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不算特别冷，于是特别想念呵一口气眼前就能见白雾的寒冷天气。那样的冬天，无论什么时候在街上行走内心都是热呼的，烤红薯的香味，爆玉花的味道，还有甑甑糕蒸蒸而上的热气，这些，都是冬天特有的味道，这样的暖意，总是让人怀念童年的时光，好似世间永远无愁事，日子都是在无忧无虑中过去的。

电影里时常出现那样的画面：日寇猖狂，地下党人士于清冷的街道神秘接头……“担担面，甑甑糕……”叫唤的声音很有节奏，通常卖担担面的都是化了装的男子，一路挑来发现远近无可疑的迹象，才停留在接头的地点重新叫喊。那声音很特别，平仄讲究，起伏有致，赋予节奏。楼上的人吊下一个竹蓝，里面上个一张纸钱，钱是折叠着的，里面夹着纸条。男子若无其事地把钱塞进怀里，顺手掏出一张新的纸条，纸条几乎是不着痕迹地放在担担面的碗底下，放在竹蓝，直到楼上的人用绳索拉上去男子方才松一气，笑着离开。很小的时候看见那镜头心里就诧异，诧异那男子怎么连钱看都不看一眼，那么迅速地把一碗担担面卖出去，也不说等买主把碗送回来就急着离开。大了以后再见那场景终于懂得那是为何，心里多了份担心和紧张。不过，我还是欢喜电影里担担面、甑甑糕冒着热气的场景，一想起或者一见到，就禁不住卷起舌头舔自己的嘴唇。之后，还喜欢那叫卖声中寂静而长长的街道，虽然透着清冷、寂寞的寒光，但人心深处的意念永远象那蒸蒸日上的热气，暖着人的意志和理想。

一个阴郁的中午，去给儿子学校，为的是专程给他送点好吃的菜，也就是找个借口去看望他，现在的小孩子，总是希望时刻被大人们关注。返回的时候在学校门口见了卖甑甑糕的，有三两个学生支着自行车在等那妇人的甑甑糕出炉。所谓“炉”，也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藕煤炉，炉上支着一个只铁制的甑，有三个甑孔，每个孔用来蒸糕，制作得很靠近，若不细看，几乎看不见炉身，用白洋铁皮全副武装地包裹着。记忆里的甑甑糕远不如现在的精致，炉子虽然同样烧的是煤，自然是不如现在的讲究，冒着黑色白色的烟。从前的做糕的材料是石磨加工的糯米，加点糖就是上好的美味，但一次只能蒸上一个，且时间很长，至少要三分钟，但那糕比现在的糕做得要足实，含在嘴里要嚼上半天。运气好的时候也能遇见加了薄荷和香精的卖主，不过要比平常的甑甑糕贵上两分钱，五分钱一个。那个时候获得五分钱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现在的甑甑糕也不贵，一块钱三个，甜得腻人，糕也蓬松，上好的糯米经过n次加工之后十分的白，几乎是半成品，即使不用火蒸，也可以吃的。

见那女人眼疾手快，只要几秒钟的时间就把糕粉盛进甑中，再在甑上撒点黑芝麻，加上白糖，最后把木质的活塞压在甑上，完毕，之前的一个也熟了，麻利地扯下一个小塑料袋，吹一气，那袋子就气球一样张开套在一个茶碗上，然后把熟的甑甑糕脱下活塞，倒立在碗中，一个小孩口嘴一样大小的甑甑糕新鲜出炉了，有电象西餐蛋哒的样子。

那女人的手象变戏法一样的，三个甑甑糕不到两分钟就出甑，等的人于是也不焦急，闲着的人甚至可以礼让后来的人，为的是看那甑甑糕一个一个的出甑。我也要了三个，叮嘱她少放糕粉，多放点芝麻和糖。

那女人说，糖放过了会腻哦，女人少吃糖保持好身材呢。她并不直接说我胖，她也不是很苗条，这次我没有厌恶别人的善意提醒，还是坚持要放多一些糖。

我说，多放点糖没关系，我已经有很久没吃甜的东西了。其实我并不特别喜欢吃糖，只不过想起小的时候吃甑甑糕的情形，那时候的糖是需要计划购买的，你再怎么乞求卖主，那个吝啬的老头都不会给你多掺一粒砂糖。现在糖可以自由买到，却因为忌讳发胖或者要预防糖尿病等一些顾及，吃糖的机会反而更少了。

那女人果真给我多加了一勺糖，我和她的谈话还没完毕，三个甑甑糕就落到了我手中。别看蒸的时间不长，却很滚烫得很，再说我还有点顾及吃相，街上来往的人很多，也想保持淑女的形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下口，一边呼吸吹气，一边将糕放在两只手中换来换去，都是为了散发热气。

那女人看我那窘迫的样子很好笑，说，你这女子很可爱，孩子一般。我呵呵直笑，心里实在热乎得很。我心想，这次我一定要把甑甑糕吃个够，终于第一个甑甑糕被我吞下喉，还没来得及咀嚼呢。那女人直看我，我自笑到，有点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感觉哦。不过，第二个我一定要细嚼慢咽。一阵冷风送来，灌进我的胃。还好，返回的是是糕的热气，还有糖的甜味，这下可好，吃进去没感觉到什么甜，没想到返胃出来的味道却是如此的浓郁，甜得蜜人，怎么会那么甜呢？第二个是接着吃还是呆会儿再吃，心里有些忧郁。不行，还得吃，不然，对不住我之前的贪婪。这次我是掰上一小块塞进口里，嗯，还是觉得甜，再塞，更甜，一个小小本来只用一口就能吃掉的甑甑糕竟然被我分了n次才吃下去，最后一个实在不能再吃下去了，都是甜惹的祸啊。

那女人说，先前我就说糖不能放多，这糯米粉本来就加了糖的，已经很甜了。

我说，你又不早说哦，害得我起码一个月不能见到糖。

不会的，回去喝点热水就没事了。我呵呵包着没吃完的一个甑甑糕离开了。

几天后又见到那女人在街边卖甑甑糕，远远见那甑甑糕冒出来的热气，我使劲呼上几口气，好似那白色的热气就顺着风进入了我的口齿，香香的，甜甜的，松松的，爽爽的，还是当年甑甑糕的味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