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似的妹妹”林黛玉,“捧心而蹙”、袅娜风流 ,“病如西子胜三分。”寄人篱下,虽“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终日以泪洗面。然而,在自尊和自卑交织煎熬中,柔弱的林妹妹渐渐地“孤高自许、目无下尘”了起来,有时也有点不那么厚道。
刘姥姥是“久经世代的老寡妇,膝下又无子息,只靠两亩薄田度日”,是已75 岁高龄的农村老妪。女婿将刘姥姥接来,一处过活。寒冬将至,柴米无着。无可奈何姥姥只好带着外孙小板儿“舍了这副老脸去碰一碰”,进城去荣国府“打点抽丰”度难关。王夫人想起了这门子穷亲,风姐动了隐侧之心,给了二十两银子,姥姥眉开眼笑、千恩万谢拿了银钱,乐颠颠回乡下去了。
转过年来,秋高气爽、菊香蟹肥时,刘姥姥和板儿带着新鲜的瓜果菜蔬,“枣儿、倭瓜和野菜”又进了大观园。这次可不是““打抽丰”来了,放下东西就要出城去。但与最是“惜老怜贫”的贾母投了缘,老太太“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解解闷,留下姥姥热闹了两日,喝酒取乐,嘻游大观园,过了几天神仙的日子。
刘姥姥朴实诙谐,大智若愚,装疯卖傻,,在大观园林间湖畔洒下了一路欢笑声。酒宴上一句“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更是笑翻了贾府男女老少,“众人先是发怔,后来一听,上上下下都哈哈的大笑起来。史湘云撑不住,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嗳哟,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宝玉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饭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拉着他奶母叫揉一揉肠子。地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
贾母、王夫人等众人还是很善待姥姥的。王熙风和鸳鸯也是为讨“老祖宗”高兴才善意的戏弄,刘姥姥也是心知肚明的。大观园中只有两个人对这土头土脑乡间老妪流露出鄙视和厌恶,深入骨髓地轻蔑与不屑,很是不那么厚道。
一位是栊翠庵的尼姑妙玉,毫无掩饰的给刘姥姥以难堪,姥姥吃茶用过的茶杯她要扔了砸了,姥姥站过的地方她要小么儿抬水来冲洗。妙玉“天性怪僻”,她连献茶的杯子都分成了等级,如此势利荒诞,瞧不起刘姥姥也就不奇怪了。而另一位便是那自幼“聪明俊秀,言语举止另是一样,不与凡女子相同”的林妹妹。刚刚被刘姥姥逗的笑岔了气,一转脸便讥讽姥姥是“百兽率舞”中的蠢牛。她“用《春秋》的法子”,“促狭嘴”极尽讽刺和挖苦:“他是那一门子的姥姥?直叫他是个‘母蝗虫’就是了”。还刻薄的要画到画中去:“昨日的“母蝗虫”不画上,岂不缺了典!”至此,还不依不饶:“我连跋都有了,起了名字,就叫《携蝗大嚼图》。”如此尖刻,还是那个机敏文雅,彬彬有礼,寄人篱下,慎行谨言的林黛玉吗?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红楼梦》问世后,世人太喜爱和怜悯“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的林黛玉了。对她如此刻薄挖苦乡野老妇大多不愿谈及,偶有谈到也是吞吞吐吐说什么黛玉“洞若观火”眼力是很“毒”的,一眼就看出刘姥姥是来“打抽丰”的。还有什么“无城府,直率,口无遮拦”云云。
黛玉寄人篱下,“惟恐被人小看了他去”的自卑心理扭曲了性格,渐渐地便多疑敏感了起来,本能的处处设防自卫了起来。恃才傲物,使小性子,练就了一张《春秋》式的刀子嘴,冷漠尖酸。“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才是林妹妹讥讽刘姥姥的原因,她从骨子瞧不起刘姥姥,瞧不起乡野农夫,这时的黛玉已是从心里鄙视那些 “下里巴人”了。逞口舌之能,仿佛在姐妹们面前愈挖苦刘姥姥,愈能维护自己也是钟鼎世家,书香之族的自尊似的。愈自卑愈小心眼,最后连极疼爱她的贾母也“烦了”起来,周围的人也渐渐地疏远了她。
性格上的缺陷掩盖不了她叛逆思想的光芒,一个美丽、柔弱、勇敢、决绝的林妹妹,已深深铭刻在读者心中。讥讽刘姥姥也只能说是一段小插曲,只是天生丽质、才学横溢的林妹妹有点不厚道而已。几句戏谑调侃,不成文章,还愿大小红学家们不要太认真才好,也绝不敢集集评论的,更不敢评论什么“奴性”问题的,至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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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月16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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