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忙忙碌碌，又到中秋。

我一介村夫，从小就和泥土犁耙打交道。只可惜，家里那几亩旱田就算你流干了汗水，也挤不出什么油水来。没办法，只好离井背乡，在这陌生的都市里打工。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这个他乡的土地上，为了获取生存的机会，除了加班加点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出路。对于一个没有文化，没有技术的打工者来说，生活就是一台被老板编好了程序的自动化机器，在上班，吃饭，睡觉这三点之间固定的循环。大脑，作为人体的一个器官所具有的功能，对我来说，已经失效。

所以，一些传统的节日，在我的记忆里，早已模糊。

妈妈从遥远的家乡，打来电话，说：“明天是中秋，去买点好吃的东西，自己一个人过一个中秋节吧！”

“中秋？！”

我木然了，半天才醒悟过来。

“这么快！又到中秋了？”脑海之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轮玉盘似的月亮，思绪出回到了那个古老闭塞的家乡。

“我都忘了，妈。”

一种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要不，明天我寄点钱回来。你和爸想吃什么，就去买点好吗？”

“儿啊！你当妈打电话来，就是问你要钱啊？”妈生气了。

“不是啊！”我一时语塞。

“儿啊！你自己拿着，去买点好吃的啊！家里啥都有。不要担心家里。”

我茫然了，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对于父母，我亏欠的实在太多。小时候读书，学校离家很远，我又贪睡。每天天还没亮，妈妈就起来了，做好饭菜，再叫我起床。从小学到初中，我自己一餐饭都没有做过。还有一件事情，我终生都不会忘记。那是我读初二的时候去报名，我把学费递给老师，老师接来学费，瞟了我一眼，数了大半天。当时我还不太懂事，没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百多块钱的学费，全部是由五块，一块，甚至五毛之类的零钱凑成的．在那一张一张的零钱背后，不知道父母流了多少汗水，挨了多少饥渴才凑成的。在那一张一张的零钱正面，闪耀的是一种震憾人心的爱。

现在，我长大了，按照道理来说，是我报答父母的时候了，也是父母享受天纶之乐的时候了。可是我却长年在外，让父母独自呆在家里。父母年纪大了，行动自然不便，不但要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常生活，还要干些农活。用中国人的传统话来说，我就是一个不孝之子。

一个象征着团圆和谐的中秋，却让我在一种痛苦之中度过。

这种痛苦是应该的。作为人子，长年的在外，到了中秋佳节也不回去看望一下父母，还要让父母牵挂担忧，不痛苦，简直就是没有人性，也是对父母养育之恩的遗忘。

是痛苦就是一种不幸，当中秋佳节变成一种痛苦，这不仅是我的不幸，是中秋节的不幸，也是普天之下千万游子的不幸。可是，这种不幸，对于我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来说，又是不幸中的一种有幸。在这个欲望横流的世界里，在这个中秋佳节这际，有一个年迈的母亲，坐在窗前，守望着她那流浪他乡的儿子。同样的，在这个南方都市的一角，有一个游子，脸上挂历着泪水，思念着他的母亲。

我渴望都市丰富的物质生活，也渴望守住心灵之中的那方净土。

以此为记。

2007年中秋写于东莞塘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