧慧的下巴，吻了起来，疯狂的吻，疯狂的脱。两个人都扒得光光的，精光。

­

­

（六）

­

琳琳是谁？慧慧问正要出门的秧子。

­

干洗店的老板。秧子转身看到慧慧满是泪的脸。

­

可以不说谎吗？慧慧把眼泪擦干。

­

没有，她就是干洗店的老板。秧子燃起一根烟。

­

秧子，你没有说完，琳琳是你的前女友，现在和好了是吗？慧慧把晾干的衣服全部叠好放在衣柜里，转身看着抽烟的秧子。

­

是的。你知道了。秧子的鼻腔了钻出两股蓝色的烟雾，厌恶自己的力不从心。

­

­

琳琳是经典酒吧的主打歌手，人长的靓，歌唱的好，好多顾客都捧她的场，还有一些人追她。弄得在经典做吉他手的秧子很不爽，就劝琳琳退出经典，他不想别的男人在她面前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琳琳不想离开舞台，就和秧子闹了别扭。惹得秧子好一段时间在网上过日子，然后邂逅慧慧。把自己从琳琳那里收获的失落变成爱转移给慧慧。

­

那天晚上秧子在散场后又去找琳琳给她说退场的事，谁知道琳琳不但没有答应他的要求，还当着他的面挽起了一个客人的胳膊，搞的秧子失落到极点，沉溺在酒杯里。回去后，迷迷糊糊地给慧慧发了信息，寂寞的男人总喜欢找一个替身来抗下自己的痛。不仅仅是为了寂寞，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爱可以被别人接受，可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

谁知道第二天，琳琳就来找他，还把他的脏衣服拿走，说去开干洗店。这让秧子很痛苦，因为收到慧慧在坐飞机前给他发的信息。他没想到慧慧真的来了。

­

­

是的，我早知道了。慧慧把头扭到了窗外，外面的树叶已经发出了嫩绿的芽，嫩嫩的，经不住掐。

­

那次慧慧在收秧子的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秧子说过有衣服在干洗店的话，就打通了秧子的手机问是哪个干洗店。秧子那时正在经典排练新曲，没有思索的就告诉了慧慧地址，还说领衣服的卡在抽屉里放着。

­

慧慧去了干洗店，把领衣卡交给了服务员，服务员问她和秧子是什么关系，慧慧说是秧子的女朋友。没想到那服务员很小心的给慧慧说，秧子和这个店老板是老相好了。慧慧愣愣的收了衣服走了回去。

­

她没有声张，也没有询问秧子关于琳琳的问题，还和以前一样和秧子谈笑风生，给秧子洗换下来的衣服。不可能因为秧子以前有女朋友就不接受他，更何况自己以前也有男朋友。再说，秧子对自己很好，干吗要无端惹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呢？

­

可，后来，慧慧发现琳琳经常给秧子发信息，还经常打电话给他，这些秧子都是背着慧慧进行，他在脚踏两只船。

­

­

是的，我知道。早就知道了。慧慧把头从窗外扭了过来，看着很是诧异的秧子。

­

今天我告诉你，是不想你这样的辛苦，我可以为你分担一部分辛苦。我知道你是情非得已，也知道你对我很好，没有让我感觉到一丝的失落，从开始到现在，让我感觉到了你的爱，你的好。即使琳琳多次的给你发信息要求你和我分手，你都没有那样做，没有把我当成可有可无的影子。没有让我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这我已经很知足了。慧慧依在墙壁上，想从新寻找一个依靠，但是她总觉得秧子是她永远的依靠。

­

慧慧，对不起。原谅我，让你受委屈。秧子走过去把慧慧搂在怀里，紧紧的。

­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错。有的时候，爱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我愿意做你的配角，背后一个人痛苦的煎熬。只要你不把我抛弃，只要我跟在你身边为你洗衣服，让我醉死在你温暖的襁褓。一起到老。慧慧依偎在秧子的怀里，这才是她的依靠。

­

是的，可以不问感觉，继续为爱讨好。哪怕给的是若即若离的依靠，只要不像脱衣服那样把我扔到洗衣机，已经很好。

­

爱是什么样子呢？谁都不知道。但是可以扒光爱的衣服，赤luo裸的爱给人的永远是百分百的可靠。哪怕百分百的可靠需要经受痛苦的煎熬，世界上没有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得的到爱的城堡？

­

慧慧擦干自己的眼泪，把秧子推出了门外，在房里洗起了秧子换下来的衣服,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