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的表叔安宜生

发表于-2009年01月06日 晚上10:02评论-0条

去年腊月的这个时候,本来表叔不应该应邀去给市门球队当什么“裁判”。

如果不参加那场门球比赛的裁判,也许就不会因为爽直和率真,赢得了荣誉,却终结了64年的生命。

追悼会那天,市委党校派出很有档次的行管科领到和各科室代表出席了告别仪式。科长亲自致悼词:“a同志是一位的优秀的共[chan*]党员,他对工作勤勤恳恳;对事业高度忠诚;几十年来,不管调换什么岗位,他一直都以一个共[chan*]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任劳任怨。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了一个党员、一个国家公务员对党对人民许下的庄严的誓言!”

表叔是个正儿八经的受党和国家从小培养成才的人。五十四年前就失去了双亲,在解放初期能够享受到国家免费上学读书的孩子还真不多。表叔就是其中一个,生活上,除了每月能领到点困难补助,但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来说,只能是车水杯薪,所以,我外婆那儿,便是他免费的食堂与宿舍。

外婆和表叔的父亲是同胞兄妹,外婆生前说过,他们家原先是“书香门第”。表叔生性聪慧,外婆说,他上小学之前,就已经会背诵“千家诗”、“增广贤文”,还有“私塾”里的“大学”部分诗文。尽管后来文革前夕遇到“破四旧、立四新”等运动,但始终都没有荒废其自己的学业,直到文革期间,他始终没有陷入单位里的派性斗争漩涡,仍然做一个普通的单位通讯员,后又调到市轻工局机关当文化干事。值得幸运的是,由于他只对书本和文秘感兴趣,又由于小有文才,文革结束后,他被调到市委党校招生办。

那时,表叔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多次的工作岗位的调动,多次面对不同面孔不同性格的大大小小领导,表叔始终只是做着分内的工作,认真地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仅此而已。记得文革结束后不久的一次,舅舅和表叔小聚,品酒中谈论“国事”,提及“阶级斗争”问题,表叔当时就有这么一句话,“什么无产阶级有产阶级?社会主义都走到现在了,还斗争?要我说,共[chan*]党也需要讲究‘有产’的!”这句话给我的印象极深。还好,十几年后的一个春天,有个伟人在深圳也说出了同样含义的话。

表叔比我年长十四岁,我和他,只有在亲眷们团聚的时候,才认真地端正自己的位置,毕恭毕敬地面对那张和气的但很威严的脸。一旦只有我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威严变成了顽童的笑脸。有一年春节,我去他家拜年,表婶出去串门了。于是,小酒斟上,香茶沏上,打开了话匣子。我不知天高地厚的问:“您老从50年代开始混起,怎么着也该是副处级了吧?”谁知表叔当时将酒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掷:“如果要让你当个行政机关的工作人员,肯定是个投机取巧,贪婪腐化的主!”我说为什么?他说:“做人,不管这是什么职业,什么岗位,什么工种,最重要的是首先做好自己!”我说这点我也知道啊,他接着说:“还要上要对得起父母、领导;中要团结兄弟姐妹、同事朋友;下要爱护下属、子女、晚辈。不容易啊,大侄子!”

表叔退休之前,党校还在离市区二十多里外的郊区,单位的接送班车离他家也有五个公交站的距离。领导曾经提议给他安排个小车接送,但他说,我两年就退休了,何必还要浪费公家的经费开支呢。

去年腊月的这个时候,退休了的表叔,仍然没有推辞单位和市门球协会的邀请,毫无怨言地接受“裁判”一职。终于,一场庆功之宴,成为他生命中最后的晚餐;一纸荣誉奖状,给他普通的生命画上了个完美的休止符。

表叔,是我这一生做人的偶像;表叔,是我离开学校后值得尊敬的一位老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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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川菜点评:

看似平淡的故事,不经意间一个正直、可敬的老人形象跃然纸上。一生不争名夺利,一丝不苟尽责,思想好,境界高,让人钦佩。推荐了,问好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