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下班了,拖着一身的疲惫,爬上楼梯,走进宿舍,一头就倒在床上。这个时候,在我的大脑里,除了睡觉,没有任何其它的思维。
刚躺下,“砰”的一声,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急切的声音:
“四川发生地震了,死了一万多人。”
“吵什么,不要影响我休息。”我闭着眼睛,蒙上被子,有气无力的抗议。
来者是工友阿军,他揭开被子,使劲的把我拉起:“四川发生地震了,死了一万多人。”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川发生地震了,死了一万多人。”阿军再重复了一次他所说的话。
“不可能吧!”我还是不相信。
“真的,我们老大是四川的,他打电话回去问过了。”阿军的脸上,明显的挂着一种悲伤。
“我们去看看电视。”我提议。
厂里没有电视,我和阿军来到大街上,两旁的小店为了招揽生意,大都在店子门口摆了一台电视机,使得我们这些飘泊在外的民工,有了一个了解社会和世界的场合。我赶紧挤了进去,此刻,电视上的画面上让人难以置信,到处都是断墙残垣,到外都是悲痛欲绝的人们。播音员正在用沉重的声调,播报四川各地的灾情,以及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灾区指挥人们抗震救灾的消息。
仿佛有一把刀,在我的胸口猛扎,一种巨大的痛苦,混合着一种极大的愤慨,在我的血液里奔流。
我强忍着泪水,一步一步的走回宿舍。我知道,地震是天灾,非人力能所抗拒,但只要有点常识的人也知道,地震不是大街上横冲乱撞的汽车,因为偶然的原故,就可能酿成车祸。作为一种地质的演变,地震是有规律的,也是有信息的。当然,这也决非常人能所掌握,但是,那些把人们的血汗当作工资,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研究预测地震的专家学者,又是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知晓呢?
当然这也不能埋怨那些专家学者。悲哀的中国人啊,就是喜欢在那些面子工程上大作文章,狠下功夫。对于这些有关人们生命安全的科研工程,是从来也不在意的。
第二天,公司的公告栏上,就贴出了倡议书。上面写着:昨天,四川汶川发生特大地震,给国家造成巨大人员伤亡和巨额财产损失。为响应政府号召,公司希望广大员工踊跃捐款,为灾区人们奉献一份爱心。
看完倡议书,我苦笑了一声,上班去了。
中午,宿舍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议论捐款的事情。
“你准备捐多少?”阿军看到我,马上询问。
“我一分钱也不捐。”我大声说。
“你这样也太没爱心了吧!”
“就是。”大家纷纷谴责我的态度。
“我是没有爱心,可那些老板就有爱心不成?如果他们真的有爱心,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只要他们把伙食稍微改善一下,我就感天谢地了。”我躺在床上,意犹未尽,“你们知道吗?《福布斯》杂志上说,中国亿万富翁人数全球第二,仅次于美国。只要他们少喝杯咖啡,就用不着我们捐款了。”
“老板苛刻是不假,但我们捐款是给国家,又不是给老板。”阿军不同意我的意见。
“国家?”我的声音更大了,“我们国家外汇储备不是全球第一,达到1万8千多亿美元了吗?这第多的钱,难道不可以用来救灾吗?举办奥运会都有钱,发生地震就没钱了,要我们这些打工的捐款,这公平吗?”
阿军一时语塞,半响也不知怎么说才好,“你说的那些国家大事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只是知道,做人要有爱心。”
除了我,在场所有的人,对于阿军的这席话,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我的脸红了,大声的辩解:“你们知道什么!”
下午,下班的时候,公司的卡钟门口多了一个捐款箱,我闭上眼睛,在痛苦和叛逆之中,默默的走那个红色的箱子。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夜,已经很深了,躺要床上,我依然无法入睡。
时间啊,诸神摆放在人世间的一面镜子。每当夜幕降临,一天已经成为过去,总有一种力量,促使我们回首,面对着这面神圣的镜子,用公正的目光,审视我们自己的灵魂。这就是良知。
五月的南国阳光灿烂,繁华的小镇流淌着一个民族的悲哀。溜冰场上,没了昔日的音乐。街道的上空,到处都悬挂抗震救灾的标语。商店门口的电视机前,几位头发猩红的女生,脸上也挂着晶莹的泪水。是的,受灾的地方,也许与我们相隔千里,可受灾的人啊,永远的,都和我们骨肉相连,也不会因这地位的悬殊,而有任何的改变。无论何时,也无论何地,我们永远都是炎黄子孙,永远都是中国人。
也许,在平常的每个日子里,我们都很自私,也很狭隘。良知,悄无声息的躲在黑暗的角落,听任我们,追逐尘世的名利。当地震突然降临,当大地破碎,山河悲鸣之际,良知,冲破自私和狭隘的重重束缚,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使我,在每一个日子里,都无法安宁。
22日,在万福广场,我看到有个捐款箱,连忙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50元人民币。旁边的义工一边向我鞠躬,一边连说:“谢谢。”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不是捐款,只是来换取我良知上的安宁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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