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算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从那辆白色jeep旁边经过想要做什么？有想证明什么呢？！

叶子在大声质问我。

我，一时怔忪。

眼，泪，伤痛；发丝，鬓角，九十度转身。他能给我的一切都是无法连贯的一个又一个片刻，而我能给他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从他车旁走过。我爱上了他，却不知他是谁，做什么的，只知道他每天都会来我家这边一栋公寓前，等一个冷艳的女子在阳台上与他远远的打个招呼。即便是这些，也是那女人的邻居，现在大声质问我的叶子告诉的。

我那时追问着叶子还有呢还有呢，叶子开始摇头看着我笑。

“你是一个傻瓜。”

傻—瓜—我承认。不然怎么会见到他就疯狂的爱上呢？

“是喜欢吧？”叶子曾试图提醒我。可是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心是不会痛的。

又回到现实这个时空，我倒在叶子怀里。沉默的身体告诉她我一切的心思，爱他，只是爱他。

叶子轻轻而无奈的说：“他叫许零。”

泪水瞬时吞噬周围的一切。

“叶子，我梦里的人。也叫许零。”

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原本词已叫人心生凄然，若再从许零姑娘口中唱出，便叫人不禁痴倒。

月城官员巨贾为听零姑娘唱一曲，不只是掷金无数，甚有流血伤亡之事。一切，皆因这天籁仅每季一现。

林风会听得此曲，很偶然。他被老夫人派去春山坊找公子阮易。刚迈入厅堂，零零轻轻起了一句唱，满堂喝彩。林风吓了一跳，猛然入目的是零零姑娘清清素素的面容。四目交会，林风只觉心里生生的疼起来。她定在这青楼中受尽委屈吧。林风暗想，不知觉怒气上涌，几步冲到正堂中央，嚷道：“别唱了别唱了，悲悲切切像鬼哭一般！”

阮易自二楼起身，抖开折扇朗声笑问：“林风呀，你是怎么了？”

林风瞟一眼零零，她静静的抱着琵琶，望着阮易，如画一般宁逸。林风支支吾吾的回话：“老夫人......不许你......你来这儿......少爷，你别叫那狐媚女子勾去了魂儿......”。

阮易哈哈大笑，道：“你可去问问那零姑娘爱我不爱，是谁摄了谁的魂儿　！”

零零轻咬下唇，道：“风月场，无情地，莫言爱，爱难留。”

阮易收扇转身，只留下朗朗的一句：“莫言爱，却不是不爱。你是我的，零零。”

堂内一片哗然，那一段才子佳人传开来。

零零和阮易顺理成章到了要成婚日子，突然来了倭寇。扶桑人早是有备而来，抢了零零即刻从海上逃走。阮老夫人叫人绑了阮易，不准他去救人。林风知道，扶桑人看上零零，许是真的；阮老夫人不是怕阮易有危险，是怕许零进门而安排了这一出，却是真的。

数月后，老夫人突然病故。阮易悲痛之余，重又振作。他将零零藏在心底，扛下阮氏所有生意。

也许是与零零缘分未尽，他们重又相遇。阮易大喜过望，即刻成婚。零零进阮府大门那一刻，忽然掀起盖头，望了望身后。

林风，在苦笑......

“记着，来世还我......”

三

“世间的一切，不能都说是运气，也要靠人为。林风买通了扶桑人，后又毒杀了老夫人......”

没等我说完，叶子就伸手捂我的嘴巴。我知道她眼角的水光在叫我今生不许这么傻，因为我叫林枫；但叶子不懂，纵然我是来讨前世的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还我。

所以，我依旧看他，等他。　

叶子问我既然爱了，为什么不再向前走一步呢？我当时站在他的车后，学着他抬头看向阳台上艳丽女人。“那是一道风景，”我抱住叶子的肩说：“连我都欣赏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叶子来电话说：“他明天，结婚...”

我抱着电话蹲下身，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眉间挣脱而去，是颜色......我得了失明症。叶子哭的不行，一直捶打我说：“你干吗啦！梦是骗人的，你不要绊住自己...你醒过来呀，阿枫......”

“他还是欠我的，我的来世才会再遇见他。”

叶子哇的一声，冲了出去。

......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温凉的感觉，我知道是他。许零坐在了我的身旁，很温柔的说着：“我来，只想讲一个梦里的故事。”

“梦里的人，叫林风。”

四

林风终于等到死去这一天。

他有些兴奋的看着孟婆拿在手里的汤碗，竟转眼间碎裂殆尽。

孟婆只说四个字：时辰未到。

于是，林风幻化成笼在奈何桥上的一片阴雾。他看着无数亡灵从桥上走过。直到有一天，许零也走过去。他问孟婆，我还要等什么呢？孟婆不染红尘的容颜不起一丝波澜。林风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久未曾见的凡世。

他看见一个尼姑抱着一个婴孩。

风中飘扬系着襁褓的丝带上，一个零字。

慧零长在尼姑庵中，无忧无虑直到十八岁。纷乱的年代打破了庵中的宁静。慧零开始知道什么叫血腥，什么叫战争。响彻天空的炮鸣声把一个体无完肤的军人送到庵门前。师父说这人是英雄，要救他。她看着师父用锋利的匕首在军人的背划长长的口子，吓到哇哇直哭的时候，军人却冲她做了个鬼脸，舌头吐得很长的那一种。

慧零笑了。

她喜欢这个不怕痛的英雄。可师父却要撵他走了。因为他不要女人头剃光光一辈子老死在庵中。他说她们是在亵渎生命。

军人走时，慧零偷跑去送他。军人说：“你要把头发留长啊！要嫁人才会幸福。”

“什么是幸福啊？”

军人摸出一张女孩照片，温柔的笑在脸上漾开来。慧零点点头说：“我喜欢幸福，我要幸福！”

突然一片黑暗，林风眼前又是阴气重重的奈何桥上。

“不管何种目的，杀人就是错的。你生前折合算来，那零姑娘今生只欠三吻之缘罢了。而且你已被逐出人道。”

孟婆最后才说道：“你是那零姑娘的一根青丝。”　林风终于又见到了日光，从窗子射进来的。他生在慧零的前额。看见镜中慧零微笑轻抚发茬的样子，他忘记了生为一根发丝的哀怨。林风努力长成所有发丝中最长的一根，让慧零会弯着眼睛轻轻摸一下，再摸一下。这时庵已被毁了，慧零走出了深山。后来慧零扣上带红星的帽子，林风许久没见到慧零的面容。偶尔一次河边洗脸，慧零摘下帽子，让发丝垂下，齐眉了。林风看见水中的慧零已是一脸坚毅的说：“我会幸福的。”

又是很久，林风也不知道自己长到多长了。

有一天，他听见慧零惊喜的尖叹。那异样的兴奋，不会是......他卷曲着身体，希望不是那个军人。帽子被拿了下来。

墙上一张黑白的军人照片，还有黑色的挽花。冷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吹乱慧零额前的长发。林风只觉天旋地转起来，，他从慧零温软的嘴唇上轻轻的抚过。

苦的！林风叹着，哀哀的随风摇晃。慧零哭着摸出一把剪刀。她抓起一绺青丝时　林风挤了进去。结束吧，他伤与不伤在慧零眼中，永远只是一根发丝罢了。

林风和一绺发丝被握在手中，慧零数不尽的悲伤化成一吻，印在发丝上时，林风感觉自己快被那伤痛压断了。他哭着从她手中挣脱了......

孟婆最后问道：“何苦要逃？”

“她还欠我的，我们才会在有一个来生。”

五

阳光洒进了我的眼底，虽然刺得很痛，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我看见许零眼底的水光。他轻轻在我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其实，我知道的。你每一次假装不经意的经过。我从倒车镜中，看见你穿越百年的目光。枫儿，我们注定的世世相遇不相爱，却也生生世世都会记得对方。我们在彼此心里都留着一个烙印，永不磨灭。”

叶子哭开了,大概为了这段凄美的情话。

“零，我想睡了。”

“我也是。”

相视一笑，我们就这样倒在地毯上。叶子望着我们说不出话。傻叶子，不要说话哦，就让我们一切由梦中的开始，在梦中寻找一个结束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