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日子一天一天无声地流过去了。窗外，城市的喧嚣到晚也不消停，深夜，仿佛在慢慢的卑鄙地死去。黎明前，呻吟濒死的喧嚣在街道血红的灯影里渐次复活过来，一如既往的鲜灵活现。
小寒过了，昨晚，起风了，早晨起来，感觉有些凉意，但并不寒冷。广州就是这么一个四季并不分明的城市。
踩着不变的步伐出门上班。街道满是车流和匆匆的行人。
早就没有心思来观察别人行色。心内是出奇的平静。熟悉的街景，平坦光滑的人行道……也许，只有在发生交通事故……有一两次，便衣警察在公交车站抓捕小偷扒手时，才停下自己的脚步……没有激动和幸灾乐祸，有的只是在深深的枯井里投下一块小石子，带来一丝丝的新鲜气流……井里早已没有了活泉，连一汪死水也没有，自然不会有涟漪……在幽深的心井里，有的只是岁月厚厚的积叶，年深日久，新旧叠迭，已经变得松软和腐碎，但还残留有一些各种心灵植物在不同的季节所特有的芬芳……一粒小小的石子儿，刚一掉落下来，就被它们的热烈欢迎和拥抱厚厚的包裹进去了……细细体味，有一股渺杳如轻烟般的幽香，淡淡的飘涌上来……
太阳穿过厚重的云层露出红红的脸来，那种丑陋，那种红，如殡仪馆里遭遇横祸已经发绿肿胀的死人的脸上描画的彩妆，使前来吊唁告别的人们恐怖悲伤，甚至有点恶心……
唯一感到有点亲切的是，太阳在不同的季节，从不同的高耸入云的城市建筑下面冒了出来，从不错乱。
唉，人到中年万事哀嘛……
二
突然想起多少年前的一件事，恍如隔世，似乎是梦。
那时，是多么的年轻和充满活力，也是在同样的一条路上，脚步是多么的矫健啊……心情会无缘无故的激荡，总渴望些新奇的人和事……
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天早晨，总在同一个街道的转角处附近，遇上一个美丽的女子，总被她天天不同的发式、漂亮得体的各色衣裙、淡淡几种不同的香水味而着迷陶醉。
……那街角口有一棵十分高大的木棉树，春天，大朵大朵的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把头顶上的天空烧染成一片醉入心弦的红晕；夏天，浓荫匝地，早晚，总有无数的小鸟，在浓密的树荫里快乐地飞翔幸福地鸣叫，而中午，蝉声悠扬；秋天，大片大片的落叶在风中纷纷的飘落，如天堂发送人间的信件；冬天，那高大挺拔的躯干和光秃秃直指天穹的树枝，如钢陶铁铸一股，无形之间给人以无穷的力量……
每天清晨，迎着朝霞，远远的，看见她一路的走来，我的心是那样的激荡和甜蜜……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恬静、明亮和美丽，羊脂样光滑的脸庞焕发出圣洁的天使之光……匆匆和她交错的那一瞬间，心总是那般狂野的跳……她比我矮一个头多，多少次，我故意往她前面的路面胆怯而忐忑地斜走过去半步余，为的是闻她头上浓郁的洗发香波的芬芳，而她总是急急的避开，好似是她自己突然无意的走到我的面前一样，略带些些羞涩，目光是平静的，总是直视着前方……
那时，我真的好想认识。为此，我心花缭乱浮想联翩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一到我和她交错一闪而过时，早就想好的话语使我成为一个吃馄饨的哑巴……是啊，突然在某一天早晨上班的路上，对一个陌生漂亮的女性说：“你好！”这不觉得羞愧和滑稽可笑吗？
我曾编好了好些的剧本：英雄救美啦；假装问路啦；手里捏着个钱包什么的从后追问她遗失了什么东西啦……反正最后什么也没有演成。有一次，我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走了两个街道，我想窥探出她在哪座大楼里上班……那种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行径，生怕她猛然的回首，瞥见我这个贼头贼脑的可耻的流氓的样子……我羞愧难当，最终，只得放弃了当初企图。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每天走在路上，心中有渴望，有激动……
啊！年轻时真好……
三
突然想起了一首西部歌王王骆宾的歌，在悠美伤感的旋律里，泪水竟然有要涌出来的感觉……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美丽小鸟飞去无影踪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别的那样呦 别的那样呦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美丽小鸟一去无影踪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别的那样呦 别的那样呦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
二〇〇九年一月七日星期三上午，于广州东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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