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冬天的中央
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一个人坐在午夜昏黄的街灯下,让落雪的柔软与苍白在我的体温中融化,任大提琴沉重与亘长的音符交织出破碎时光的脉络,享受着泪流满面后心中盛开的醉人芬芳
——————题记
我叫冷晓芙。一个喜欢听大提琴的女孩。每当大提琴的旋律在我的身边环绕时,我都会感觉幸福,离我不远。所以我一直相信,这首曲子会指引我找到我的幸福——《我站在冬天的中央等你》。
普通的灯光下,因为北方特有的冰雪而倍显寒冷,一个安静的女孩站在街灯下,抬头看着温暖纷飞的落雪,带着泪与微笑等待,在这个安静华丽的夜晚。等待,幸福降临。
远方,一个穿着灰色毛衣和黑色皮衣的男人走来,坚实的胸膛和温暖的大手在女孩的身边形成一种强大的保护。微笑着轻轻的说,宝贝,我们回家。
女孩,慢慢转过身,看男人短碎的胡子中夹杂着雪花融化后凝成的泪滴。暖暖的大手抓住冰冷的小手,相依,不再理会周围死亡的温度,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身边开满了大朵大朵金色的太阳花......
一个人的黑夜结束,远方的远方会是无尽的快乐与幸福......
这是我的梦,一个不管白天黑夜都会温习的梦。为了这个华丽而唯美的梦境,我任由那些明亮单纯的男孩在我的生命里停驻,逗留,最后,走过。
我也一直在思考,我所做的,是错了,还是错过?错了,也错过了,为了那个华丽的遥不可及的梦境。
“冷晓芙,我看上你了,做我的女朋友怎么样?”陈逸就是这样走进我的世界。当我看着眼前这个高我一头的他,我忽然好像有了一种幸福的错觉。
“好的”我轻轻的说。老实说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干脆的答应,也许是因为他那句“我看上你了”的霸气,也许是我女孩子都有的虚荣心,或许更因为是我渴望了太久的幸福而造成的错觉。
还没有来得及再多想,就被他拉起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他的手很温暖,只是少了一分成熟的温柔。从此,女生宿舍楼下,有多了一个等待的男孩。
陈逸,一个在酒吧做驻唱喜欢抽烟打假追女孩子的男生。他的头发不是很长,刚巧遮住了那双如明月般的双眸。整个的高中生涯,都有着双眸子的伴随与守护。
他看起来是一个很霸道又很暴躁的人,却会在我无理取闹时主动退让,甚至低头认错,有时连我都不知道他错在哪了。我不知道原因,但我肯定,他对我,不是爱。
“晓芙,陈逸找你”youyou对我喊道。我很不情愿的放下手中的2b铅笔,走到门口,没好脸的扔下一句,“等一会儿,要么你先走”,就径直回到了画板前,对着一个石膏像画那些简单复杂的线条。“你看看你,有那么帅的活人你不去画,偏偏在这画这些你都画了一千遍的石膏”youyou边说边收拾东西,“我走了啊,晓芙”youyou说。嗯,我答应。
在看表,已经10点半了,我又一次撕碎了自己耗费多时才能完成的素描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平静的走出了教室,剩下的几个人还在为艺术而奋斗。到了门口才忽然发现站在黑色长廊的角落里抽烟的陈逸,微弱的火光在黑暗的角落里忽闪。猛然想起他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你怎么还没走?”我向着他站的方向喊,没有一点的歉意。这两年我早就习惯了胡乱朝他发脾气而无所顾忌。他听见我的声音后,朝这边走来,黑色的皮衣,很短的胡子,一瞬间的错觉,我以为我回到的冬天的中央,身边大片的雪花飞舞......
“嗯,你画完了”他走过来说,我忽然的从梦境中醒来,看那截被他仍在地上的烟头,忽明忽暗的闪烁,就像是我的幸福,无论曾经再怎么闪烁,也总要熄灭,不可避免的。“我怕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陈逸接着说。
“有什么不安全的,我住在学校里面,再说从教室到宿舍不过十几分钟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语气恶劣的说完这些话以后大步走下楼梯,他赶紧跟上,一路上,我没有再说什么话。
到了楼下我连再见也没有说就往上走。“别想太多了,早点睡”陈逸轻轻的说。躺在床上我又一次哭了。最近因为考试马上到了,虽然我油画好但却不会素描,而大多的学校又依据素描招生。还有不到两个月专业考试就要来了,所以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练习素描,每天对着一些没有生命的石膏,枯燥乏味让我濒临崩溃。这3天以来,我每天都能用完2支2b铅笔。“晓芙,你文化课不错啊,干吗费那力气,非要上中央美术学院呢?”陈逸的话在黑暗中萦绕,儿畔似乎还留有他说话时的忧伤。陈逸,对不起。我小声说着不去管那不停滑落的泪水。
次日的太阳依旧温暖,照的人心里发慌,时间的年轮又一次从我的手心悄然而逝。北方的一月份总是爱骗人上当,从里向外看上去温暖如春,走出门才发现空气中的每一丝每一缕都散发着刺骨的寒冷,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看见了早就等在那里的陈逸。
“昨天,我心情不好,对不起啊”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事的,别太拼命了,你的油彩是最美丽最寂寞的天国,为什么一定要学素描”陈逸说完后叹了一口气。
“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去上课吧”我说完拉起他的手大步跑在死寂的路上,没有让他看清,当我听到他说我的油彩是最美丽最寂寞的天国时就想要冲出体外的泪水。我能感到他的心中闪过的一丝的惊讶,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我听到了他的明媚的放肆的笑,在开心的气息中盛开了流离失所的忧伤。
飞快的风奔涌而过留下空气呼呼的回响。三年春暖花开的日子就这样如马匹一样飞踏而过,六月的阳光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面对向南去北的选择与退却。转眼到了教学楼门前,像平常一样,陈逸先送我去4楼的画室再跑回一楼。记得他说过他不会去上大学,所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安静的坐在这里学习。
灯光依旧昏暗的想让人去死,几个死灰般的石膏像和光影灯错乱的堆在一起。我拿出一张纸固定在画板上,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告诫自己一定要画出一幅不错的素描。用小刀轻轻的削着铅笔,木屑如齿轮般旋转飞扬,看着它的生命就这样在我的手中浪费掉,却没有盛开出最寂寞的花朵,我有一种杀人后的愧疚,我想,如果它在一位伟大的画家手中,那么它所描摹的一定是另一种辉煌的痕迹。youyou和其他几个人也陆续来了,嘈杂的画室中生出一种热闹的孤单。我知道他们有着和我相同的梦想,但是我的最初起点却与他们不同,我要的只是坚守一个早已逝去的约定,一个可以让我痛哭的秘密。
“大家安静,今天我们要进行立体训练。大家都知道,在平面的纸上塑造立体的可视形象,是初学者在素描训练中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利用单纯的点线勾勒表现物体的形态结构,透视关系......”徐好老师在那里尽心尽力的讲解,而我的思维又陷入对油画的痴狂。
我记得我第一次接触油画是3岁。我想我应该是被那五颜六色的世界吸引了吧。一开始的时候我应该算是“抽象派”的吧,我还不会画具体的形状,只能按自己的意愿把喜欢的色彩胡乱搭配在一起,不管大人们怎么说,自己总是固执的认为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油彩。叔叔说那很特别,因为在这里面蕴藏着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思想状态,最本真的生命状态,是任何言行都掩盖不了的纯净。叔叔说他喜欢梵高,我记得叔叔走的时候留下了许多油彩和画笔,还有一堆我叫不出名的油画作品集。我问他,你要去哪,他说不知道。我问他会不会回来,他说不知道。在我小学三年级的寒假,叔叔走了,没有带走任何和油画有关的物品。那天没有下雪,所以他的背影依旧清晰。后来,我也慢慢习惯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的画,画许多变成白骨的手,交叠的浸染在黑色透红的血液里。妈妈说我疯了也管不了我,只能放纵我自由得长大。转眼间,我就这样 ,一个人在油彩的世界默默长大,一直站在冬天的中央等待。
“好了,今天大家不画石膏了,画我吧,注意立体图感与光影的搭配”徐好老师安静的坐在那里。她已经不再年轻却依旧美丽,“老师,你还记得叔叔吗?”我在心里问她。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小鱼尾纹,皮肤也渐渐暗淡,但是乌黑的发丝却依旧如同那些纪录她青春的墨汁一样光鲜。“叔叔,你还想她吗?”我在心里问他。
这应该算是一段无奈的青春祭礼吧。叔叔和老师曾经在一所美院上学。据说叔叔当时在学校里是有名的“孤独浪子”,他的画很少有人能看懂,他的画中总是充满了大片大片洁白的羽毛,欲滴的鲜血和粗粗的锁链。所以,他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看懂他画的人。直到有一天,徐好出现,对他说,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一段存在束缚的生命你才会罢手呢。只此一句,叔叔就知道,他遇见了他的灵魂伴侣。从此,叔叔认定了徐好,他今生唯一的挚爱。全院的人也知道了叔叔的画并不是意味着冲破锁链的自由,而是一段心甘情愿,鲜血淋漓的生命。两个人在美院的时光温馨快乐,他们都以为可以这样的过一辈子,再一辈子。可是时光,易碎,易逝。他们一起回到了这里,壮志凌云。她相信叔叔的画会和梵高一争高下,可是两年的时光一闪而过,叔叔的画根本无人问津,他们只能靠徐好教学赚的钱生活,叔叔原本帅气的脸上一天一天的笼上了阴影。终于,两个坠落凡间的天使还是分手了,六年时光所积淀下的感情竟然还是在生活的面前不堪一击。徐好说,我们错了,我们错把梦境当成了天堂,两个有着同样骄傲的年轻人。叔叔走的时候对徐好说,你使我永远不想挣脱的束缚,能带给我刻骨铭心的痛楚的挚爱。我要在现实的世界实现我们的天国。
灯光下的徐老师依然安静,我强迫自己退出回忆,用手中握了很久的铅笔勾勒简单的线条,暗影。这幅作品较我以前的有很大的进步,可能是因为画中人是徐老师吧。
铃——铃——
我收拾起画笔准备回去。
“冷晓芙,你等一下”徐老师喊住了我。“抓紧时间啊,再努努力,还是有很大希望考中央美院的”老师相信和鼓励的目光让我很哀伤。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老师再见”说完我马上闪出了教室。看见陈逸已经在那里等了。
“嗨!”我跟他打了一个招呼,他接过我手中的书包,我们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晓芙,中午我不回家吃饭了,带你去吃面好不好”陈逸忽然回头说。
“好啊,很久都没有吃面了”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想让自己从忧伤的中央走出来。
“你这段时间很少笑啊”陈逸也笑了,露出小虎牙,一闪一闪的,好可爱。“对了,路好像有一点远,要不要打车”陈逸问我。
“不用了,就这样走走吧,其实是一种幸福”我说。
外面下着雪,白白的,暖暖的。大约15分钟我们到了一家很小的店,陈逸把我推进去后帮我拂去了身上的落雪,其实我是不喜欢这个样子的,我总是让它们停留在我的身上,用我并不温暖的体温,将它们慢慢融化,吸收。消亡殆尽。可是这一次,我没有拒绝陈逸的手,因为我感受到了一种温暖,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认为我一个如此渴望温暖的人。我一直都认为,我可以享受寒冷,可以一个人过一生,可以一个人站在冬天的中央等待纵横我前世今生的英雄。
“老板,两碗牛肉面”陈逸喊道。
我们坐在了靠近窗户的桌子,好去看窗外安静的落雪。墙上的一幅女孩素描像忽然间吸引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个爱她的人为她画的遗像”陈逸说。
“遗像?”我说。
“是的,想听故事吗?”陈逸问我。瞬间,我看见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哀伤的诗篇,就如同白色的雪雾瞬间入侵了温暖的阳光,被融化的阳光顺着悲伤的视线流淌出一条黯淡的光痕。
“嗯”,我点了点头,很郑重的神情。我看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埋葬于两手之间,融化的雪花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撞击着桌子,就好像记忆撞击着时光的磁场。
她叫晴,脸上总会有灿烂的笑容。她喜欢素描,和你一样,画了十几年,只是你们一个油画,一个素描。从前的我一直在她的身边扮演一个无声的付出者,我以为会有一天,她会和我去度过平凡的一生。可是后来,我发现她常常一个人深夜去酒吧,叫破天。因为那里有一个据说很帅深沉的男人,在那看场子,偶尔唱几首哄年轻小女孩的歌。我当时跟本无法想象像晴这样一个温暖而安静的女孩会喜欢上,不,也许应该叫爱上,会爱上一个处于喧嚣红尘的过客,一个抽烟,喝酒,打架,天天夜夜换女人的痞子。可是晴说,在他的身上有着一种对世界不屑一顾的骄傲,在他的鼓声中,她可以释放自己包裹很久的心,可以看见梦中华丽的天国。就是为了这种感觉,她变了,从一个乖乖的安静女孩变成一个小太妹,穿很少的衣服,很短的裙子,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当然,她成功了,她是如此的完美。那个叫焰风的男人终于主动约她。晴很开心,每天跟在焰风身后,她忘记了我的存在,她说只有和焰风在一起她才不会感到寒冷。我当时很生气,很伤心,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想头也不回的离开,可是我真的害怕什么都不懂的她会受到伤害,我只能每天孤独的看她靠在焰风的怀中,幸福好像花儿绽放时的绚烂。焰风的爱,不,我想那不是真正的爱,但是晴说是,那就这么说吧。焰风的爱炽热的像火,热烈,却又如风般的短暂,不肯停留。我曾经听过他给晴唱许巍的《我像风一样自由》。
我像风一样自由/就像你的温柔
无法挽留
你推开我伸出的双手/你走吧
最好别回头
无尽的漂流/自由的渴求
所有的沧桑/独自承受
我给你温柔
你拒绝享受
我给你双手真实的感受
我给你自由记忆的长久
我给你所有
但不能停留
我像风一样自由
焰风每天拿大把鲜艳的红玫瑰在楼下等她,揽住她的腰把她从我的视线带走。带她去台球厅,他自信的用她做赌注,晴依然开心,因为她相信焰风,就算他输了,她也相信,最后,他会找回她。而焰风也从未输过任何向他挑战的人,他们眷恋彼此的每一个眼神。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只是过了短短的半年,焰风就腻了,他开始有了其他的女人,不再对晴那样上心。晴很伤心,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晴太纯洁,他不想去碰,也不想去招惹,他说他不配拥有晴这样单纯的女孩,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的只有女人,而不是女孩,他怕欠的债下辈子无法偿还。
其实,凭良心说,焰风是一个好男人,他冷漠成熟。他和晴在一起的半年时光,从未冒犯过她,甚至从未吻过她。焰风只是把晴的手握住,或是揽她入怀,让她依偎在自己的肩膀,像一个父亲一样呵护她,怜惜她。
直到有一天焰风来找我,说让我好好的照顾晴。我很高兴他能够把晴还给我,虽然晴并不愿意。焰风为了让晴死心,还故意找了许多女人围在自己的身边。可是晴找到了焰风的家,我们都无法想象,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她用焰风最心爱的藏刀划过焰风的手臂,鲜血慢慢的流下,晴什么也没有说,然后,焰风看见了那把藏刀在晴的心口盛开,就像枯萎前最后一次盛开的杜鹃,妖娆的寂寞。焰风抱着晴向医院跑去,晴说,焰风,焰风,你看,我还是和你在一起了,你的血液流入了我的心脏,我要做的,真的做到了。他们都很幸运,焰风在看着晴安全以后,就离开了。是真正的离开,无声无息的离开,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他走之前对我说,他爱晴,爱这个只有16岁的女孩,而他已经33了,他无法给晴一个安定的空间,他不想让晴漂泊一生,所以,他决定离开。焰风走的时候,只是带走了那把沾有晴心口血液的藏刀。晴,从那天开始一直忧伤,像是一个寂寞的娃娃,没有心的娃娃。
但是,这不是故事的终结,而是故事的开端,焰风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知道晴的母亲一个人带着晴很辛苦,所以总有汇款单不断的寄送到晴的家中,西藏,新疆,四川,天南地北的汇款单接连而来,直到现在也从未间断。就这样过了3年,晴安静的过了3年,就好像没有感情一样,一个人呆在家里,安静的写,写了好多好多的文字。直到前几天,她突然出现在她妈妈的店里,就像是奇迹一样,她好像便回了从前的自己,好像在她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焰风的出现,她好像忘记了一切,又是那个每天有着最灿烂最温暖的微笑的女孩,单纯快乐的活着,还整天缠着我,我们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的时光,不,是比从前还要快乐的时光。现在的晴,只记得我一个人。
陈逸忽然笑了,像个孩子找回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开心。“所以,那幅所谓的遗像也该光荣的下岗了”陈逸说完后走过去,一把撕下了那张精致的黑白素描,就像是和从前的时光说再见一样,眼中是对未来的期待与对过去的绝然。当那张纸在火中安静的燃烧时,我看见了一个天国快速的重建,独属于晴和陈逸的,我也在火光中看见了焰风在夜空下独自流泪的画面。
“面来了,不好意思,久等了”晴的母亲满脸幸福的笑着。“对了,小逸啊,晚上有空去陪陪晴,她嚷嚷着想你呢”晴的妈妈对陈逸说,话语间是无法抑制的幸福的感觉,恢宏的让人嫉妒,让人羡慕,让人忍不住去祝福。
“知道了,阿姨,我放学马上就去”陈逸说。“对不起,晓芙,这3年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晴的影子,现在——既然晴真的回来了,我想——我—”陈逸吞吞吐吐的说。
“我们分手吧”我说,很平静的说。
“你——不怪我吗?”陈逸惊讶的抬头问我。
“当然,我祝福你和晴,毕竟,说实话,我对你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我说的这句话,都是真的,真诚的。
“陈逸,不会是因为晴,你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吧?”我一边吃面一边问他 。
“是的,你看我现在已经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了,除了年龄不够”陈逸打趣到,流露着不可名状的幸福。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怎么养活你的晴呢?”我笑着问他。
“嗯,生存,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我想等你高考完就回来和晴的妈妈一起经营者家小店,就凭我的智商绝对让这家店远近闻名”陈逸开心的说着
“呵呵,得了吧你,还你的智商,还远近闻名呢”我笑着对他说。
“喂,冷晓芙同学,再怎么说我也帮你拎了3年的书包,你不能这么贬我啊,你”陈逸说。
“哈哈,好了好了,那这样吧,就算你很聪明了吧”我一边大笑一边吃面一边说,我想这个样子肯定很滑稽。
“好了好了,那就这样算吧,反正我很聪明就对了。你看俄都告诉你了这么大的秘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就那么想上中美呢?”陈逸看着我说。
“哪那么多的为什么啊,就是我跟别人打了堵,不想输而已”我故作轻松的说。
“就这么简单?” 陈逸问我。
“是的,就这么简单”我低下头对他说。对不起陈逸,我在心底默默的说,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我的秘密,因为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任何人都不可以分享,就算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可以。
“我要那个玩具”
“不行”
这是我儿时和他的一句对白。
那个熊猫的玩具是他的外公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最宝贝的东西,不过我想要。
“不给你”
“我就要,呜——呜——”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哎呀,算了,给你了”
这是纪录我胜利的一段对白。
他叫明,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儿。他很小就很会画画,画的水墨画很美丽,也教我画,可是我就是不喜欢水墨画。儿时的记忆大都淡忘了,只是记得,我们好像说过要去上中央美术学院。其实那时候的我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我们在一起抓蜻蜓,疯闹,等到中午别人午休时调皮的去敲人家的门,然后看见那些睡眼惺忪的人开开门,我们就躲在草丛里笑。
在我们上小学的那一年,他的爷爷奶奶接他到了美国,接受最好的教育。我记得好像走之前他送过我一幅画,但是早就忘记丢哪了。那时候我们太小,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分离,我们以为就像从前一样,太阳落下,我们说再见,然后回家睡觉。第二天,太阳升起,我们就可以再见面,然后去玩。我们都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我们长大,所以,他走的那个早晨我甚至还在梦乡中。然后,太阳再次升起,我们就再也没有再见面。
小学,初中,时间很快的过去。明儿时的小圆脸我已经记不清了。我们没有过任何联系。只能从爸妈口中知道,他学习很好很好。转眼间,我的高中生活都快要结束,明突然回来了,他说他考上了美国的一所很好的大学,不回来了。
“那中央美术学院呢?”我问他,很平静的问他。
“原来你真的没有忘记,我也想遵守我们的约定,可是你知道机会难得,我不想放弃。”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很伤心,我以为我会泪流满面,可是我突然发现,我竟然没有一丝的感觉,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就好像空空的原野,一望无际的平静。现在的明依然很胖,不过不是儿时那样圆圆的小脸,而是全身长满了结实的肌肉,强壮而高大的感觉,有北方人特有的气质。
“katrina,毕业后来美国找我好不好,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殷切而温柔。我以为我会心动,可是,我没有,我的心没有一点点的感觉。就好像已经埋葬了一样。
“不去了,我不喜欢美国,我喜欢上海,我要去上海,我一直梦见的地方”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明是唯一知道我英文名字的男孩,因为这个名字是他为我起的,他说他喜欢《天国的嫁衣》里面的katrina,而不是陶艾青。他说他喜欢那个有着和陆子皓不相上下的骄傲的女人。明还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愿意来到他的身边,他会像陆子皓一样,为我设计一件“天国的嫁衣”。他说,“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得到天国般的幸福”。因为我是第一个陪在他身边的女孩,第一个看见他哭的女孩。
“你还有没有保留我小时候送给你的画”明问我,很郑重的问我。
“早就找不到了”我回答,很郑重的回答。
我们就这样安静的站着,安静的看着彼此的眼睛。过了很久,明渐渐低下了头,说“有些散场了的青春终于还是被丢弃了,但我真的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一起从时光的裂缝中把它们重新找到”明说这句话时流露出巨大的哀伤,让我有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可是最后,我只是说了一句话,“不是我们的青春散场,而是你走的那一刻,我们已经把它埋葬”
“这里的面真的很好吃哦”我从回忆中抬起头对陈逸说。
“吃完了我送你回学校吧,下午我想去陪陪晴”陈逸说话时脸上广袤的笑容让人嫉妒,他得到了我一直向往的幸福。
“嗯”我点了点头。
已经2点钟了,天气依然很冷,我们走在散发着北方寒冷气息的街上,我忽然觉得很轻松。你看,我又可以一个人上路了,我默默的对自己说。我现在已经很少见他了,巨大的不习惯让我一度迷失,我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可是7天过后,我发现没有,那只是习惯。因为我的心,足够坚硬,足够冰冷,冰冷的可以灼伤那骄傲的太阳,所以,我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除了我自己。
我和陈逸,不过是在适逢的时间陪伴彼此走过了人生中最美丽的青春历程,这场由我们主演的青春历程,是一场无关爱情的纪录片,不过是多了一个人在身边帮彼此见证了对方的喜怒哀乐,搭伴走过了一段岁月中的悲欢离合。我们盛装出演,华丽的收场。
3月份还是到来了,细腻的春天终于取代了寒冷的冰雪。有时我会看见陈逸,然后微笑着和他讨论他的晴,微笑着看他过着我向往已久的幸福。
“晓芙,晴今天很开心,还为我画了一张素描呢”陈逸手舞足蹈的拿出素描的神情真的让人羡慕。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怎么把你画的那么帅呢,我看这水分也掺太多了吧,哈哈”我打趣地和他说到。
“什么啊,你这是什么眼神啊,这多真实啊,简直就和本帅哥一模一样”陈逸笑着说。
“哎,你是有人双宿双栖了,可怜我还要万里单飞啊,世界太不公平了哦”我装的很忧伤的说。
“哈哈,晓芙你这么优秀,到了大学,你还不得彩旗飘飘啊”陈逸笑着说。
“呵呵,这句话倒是真的,谁叫我是才貌双全,独一无二呢,到时候不要太烦就好啦”我打趣地说着。
转眼间,高考就这样结束了。陈逸陪我到最后的一刻,走出考场,我没有什么遗憾的,发挥正常。
“晓芙”一直在笑门口等待的陈逸喊我。
“来了”我边走边说。
“怎么样?”陈逸关心的问我。
“no problem”我笑着说。
“我说你存心的吧,明明知道我的英语不好,不过这句我还是听懂了,去吃面”陈逸说。
“去吃冷饮吧”我说。
“行”陈逸装作好像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
“要报中央美术学院吗?”陈逸一边吃冷饮一边问我。
“也许,对了。等你和晴结婚时我给你们设计嫁衣吧”我笑着对陈逸说。
“什么?就你?你会吗?整天就知道油画油画的。哎我说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陈逸打趣地说道。
“瞎想什么你,我只是希望你和晴能够得到天国般的幸福。有空你去看看《天国的嫁衣》吧。understand?”我笑着说。
“哦,我以为你会爱上我呢,毕竟我是那么那么的优秀,还很帅,对吧?”陈逸打趣地笑着说。
“哦,我的老天,你怎么这么自恋呢,就你,还帅,蟋蟀的蟀吧。哈哈”我笑着说。
“冷晓芙同学,我就算没有潘安帅,起码也算个小帅哥啊,你就这么不给面子”陈逸故作委屈的说道。
“给给给,你想当二皮脸,我拦也拦不住啊,哈哈哈哈”我大笑。
“冷晓芙,你真是好样的你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陈逸说完就把冰淇淋抹到了我的脸上“哈哈,哈哈”陈逸大笑着。
“好啊,你,看看我怎么反击”我说着拿起冰淇淋就去追他。
“哈哈,你追不上,哈哈”陈逸一边笑一边跑。
“哼,你有本事别跑啊,看我不把冰淇淋涂满你的脸,喂,站住啊你......”
...... ......
我终于还是没有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因为素描,不过我并不悲伤,因为我明白了,我追寻的一直都只是我五彩斑斓的油画世界。既然如此,到哪里都是一样,我依然拥有我的油彩,依然可以为自己重新堆砌一个完美的天国。
我走的那天,叔叔回来了。
“王东”
“徐好”
叔叔和徐好相拥的那一刻,我想就是最悲伤的大地也能够为之颤动。两颗早已不再年轻的心,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你,还好吗?”叔叔说话时眼中有着分明的泪光。
“王东,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徐好的泪很美,慢慢的滑过她已有细小皱纹的眼角。叔叔温柔的用唇为她吸去了积淀多年的思念。我想,他们也得到了天国般的幸福了。
叔叔真的成功了,他的画终于被人肯定,他现在可以每天都在属于他自己的画室工作,看着落地窗前金色的向日葵,就好像梵高画中的金色盛开,温暖,灿烂。可以拥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不必再为生活而担忧,就好像小说中的生活,红尘作伴,策马奔腾。
“晓芙,你都长这么大了。记住,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啊,可能时间很长,但是你一定不要亲手捏碎自己的梦。”叔叔对我说。
面前的叔叔,虽然没有了当年的帅气,但是棱角依然分明,有深邃的眼神,和不屑世俗的面孔。衣服上有着不经意抹上的油彩,乱乱的胡碴,很好看的男人,像极了我的梦境。
“叔叔,我要走了,再见了”我微笑着说。
“再见,晓芙”叔叔笑着说。
从现在开始,等待我的将是另一个空白的世界。我坐在急速行驶的列车上,看着窗外不断路过的风景,断断续续,就像我不完整的记忆在时光的磁场中翩然飞逝...... .......
陈逸,你还记得上次你带我翻墙吗?你像个老师一样。“冷晓芙,看好了。首先,对准目标,摆好架势,看准那个盛垃圾的台子,然后,预备,跑,双腿弯曲,像上用力一跃,手抓住墙,最后,完美的一跃而下。”你看你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样子我还记得呢。
“喂,这是什么东西啊,那么难看,你该不会是要我吃吧?”看你吃我特制的可乐汤圆时艰苦的表情真的是好有趣。你还不知道吧,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可乐与汤圆的混合。那是因为滚热的汤圆与冰冷的可乐一瞬间的相碰,许多细小的气泡就会咝咝的从下向上涌出,可是时间再久一些,它们就会安静下来,是彼此妥协了吗?不,只要稍有震动,它们依然会闹得天翻地覆。
其实,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就好像可乐和汤圆。你看起来虽然冷漠不堪,内心深处却一直潜藏着最盛大的阳光;而我,虽然给人一种安静的温暖如春的感觉,可是心却一直是彻骨的寒冷。
车窗上陈逸的脸渐渐模糊,我要抵达的天空,无关任何人的陪伴。叔叔和陈逸,都得到了我一直向往的那种幸福。那我呢?我的梦,能否在下一站停靠?人说,七天是一个轮回,七天中,足够发生一生中的幸运与痛苦,悲伤与爱情,但是,如果承载了7年的爱恋都能真的灰飞烟灭,那么,要的所谓轮回,所谓永世,又是怎样的一种哀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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