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离的眼睛看向远方的天空……那里云彩落在天地相接的地方，慢慢的舒聚变幻，如同看云之人的心思一般，无法揣摸……

“怕她寂寞的话，你大可自己去陪她，但不知，她是否高兴你舍弃生命，去到她那个世界。”凌厉且嘲讽的话语下，深深隐着的是无尽的悲哀。

“我并不怜惜她，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他答道，淡淡的语气，忽又笑了，“杀人或是被杀本就是一般的事。”

“作为一个杀手，那是无可争议的，不过你服命吗？”

你服命吗？谁知道啊，命本就是虚无的东西，服命便更飘渺了。

他没有想过她这话的深意，你服命吗？他扯扯嘴角无所谓的笑了笑。直到她叛离组织被捉回收押在地牢里。他来看她。组织了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和，而她叛变被捉，惟有他来看她。

女子扯开渗血的嘴角狂笑不止，筋疲力竭、泪流满面。“原来你不服命。”男子淡淡的道。女子蓦地止住骇人的笑声，历喝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凭什么把它交给别人！”“太天真了，杀手这一行当，一旦沾手便唯有死才能退出。”他带着浓浓的嘲意淡淡的说。

若不是这样，她怎么会死，他的剑怎么会刺进她的胸膛……

“杀了他，我便可自由！”女子说着又是一阵的狂笑。她口中的他便是着组织的首领——温梦柯，一个类似于神话的人物。男子冷笑着摇摇头便退了出去。女子再看一眼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无声的笑了。

最高的独立楼台上，温梦柯负手立着。微微的风穿堂而过，竟也叫人凉透筋骨！忽然急急奔走来一个手下，在他背后三丈处跪下禀道：“主人，伯良果然到牢里看望了秦紫荆。”说着便将一份文书取出，呈递。此便是伯良与秦紫荆的对话。

温梦柯转身走过来，把文书拿在手里淡淡道：“你去吧。”手下再一叩首便退了下去。温梦柯笑了笑，手一松，那纸张便随风飘飞了……伯良呀伯良……

杀了他，我便可自由！若真能如此轻易，那他早就死千百回了……

“伯良，这担生意，交给你做。”温梦柯交给伯良一份竹简，上写着刺杀对象的资料及刺杀的酬金。

伯良理所应当的接过来，淡淡然的扫了一眼竹简，然后将它毁成粉末，淡淡然的转身离去。

淡淡然的样子，就连亲手将她刺死时也都是这样一副可恶的模样，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永远是这样……

秦紫荆被囚在地牢里，已颓废的不成样子，温梦柯站在她面前，似是欣赏垂死之人的悲惨一般。过了良久，温梦柯才道：“你服输吗？”“不服！”她仍是倔强的厉害，丝毫不肯低头，眼里散去的精光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那好，我再放你出来，你去杀伯良，我给你自由。”温梦柯冰冷的面容之下竟有些许的期望。

秦紫荆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她知道伯良是多危险的人物，想必温梦柯更清楚，而温梦柯是不会允许有危险靠近他的，而且是如此之近。

如果杀手界里还有朋友一说的话，那伯良和死去的她就是。死去的她也是杀手界里一流的高手。而且，她这杀技隐藏在她柔弱的表象之下，便更为可怖，她为杀手的生涯里，从未失过手！

然而，她却厌倦了杀戮，作为一个杀手，一旦放弃了杀人，那便只有被杀了。所以，伯良的剑刺进了她的胸膛。伯良杀她时没有一丝的手软，就连眼底都不曾有一丝的不忍，要知道，伯良的命被她救起过三次……

杀手固然无情的好，但越是无情便越危险，一旦他不愿服从，那便是毁家灭口的祸患！

伯良做完那单生意回来，步上高楼向温梦柯复命，将去时又回头淡淡的道：“秦紫荆已为我剑下鬼。”温梦柯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温梦柯暗暗叹了一口气：秦紫荆，愿有生之年不再见你……

伯良抚剑坐在石上，有风路过。死去的她便幽幽然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淡笑了道：“你不去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她听了这样的话，便也轻笑了道：“向你道个别，便要过奈何桥了。”伯良无言。她又道：“你为何还要做这行当？”她这话语里，含不尽的惋惜……

伯良淡淡的一笑，起身去了。一个人要做什么事不一定都能说得出个理由，或许纵便是有理由也不一定非要说出来。女子看着他渐远的背影，轻笑了笑便不再留恋……

温梦柯面对着夕阳，冷历的目光透出淡淡的怜惜。有轻缓的脚步声向他靠近，他当然知道来者伯良。“这个时候来找我，难不成是要说你也要脱离组织？”温梦柯半调侃的道。“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怕我杀了你吗？”伯良这话便整个是玩笑了。

伯良带酒而来，微醺而归。他竟忘了，作为一个杀手，应该时刻保持清醒警惕，否则最是容易被人下杀手。

温梦柯闲坐高楼时，一手下惊慌而至，回道：“主人，伯良遇刺！”温梦柯没有一句话，反手便杀了那属下，他分明察觉到了那人欲抽出的利刃……温梦柯翻身由数丈高楼一跃而下，脚微一点地，便风也似的向伯良住处掠去……

“伯良安在！”温梦柯不及停息脚步，便历声喝问。“想要伯良，便来取啊！”这喊声再熟悉不过，竟是秦紫荆！她站在伯良的楼轩边，轻鄙的看着温梦柯，其后有人持剑挟着垂死的伯良。

“你竟如此！”温梦柯已恢复了往日声色，淡然的道，而这语气竟如伯良一般！“伯良放你，果然错了。”

“杀手没有对错，只有生死，这不是你教我的吗？”秦紫荆冷笑着道，这面容说不出的诡异。被人架着的伯良，全身透得殷红，尽没有一点平日的风骨。温梦柯冷着颜面道：“你杀了他吧，我不要无用的杀手。”

果然这才是温梦柯的本色，初来时的惊慌只是装出来的吧，他可是比伯良更无情的人，能对他这样的人抱怎样的期望。

“你早知伯良放我，为何不杀他？”秦紫荆的目光死盯着温梦柯。温梦柯笑道：“他放谁杀谁我都不管，只因他是伯良。”

“既然你如此看重伯良，又为何不救他？”秦紫荆追问。

“因为伯良，可不是如此不堪之辈。”温梦柯看了看那被挟持的所谓的“伯良”，淡笑着转身远去。忽然又从远处飘来他的声音：“伯良不杀你，你却要杀他，最终也只能是你死。”

他这话音刚落，就见伯良鬼魅般的出现在紫荆面前，他淡淡然地道：“我杀她，再见她时，她谢我，我不杀你，再见你时你定丧生于我手。”他这淡淡然中竟有了些冷意，仿佛眼前这人污了他的圣洁。

伯良安静且缓慢地抽出剑，然而他的剑尖却没有指向紫荆，他只是将剑尖撑着地面。

“为什么，你不是要杀我吗？”紫荆有些吃惊，但眼底浮出了一丝笑意。

伯良淡淡一笑道：“我的剑只指向敌人。”他们不是敌人吗？伯良的话让紫荆微微有些震动。晚风淡淡吹拂，风中的伯良的声音有些飘忽，但紫荆还是清晰地听见:“而你不够资格……”是吗？果然……

紫荆忽然觉得后背剧痛，她知道刺她的就是她苦心笼络来的“自己人”。“伯良，你好不守信，你说我会死在你手上的！”紫荆用剑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杀你的人是我的工具。”伯良转手收了剑，目光仍是冰冷的。

紫荆笑了笑蓦地起剑，此剑之快早已超出了她平生的功力。她身后的几人一一丧命，包括所谓的“伯良”。她持着剑，拖着身子走向伯良，其身后的路被染的分外刺眼。

“你服命吗？”伯良略带嘲弄地问。紫荆冷笑一声朝伯良挥动手中的剑。伯良却不动，紫荆的剑在他的眼前划过时，他才“铮”的拔出剑，只听得“叮叮”几声碰撞，就见伯良收剑。紫荆此时已体力不支倒下，口中不断涌出血来，道：“我最后一招也被你破了，我认输，但……我决不……服命！”

伯良淡漠地看着她，紫荆这样的人怎会将命交给那虚势的一剑，定定然是将命赌在了她精绝的暗器手法上，但她还是赌错了。

月光轻轻地铺展，伯良冰冷的脸也有了些柔和。其后一人轻缓走来，“你终于手刃了她。”而这淡淡的声音分明是伯良！“嗯，总比她痛苦地挣扎要强。”“伯良”笑了笑，从面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而这面具下竟是温梦柯！

“她已经走了吧？”沉默了一会儿，温梦柯问。“说是要过奈何桥了。”伯良轻笑道。“她，果然拿得起放得下，真的与她形同陌路，你心如何？“温梦柯看了眼伯良问。“她已死，为我所杀……”伯良淡淡的吐出一句话，但分明有失落在心底流过，流过了，便真的不在记忆，那人早已死，已然记不起她的容貌……

温梦柯、伯良如故，孰为温梦柯，孰为伯良？高楼上有温梦柯坐看云起，高楼外有伯良剑舞九天……

独立高楼上，夕阳斜照，有二人对酒吟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