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里的生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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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身体不适，这三天去医院打点滴。　

医院其实也是个社会缩影。各种身份、年龄、性格的人，一旦生病，都会汇聚在此。在注射室，有哭声不断的婴孩、有年迈不堪的老人；有相依偎的恋人、也有孤单的时尚女郎；有紧裹绷带的伤员，更有神采如飞的病号；但总体而然，这里的人，都充满倦怠、忧愁、不安、燥乱、还有脆弱。见过很多人，看到一些事，莫名地，开始关注与反思这群病人。　

曾经有同学说，喜欢白衣天使的圣洁，喜欢救死扶伤的崇高，于是去学医，成了医生。而我，则一直讨厌医院，因为害怕看到伤痛病死，因为畏惧病人的无助与焦急。当我以病人身份，亲睹到伤痛病死时，心依旧怆然和不安，如同看到一朵朵生命花，在寒风里，开出凄冷。　

一、救护车送来的病人　

那天因所里开会及聚会，去医院打针已是晚上七八点。这时的医院，少有的安静，只有外面寒风嗖嗖。轻步走过，响起清脆的回音，从脖间灌进耸然的阴冷。注射室里，人员稀拉。找了处没人的座椅，随意享受一个人的孤单。　

不知何时，一阵救护车的汽笛打破医院注射室的宁静。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堆人进来，推着一个老人进来，后面跟着他的家人，抱衣服的、拿袋子的……很迅速的，挂号、交钱、输液、手术室……　

又不知何时，救护车送来一名伤员，鲜血染红了床单，脸被划过的伤扭曲成难言的痛楚，后面又是一群充满焦急与担扰的人群，有哭声、有安慰声，嘈杂而凌乱地，从眼前呼啸而过。　

我被怔住了，我没有去揣测老者的病由，更没去探测伤者的事故。只是突生恐惧。或许这就是“身体微恙、心灵脆弱”吧。开始害怕衰老、痛疾、伤病。寒冬深夜，突然病痛与受伤，一家人都得跟着心力衰竭。或许，为了亲人、为了自己，我们得爱惜身体、谨慎生活。可是，“生命无常、生活难测”，又有多少病痛伤疾，是我们难以控制的。　

不想提“珍惜今天，活在当下”，不想为及时纵情行乐找强硬的借口。只是简单念叨，倘若有一天，我老了、伤了、病了，生命渐成暮色，相聚成为一种负累，相处只是一种责任时，请让生命迅速离场、安静西归。“我本尘土，仍归尘土。”人生可能各不同，但完成了生命的过程，都是一种圆满的完结。　

孤寂的寒夜是一种病，身体微恙时节，我窥探到生命本原的触角。这个时候，更会莫名想起在老家的父母，不知寒冷的冬夜，他们可好。　

二、男人的眼泪与痛呤　

第二天去打针，亦是晚上，只是时间略早。我很适应地，带了几本杂志，塞着耳塞，听起音乐，全然忘却了医院的悲凉。　

突然间，对面传来一阵抽泣声。抬头一看，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个男人，手掩着脸，小声抽泣。这个男人大概三四十岁，穿着有些脏乱，应该是来自农村，见我看他，不好意思地，拿手抹了下眼泪，顺势从衣袋拿出一包散装卷烟，以掩饰尴尬，却被值班护士发现，摁掉烟头。　

没多久，又进来几个年轻男人，都是三十左右，都穿着工作服。有人拿着“ｘ光”照片袋，可透过看出，是两手掌印。用普通话，庆幸地唠叨着　“还好，ｘ光说没事”。但其中一人，不停地呻吟着叫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是怎样一种悲伤，让一个男人，在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抽泣。又是怎样一种疼痛，让一个男人，在众人面前不停叫痛。不禁揣想，那男人哭，是得重病了吗？是因为缺钱吗？那男人叫痛，是“十指连心”痛不堪言吗？还是出门在外，倍觉生活艰辛？男人的坚强，此刻，是否就在现实面前低头了。　

心中泛起苦涩。或许“有啥也别有病”，尤其是穷人，你根本就没有权利生病。生活里，什么都可以讨价还价，唯有医院不行。可是穷人们，又往往多病多灾。因为生存环境、生活质量损害了身体运转的机能，而超负荷的劳作，超透支的生命又是他们生存与发展的必须。没谁愿意受穷，但生命又往往陷入一种恶性的轮回。上辈穷，又导致下一辈穷。因为缺乏教育与培养、缺乏见识与气魄、缺乏条件与基础。山里的孩子说，放羊是为长大娶妻生子，生子的愿望又是放羊生孙……　

这一切，谁先布好了局，谁又如何走进了这场终极陷阱？终不明了，只是真诚希望，家乡的人们，极大走出自我的世界。　

三、一尸两命的控诉与反思　

第三天上午去医院打针，走至门口，被一条幅吓到。　

这是一面白条幅，上面炭笔歪扭写着“ｘｘ医院医死我老婆，惨啊，一尸两命！”地上，则是随风散飞着冥币……住院部门口，聚集着一群人，哭哭啼啼的。而身旁则走过一民警，正往医院赶，便打电话向谁汇报着“ｘｘ医院医死人……！”　

我该如何诉说，这突如其来的错愕。是诧异？是无奈？是惋惜？是同情？还是愤怒？倘若当年，我坚持了记者的梦想，此情此景，我是否要深入研究、追根究底一翻。　

医院里，生生死死，甚是自然。医院里，生生死死的纠纷，也甚是常见。报纸上，亦有太多类似的报道。因病人金钱时间不到位、因医生职业道德与操守的败坏，因医院制度与机制的僵化、总不时有如此事故发生。　

但如此情景，终是第一次见到，心还是难以平静。此类闹事，虽不甚妥，但临近春节，任谁家出现这种事，悲痛都是难以承载的。更何况，普通的老百姓，并不懂多少法律途径，所以往往只能以此取得社会公众的关注度。涉及生命，又岂是简单的对与错可以言说。　

病人，脆弱的集合体，身体脆弱，心理脆弱、情感脆弱。他们在医生面前，俯首贴耳，完全没有发言权与掌控权。而医生救死扶伤，工作神圣，但人平凡。并不是所有病痛疾苦都能解决，更甚者，自己也会有生活的愁闷，有工作的失误。因为病人的脆弱，对医生都会抱有过高的敬畏与期待，当期待落空，失望倍然。当一切成为重大事故时，又很自然会演化成仇恨。毕竟病者亲人心理重创，不是简单的理智与法律能简单平息。　

此刻，我不是涉及人，所以，我很理智，没有激愤。在停驻了几分钟后，我依旧迈入了医院，只是会尽量避开那些冥币，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是死者带着孩子飘飞的灵魂，是她入伸冤的路，是她步入天堂的路，我只求她能随着飘飞，没有疾病、忘却仇痛、得到解脱。　

保佑你们，阿门！我的真神，我的上帝，以及那些可以保佑你们的神灵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