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换了宿舍。

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换宿舍。换来换去总是不合心意。也许本来就没有想要找到一个合心的的打算吧。换宿舍的时候一大堆朋友一块过来帮我搬走了一大堆废物。我有时候就是这样子。喜欢不停地转换。转换仰望苍穹的角度、转换行李的堆放点、转换自己的安身处等等。想想也挺令人厌烦的。可我就是有这么一个理由：我喜欢，我乐意。

这是一间四壁漂白的房间。墙上稀稀拉拉地贴满了各种海报。地上狼狈不堪。房东说这里曾住过一名中学生。爱抽烟、爱吸毒、爱摇滚、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写东西。最后，也就是前几个月死了。是房东发现的。找了一个星期找不到他的家人。后来来了一批人说是他的朋友就把他给拉走了。

房东家只有一个小孩。一个傻子。整天吃着拇指，拇指被吸得细长。有时候觉得很可笑，有时候又有点怜悯的冲动。听说小孩名叫傻子。是前几年重新起的。在武狭小说里那叫以毒攻毒，在房东的眼里，那叫以傻攻傻。这种事在我的周围经常遇到。惟独这个比较特别。我想起了小时侯，我家人也曾给我起过类似的名字。贱名好养。养活了之后，家里人一商量，把贱名给改了，就真的改了。至于房东这个傻子日后会怎么样我就无法揣测了。我也不会揣测。我对于揣测的想法只有占星这个概念。占星是一种异常愚蠢的做法。我不是一个愚蠢的人。目前我不是。我想我以后也不会是。

傻子会唱很多的歌。可能是房东教的吧。我也不太清楚。在我快要进入梦乡之时，他总会惯性般唱起他的歌来。刚开始时是有反感这个说法，但最后还是习惯了，或是依赖了。人就是这样，总是习惯依赖于原先自己所排斥的事物。也不知怎的，有一天在睡觉时听不到傻子那夜莺般的歌声我失眠了一整晚。次日，才知道傻子昨晚发高烧了。我也为傻子心痛过。但最后还是把他当傻子来看待了。我不知道我的做法是否违背人文道德，可我还是这样了。有一天，傻子和我说，他想要一只大大的飞机。我说好，哥哥给你。我真的给他了。或许那只可能没他眼中的大，但我也只能折成那么大的。他很高兴。傻子都高兴了，我也就高兴起来了。

傻子有很多的优点。这是我以后才发现的。他能把房东给逗乐了，给邻里的生活增添了无数的笑语。有一天从书店回来，看到傻子正在翻着鲁迅的《阿q正传》而左右摇头，我问为什么，傻子说他喜欢啊，他超喜欢阿q了。我问，你识字？不识。妈妈给我念的。说也奇怪，傻子有时还是挺聪明的。偶尔你会看到他独自一个人蹲在地上拿着粉笔一笔一画地画着怪模怪样的文字或是物体的轮廓。欣赏起来还别有一般风味呢。你要是夸他一两句傻子保证和你急。这就是傻子的所怪之处之一。

有一天放学一回到宿舍，傻子就抓住我的裤管问我，傻子是什么意思。我说傻子就是他的名字。他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思。我呆了一天才回答他。傻子是非常可爱的意思。可爱是什么意思呢？我说，可爱是人人都喜欢的东西。我们大家都喜欢傻子呢！

时间长了，傻子习惯了坐在门口等待我放学回家。我一回家他就使劲地抓我的裤管问我许许多多连我有时都答不上来的问题。房东拉他他也不肯走。房东向我道歉，说傻子把我的裤子弄脏了，还耽误了我的时间。的确，房东并没有说假话。傻子的这番举动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而是基本上每天都得做的事。除非你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不然你也许很难适应和傻子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我就没那个好脾气，但看在房东的面子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地说没事。所以每天放学回宿舍前都得做一番祷告，希冀傻子别在门口等着自己。但傻子像是被定格了似的，照旧依时等待着你不放。房东的劝说也不起任何作用。

妈妈说如果我抓着你的裤管的话你就不住在我们家了，是吗哥哥？那我以后再也不抓了。傻子又一次在门口等待我。这次他终于不抓我的裤管了，但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怔了一下。我问，傻子很喜欢哥哥住在你家里吗？傻子说，喜欢。我说，为什么？因为有哥哥在，傻子就不会寂寞了呀！

尽管我答应傻子不会搬出去住，但傻子已不再在我放学后抓着我的裤管问我问题，他只是坐在门前的沙发上等待着我的归来。我一回来，他就对着房东大喊，告诉他们哥哥回来了。哥哥是回来了，傻子是高兴了，但我依旧觉得很对不起傻子。只为我的裤管从此没有傻子脏兮兮的手来抓？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天空是什么颜色的呢？傻子曾经一次次地问我。我说是蓝色的，蔚蓝色的。什么是蓝色？什么是蔚蓝色？我说，蓝色和蔚蓝色都是傻子喜欢的颜色。只要傻子喜欢它怎么样，它就怎么样。

中午傻子拿着一个沾满泥土的地瓜到房间里给我吃。我问他，知道地瓜表层的物质是什么吗？傻子又说，不知道。我说，哥哥告诉你，是泥土，很肮脏的，吃不了，要扔掉的。傻子急了，眼泪几乎要涌了出来。他说，妈妈说，地瓜是花钱买的，是不能浪费更不能扔的。我问，妈妈说什么是浪费？傻子说，浪费就是抛弃，不要的意思。哥哥你不要傻子了。哥哥你不能不要傻子。傻子说完，又把拇指塞进嘴里吸。眼眶充满了泪光。

最后，我把地瓜吃了。我一半傻子一半。傻子吃得很开心。如果傻子不傻他一定会很伤心。因为吃完地瓜后我偷偷刷了许久的牙齿。甚至还差点呕吐。

房东问我家里晚上老鼠多会不会影响睡眠。我说，多少有点，傻子能睡吗？房东笑了笑说，他一入睡天塌了也弄不醒他，睡得可死了，只是入睡之前他总是爱吵吵嚷嚷的影响到你休息了。我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因为后来我习惯了。房东说改天到市场上买点老鼠药放在家里害几天老鼠也许晚上就不那么令人心烦了。我说，这个想法非常好，早该下药了。

下药害老鼠的前一个晚上，傻子依旧如故唱起他喜欢的歌谣。声音比以往更为嘹亮。下老鼠药的第一天，傻子抓住了我的裤管问了我许多的问题，问我天空是什么颜色。抓得紧紧的。下药第二天，傻子开始在这个世间上沉寂，从此以后，放学回到宿舍再也没有人抓着我的裤管问我问题。傻子就是如此单纯，他也不晓得老鼠药有毒。之后，我不停地梦见傻子，梦到他对我说，天空是蔚蓝的。

作者：赵老二（真实姓名）

地址：海南省儋州市第二中学高二（4）班

邮编：571700　电话：（0898）31131784

博客:blog.sina.com.cn/zhaolaoer　e-mail:zhaolaoer523@163.com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