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沙压李春天

发表于-2009年02月15日 晚上8:50评论-2条

沙 压

一、饿老雕扑驴

二江吓出了一身的汗。他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饿老雕,两只翅膀展开着有一丈来宽,黑黑的,在他的头顶很低地飞着,就象电影里见过的老日飞机,围着他赶的毛驴车来回盘旋、俯冲;它那两只大爪子,或象聊斋里的恶鬼才有的长长尖尖指甲的手,随着它飞得高低而一张一合;它的长长的带钩的喙,二江记得最清楚,好象卖肉的肉钩一样,闪闪发光,对着他的头就是一口。他一低头躲过去,那老雕立即又从他的后面飞来,他本能地又一低头,头没伤着,可他头上的绿军帽子,被老雕爪子抓着了,他一摸头,没有伤,没有血;老雕又冲到了他的前面,爪子抓着他的帽子,成了破布条条。

由于心里怕,他多么希望老雕快点飞走不回来,可就在这时,老雕又飞来,在他前面双翅轻轻一振,张开闪着光的喙和肉钩一样的爪子,向他俯冲而来,他只好向左一侧身,想要躲,只见老雕在飞到毛驴头上时,爪子对着毛驴的双眼就是一抓,毛驴的眼珠子被爪子抓出来一只,耳朵也被抓掉了半截。可毛驴没有因痛而受惊乱跑,他真有点奇怪,“怎么驴就不知道痛呢?”

他操起手中的削驴棍,对着毛驴的屁股就抡,打下第二棍时他发现,自己手里的棍已经不是棍,而是一条软软的好象是一断猪的肠子,粘不叽叽地。他想干脆把它出去,说不定老雕看到了会吃,自己就能躲开了;可他怎么扔也扔不出去,肠子软不拉叽绕住了他的手,“嗳!救人呀!救人呀!”他大声地喊着,却感觉自己用不上劲,声音怎么也出不来,只停留在他的喉咙里。

老雕又从他的后面对着他欺了过来,呼--!飞过了他的头,叭叭!老雕的翅膀对着他的毛驴的头向下重重地扇了两扇,呼地飞上了高高的他右边的天上。

老雕飞高了,二江看到飞高了的老雕,看起来小多了,象只鸽子,但仍然在天上盘旋。毛驴刚才被老雕的翅膀一扇,吓得向后猛然倒退几步;二江只顾照呼天上的老雕,毛驴猛然地向后一座车,他从驴车上甩了下来座到了地上;这时,他一看毛驴,毛驴在他座的位置三四步的地方,低着头在舔两只黑乎乎的东西;他忙起身跑过去一看,那黑黑的东西在动,分明是两头小毛驴,好象一只有两个多月大、一只有四五个月大的样子,但是两只小毛驴都是在地上躺着的,嘴都张着,还露出了长长牙,象狗的撩牙一样,呲着。二江想,好!这是好事!自己的毛驴怎么突然就下了两头小毛驴?它们一长大,自己可就发财了。

不过一会儿,他又想不通了,分明自己家的毛驴是个叫驴,叫驴叫驴除了会叫那会下驹呢?叫驴就是公驴,要是它真能下驹,那男人岂不也……?他越想越多心,低头准备用手摸那两只小家伙,可他的手一挨小毛驴的身体,两只小毛驴突然象雪见了热一样地化了,转眼化成了一滩的泥,泥上面还有四只圆圆的眼睛在盯着他看。他全身的毫毛唰地都立了起来,“啊---!”他醒了,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睁开眼,天还不太亮,想坐起来身子,但感觉身体好沉,脖子向前耿了两耿,才发现原来两手睡觉时放到了心口上,想想刚才的梦,竞管他已经四十一了,不信鬼不怕邪,心还在咚咚地跳着。

“真有点怕,怎么会做这么怪个梦?哎呀!真是,以前还老是提醒老婆四芬,叫她睡觉时小注意别把手放到心口上,不然容易寤住、做恶梦,自己却不注意,都是手压心口的事!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梦啊什么的。”他自己安慰自己地想。

二、 起床二件事

二江每天起床后,有两件事是必做的。

第一件是吸烟,他座到用高梁秸做的软床上,从枕头下抽出他的铜冠竹根烟袋,顺手放到嘴里左则,用大牙咬稳,右手两个指头在上青烟丝包里熟练地一摄一捻,一个花生籽大的烟丝蛋就成了;左手扶着包着红铜皮,有着二龙戏珠造型的烟袋锅头,把烟丝装上,然后啪地打着了小鸡叨式打火机,点上火,“咝 ——哈—— ! ”吸了一袋,他让上青烟燃烧所产生的烟雾尽可能多地吸到肚里,在肚里打上几个转,尽量把烟的劲都吸收后,再慢慢地吐出来。他吐出的烟已经被他吸收过消化过,变成水蒸气一样的灰色而不再是动人的天蓝色。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三次,才过了瘾,第二件是“放水”

二江是讲究人,如果在家,不管酷冬烈夏、刮风下雨,他第二件事他非要到厕所里放不可。按说在农村,家家睡觉时都在卧室里备有尿盆,但他二江认为,尿盆是为女人和孩子们用的,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能早起来用尿盆?再说了,小敏也十三岁了,上初中一年级,特别是入夏以后,小敏穿的衣服已经在不觉中,表明小敏圆圆的屁股蛋和微微凸起的前胸,在提醒他,女儿快成女人了,他得注意了。今天放水就更方便了,因为是在自己的瓜地看瓜,没有一个其他的人,他想尿哪儿就尿哪儿!

他没走几步,站在瓜庵前的棚子边,对着瓜棚立柱,就是一阵哗哗啦啦。

立柱外面,是他种下的几棵会爬秧的笋瓜、南瓜,秧都爬到了棚顶,并吊下来几个白的花纹的瓜在棚下,几棵瓜的秧由于能几乎天天吃到二江给它们开的小灶,长得也格外壮,根比大拇指头还粗,绿里还透着紫色,叶子正好给瓜庵搭出了凉荫,白天,看瓜座在下面一点也不热。他二江是生产队副队长出身,想事作事就是不一样,三个字“很会过!”

第二件事完成后,才做正事。这些天来,他在瓜地看瓜,有个习惯,就是做完二件事后,都要走到地中间看一圈,把长得大的西瓜就地转转面,让挨地的一面见见太阳、补补色,不然瓜就会长上一片一片的黄皮,不好看不说,吃时瓤的甜头也不匀。

他今天也是走了一圈,并翻了几个较大的瓜,手里还摘了两个熟透了的白白的大面瓜,背在身后,转身向庵里走。

二江在棚里又吸了两袋烟,太阳升起老高时,他从口袋里掏出方格小手巾,把两个面瓜包好,准备回家给两个孩子吃。自从地分了后,两个孩子也大点了,他也学会心痛孩子了。老婆四芬也说,他越来越知道亲孩子,象个爹样了。

他二江以前对孩子不亲是假的,主要是他有小敏时,才二十啷当岁,没有家的感觉,也没有当爹的意识。他还是村里第九生产队的副队长,一个字“忙”,两个字“事多”,他哪有功夫亲孩子呢? 

二江能当上副队长,是由于他人年轻又有力能干,家里弟兄五六个,说话也有号召力,好多工作好开展,而被村支书赵根堂看上,认为他是一个好干部苗子,也符合毛主[xi]“干部要老中青三结合的政策”,就点名让他当沙压村生产大队第九小队的的副队长的。

四芬是他当队长后,突然就有很多人给他说亲,他没有怎么费劲,就找个同村的四芬当了老婆。

有了老婆又当了官的他,工作热情那个高啊,反正队里的大事小事,他都要参与参与。老队长年龄大了,一般不太管太具体,日常的工作象什么打打钟啊、分分菜啊!晒晒种子啊!浇浇地呀的,都是他一人负责。

他还有一项很让人敬畏的权力,就是对参加劳动劳力们的评工分的权力。干了一天的活,正常的男劳力一个工是10分,女劳力是8分。但有时劳动强度大时,副队长可以给加工分,最多能加5分,就是相当于半天的工,也可以对不听话的或工作质量不高的劳力扣工分。这权力在当时的生产队里可是了不得,所以,他二江当副队长不到三个月,就有人给他送了那个镶铜的竹根烟袋和小鸡叨打火机,还可以吸别人送的上青牌棉机制烟丝,四毛五一包哩,一般人哪吃得起?一般人吸的是自造牌的自己种的拌了辣椒面的土烟叶。他二江是队长,有权人怕,他可从来不吸那种烟,只吸上青烟,一包一两够吸半月,自己能干又是队长,年年是余粮户,余粮决算时要折款,他每年还能分一百二十几元的余粮款,他日子过得得法。

老婆四芬对他有点意见,主要是他对孩子也就是小敏没有一点亲劲,不问不逗孩子,甚至一次也没有抱过孩子。还有一段,他连自己也爱理不理地,晚上除了睡觉啥都不弄,应尽的义务也弄,四芬想,可能是自己头胎没有给他生出个带把的原故吧,也就没想过别的。

他也真是有点忙,天天不是替队长到大队、公社里开会,就是生产队里晚上开会,安排第一天的活计。他这副队长晚上开会多,白天带队干活也多,一忙就不顾家。

现在他不一样了,小敏三岁时,老婆四芬又给他生了个儿子,长得虎虎的头、胖胖的脸,粗粗的腿,一看就是好劳力苗,他给这个儿子起名叫小捷,顺着他姐的名,一敏一捷敏捷好听也好记。 

小捷生下来至今也没哭过几声,吃饭他饭量大,长得也快,十岁的孩子个子快长到他的肩膀高了。

沙压村现在地都分了,包产到户,想种啥自己当家;农具也分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牲口也分了,这是二江最满意的,因为他分了头驴,是他女儿小敏替他抽的阄分到的。驴在牲口中是最颇疲的,比马骡都好养,所以就有“铁驴铜骡纸货马”一说。他家的驴就是这样。分地三年了,他的驴依然身强体壮,吃得不多干活不少,虽然是个叫驴,不会下驹,但叫驴有性,拉犁拉耙,比牛快比马稳,又耐劳,拉了一天的犁,别的牲口都累得低头遢蒙眼地,而它不一样,一见到母牲口,抬起头就叫,一叫就想冲过去,一拉给他戴的嚼绳不让他动,它前蹄就在地上不停地刨地。 想到驴,他除了感谢自己的女儿手气好面更加喜欢她外,他又想起那个可怕的梦,“真有点奇怪,”但反过来一想,“不就是自己把手放到心口寤住了吗?”也就平静了许多。

今年他种的这三亩瓜,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因为去年他第一次种西瓜,卖了一千多元,“这可比种粮食强,小麦才多钱?二毛五一公斤,一亩地才收二百元,”他这三亩地的收成,搞好了就先买台小四轮拖拉机。他天天都想让日子过得快点,让瓜早日上市换钱。

“爸 ——!回家吃饭吧!俺妈叫我和小捷来替你了”已经从地西走回来的二江,听声音抬头一看,见一双儿女已经一蹦三跳地走从地边向瓜棚走来。他加快了步伐也向东头走。

“又到星期天啦?你们俩个今天不上学了?”二江问。

“啊!我把作业也带来了,小捷他说他没有作业”小敏站在爸爸面前,向个小大人一样,睁着亮亮的大眼睛,回答着父亲的问话。

“给!这是我专门给你俩找的,大面瓜,熟透的!一人一个,吃吧!”说着他把瓜递到了两个孩子面前,两个孩子接过瓜。二江又说“我可告诉你们俩个,你们吃过瓜,可要把瓜看好,一定不要再到瓜地乱踩啊!现在正是西瓜长个儿攻瓤的时候,到地里一踩,瓜秧就踩断了,瓜就死了,记着没有?”

“我知道!”小敏答到。

“你记住了没有?捷!”二江问小捷。

“记住了!”小捷回答到,“你走吧——!我妈还在家里等你吃饭哩!”

“你要听你姐的话!啊——?”二江又看了看两个孩子,到瓜庵里拿上自己的外衣,出地,向东面村的方向走了。

其实,随着小敏的一天天长大,也随着小捷越长越高,他更感觉到了家的幸福和快乐。两个孩子小敏越来越懂事,放学一回家就知道帮助大人干这干那;小捷虽然才十岁,有点强筋,好几回他来地替他看瓜,说得好好的,不让他乱踩,可每次都听小敏报告说,只要他二江一走,小捷就不老实了,不是到地头逮叫叫油 (蝈蝈),就是要到地里找他自己作了记号的西瓜。小捷把自己的名子用指甲刻在瓜皮上;他还常常从东头的瓜庵跑到西头的三干河堤上一玩一晌。

瓜地的西头是三干河,河堤有两米来高,站在河上小捷就能向河西边的沙土岗上打弹弓,沙土岗上树多,鸟也多,小捷爱到河堤上玩。小捷的调皮和强,二江其实是更加喜欢,他认为男孩子要是不调皮,那不是有病就是精神有问题,想到这,他一面笑一边高兴的走向回家的路。

瓜地离家不到二里地,站在村西头抬眼就能看到他的瓜庵,所以,晚上他二江一个人来看瓜,其实白天都是乡里乡亲地,哪有人来偷瓜呀?白天看瓜主要是为了看村里跑出来的牲口,猪呀羊呀鸡啊什么地,牲口一来可比人偷的害处大,所以,今天两个孩子来替他,他还是很放心地回家走去。

不一会,快到了村口,他远远地看到小苗,也就是二锁的老婆从村里向西走来,手里提着了竹篮,看样子是去地。二江心里一阵莫明的突突了几下,因为小苗虽然嫁到沙压村十几年了,也生了一个孩子,比小敏小一岁,叫滇然,可小苗看起来比刚来时,更有女人味了。她长着高窕的个子,白净的脸,一双大眼还是那么有光,特别是她细细的腰和宽宽的胯,配上长长的双腿,走起路来相是电视里模特儿一样的一走一摆,他心里突突是因为小苗事实上也是自己的女人,虽然别人不知道,他们俩谁心不是明镜一样清楚?“小三十的妇女还这么好看”二江心里在感叹。

“ 吃罢饭了罢你?”二江习惯性地与小苗打招呼。

“吃了!”小苗看也没看二江答到。

“啊——呸!”刚过去四五步,二江听到小苗象是在吐痰,又觉得好象在吐人。

“是吐他二江吗?她还狠他二江?”二江回头看看,“这女人后面看比前面更好看,这样的女人才是女人”,他心里想着。

回到家的二江,吃饭时没有说一句成句的、有明确意思的话,机械地吃着早饭。四芬不会知道,其实二江此时他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小苗,一想到小苗,他就对四芬没有一点兴趣。

三、沙压

沙压是二江村的名子,这个名的来历现在的年轻人大都不知道,二江也是听他爷爷给他说地。

二江吃着饭,突然就想起爷爷给他讲过的村名的来历,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的爷爷说过,他们沙压村的人都有个特性,就是“饿死不求人、屈死不告状”。为什么不告状呢?他一时想不起来当时爷爷是咋讲的了,反正他也真不希望有人告状。因为自从他把小苗整过后,已经过了十年了,二锁和小苗两口,除了见面脸色不好看外,真地没有告他。“真要告他,现在正在严打,好多人所犯的事,其实远没有他做的绝做得出格,不是都落个炮打头?自己的事只要有人告,还不一样被枪毙?”他不愿意再往下想了,现在正“严打”。他只想回忆爷爷给他讲沙压村名的来历,以求得找到“屈死不告状”的理由,来为自己因为整过小苗而不会被告找个可靠的理论依据。

他努力地回忆起爷爷讲过的点点滴滴。

爷爷讲过,原来沙压村叫什么不清楚,说是有风水先生对村里的人说,沙压村是块风水宝地,因为这个村正好在个龙的七寸处,他说中国有两条龙,长江水清水大,是天龙;黄河水黄水小,又有土色,是地龙,这地龙就是蛇,既然是蛇,就有要害部位就是它的七寸。

他爷爷说,黄河向东入海,在中国的大地上画出了个大大的“几”字不是?这“几”字的东边到山东算龙头,正好我们沙压村在蛇头的后面支起蛇头的支点上,这个支点就是蛇的七寸,一打七寸,蛇就死,这其实好多伟人都知道。老日进中原时,为什么将介石要在花园口把黄河炸开?是死了不少人,可日本人也很快败了。

二江在努力地回忆着爷爷讲的,当时好象专门讲了沙压村人屈死不告状产生的原因的,他继续在记忆中寻找着。他最关心的也是这句话。

爷爷说沙压与古代的毛遂有关。毛遂是古代沙压村的人,现在的沙压村,毛家的祖坟有百十来亩大,姓毛的都说自己是毛遂的后代,有的还有家谱做证。

爷爷说,毛遂是春秋时的人,他想成大事,一天他掐指一算,感到要成大业就必需修个十二层的塔,来震龙的七寸。可他哪有钱呢?并且这里的地都是黄河带来的沙,地基太软,据说以之前修的塔都倒了。

一天夜里,毛遂找到了管刮风的神,叫“老风婆”,想让她把沙都吹走,好建塔。风婆说风一吹飞沙黄河会把给填了,黄河一改道,风水就没有了。她就出主意给毛遂,对他说,“要想成功,必显神功;家庙无塔,成业难霸,何不显示一下你的功力?”于是,毛遂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焚香做法,让画在个画上的万匹骡马,出画变成了活的,毛遂套在一起,拉着已经埋在黄河底下的淤沙中不知几百年的一座古塔,平地移动十五里了,立在了村西头的毛家庙。

塔移到了毛家庙后,他才让牲口们又回到了到画上。可第二天一早,全村所有的骡马牲口都在各家的槽圈里,出了个身的大汗,把圈里的地都浇湿了,并且四蹄打着哆嗦。原来是毛遂把他们的魂都借走,让它们帮助拉了一夜的塔使地。

老风婆听说毛遂拉的那个塔,原来是为她风婆风行水上而建的,就想让毛遂还回去,毛遂不愿意。老风婆就想把塔吹倒。事前,她为了提醒人们注意,就变成了个老婆子在毛遂所在的村挨家挨户地告诫人,一进门就说“沙压——!沙压——!”,当时人们都意为她是个要饭的,好心的人就给她好吃的,狠心的就骂她赶她叫狗咬她。就在这天夜里,天突然刮起大风,一刮就是三天三夜,刮得对面不见人,漫天是黄沙。等风停后,整个村子都被沙压埋在下面了,只从沙下面钻出几个对风婆好、给她饭吃的人。后来活下来的人为了记住这件事,就把村子名改为“沙压”。

这虽然是个传说,但名子是真的,沙压村的沙土成岗成山一样,压死过人也是真的,毛遂也是真的,就是那塔也有,但现在的塔好象是修于唐代,这个问题他没来及问,爷爷就死了。

这些关于本村历史和传说,是祖辈口口相传流传下来的,要不是爷爷,他还真不知道这怪怪的村名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毛遂竞是自己的同村人,也想不到自己的村子就在中华大地最关键的七寸位置。想到这些,他准备有空一定要把这些知识讲给自己的儿女,不能让这些知识失了传。

后来他想起来了,爷爷好象说是,“屈死有屈死的理由,告状有告状有告状的祸端,好事坏是,人不见天见,早报晚到,早晚公道。”沙压村活下的人都是好心的人,得到的是天报;

在家吃过饭后,他与四芬去赶会,沙压村的会在村中的东西向的主街上,逢农历每月的初一、十五有会。村子本来人就多,八千多的人口,加上麦已经收过、秋收还得再过两个月,人们都自主了,手里也有钱了。

会上的人很多,四芬让他来赶会是让他来给两个孩子买两对凉鞋,两个孩子都要好几回了。今天两个孩子又要鞋,是她让两个孩子早点把丈夫替回来的,因为在家里,花钱的事儿四芬是不敢做主的,出钱入钱都必须由他二江做主,因为二江在队里是副队长,在家里当个家长,她更放心。

在会上,四芬挑了好几双,问二江,二江都不同意,不是说太贵就是说样太花骚,其实是有点心不在焉,而老是想到“沙压”,也就是爷爷给他讲的那些,几乎想了一上午。

回到家后,对会上的一切,好象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付了人家卖鞋的九块三毛钱,两双鞋是四芬拿着的。

“草还有没有了?”吃过中午饭的二江在问四芬家里的驴草情况。

“还多哩!”四芬回答。

“这俩孩子,今个是咋啦,也不回来吃饭,非要我去不中?白天其实没有人偷。” 二江说。“要不,我去替他俩吧,那我走了!” 

“快点走了,俩孩子在地,让他们早点回来吃饭吧!”四芬崔促到。

四、肠子

二江发现小敏时,小敏已经倒在瓜庵里的棚下面的地上,人是侧身躺着的,头向东南脸朝西,地上流了一摊的血,口子在肚上,有一虎口长,肠子露在外面,地上的血还没有全干,在有血的地皮上、小敏的肚上、脸上、还有手上,落满了苍蝇,大的小的还有红头绿身的,还有不少的蚂蚁也在与苍蝇一起抢着吃。

二江看着自己的亲骨肉,就这样一会不见就会躺在这么大的血泊里,就死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跪下来用手慢慢托起小敏的头,还叫了几声“小敏”,小敏的身已经硬了,他立刻想起了小捷,“对了,小捷在哪?”他跑出庵子,在地里边跑边叫“小捷————!小捷——!”,一声高过声,一声快过一声。

二江是在地西头的河里找到小捷的。三干河是浇地时上面放水才有水,平时是干的。河在二江瓜地这段是沿沙土岗的走势借势而修的,只有一则河堤,西面的河堤其实就是大沙岗。

岗上的树根好多长到河里。河底长很多的小槐树苗芽,不少的小树或被羊吃或被小折,半半截截的也不少。还有很多露出地面的树根,根上有的还挂着长长的灰白色的干杂草,显然是有水时冲到上里上。小捷就趴在河心的树根边,头向西脸向下贴在地面的血里,一手死死地抓着露出地面的一根树根,一手在河底的地上,手边有他抓的好几道的指印,身下是血,一道血迹显示出,他是从堤上爬到河里的,象是要跑到沙岗上来逃出危险。河堤边上一个小树茬挂着他的肠子直到他死的地方,有五六米远,上面落满了苍蝇。他跳下河堤,来到跟前大声叫着小捷的名子,小捷没有任何动静。

“谁杀的?你杀的?来找我呀!有仇来找我呀——!你杀两个孩子算什么英雄?操死你全家,骂的老子也不活了,有种来找我呀!”二江象疯子一样大叫,可正是中午,大夏天的中午,他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他把小捷的肠子从树茬上取下,把小捷的身体翻过来,再把肠子装进小捷的肚里,抱起小捷,他的嘴咧得跟瓢一样,嗯嗯的哭着,走向他的瓜庵。

他把两个孩子的尸体到放瓜棚,进行了简单整理,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该怎么办,“既然敢杀两个,第三个他还有什么不敢杀?”他猛然回过神来。他有点怕了,更有点担心起四芬是不是也会有危险?他找到瓜铲拿到手里,以防万一,转身向家里跑去。

夏天太热,尸体不能再放,是全家人都看过后,第二天上午埋的。因为小敏小捷还都是孩子,没有结婚算“没有成人”,没有长成人死后是不能入祖坟的,两个孩子就埋到西头的沙岗西了。

五、天意

几天四芬只哭不吃饭,想不通是谁有这么狠的心,能动手去杀死两个孩子。孩子是她的肉是她的心是她的一切,她哭没气好几回,头撞墙想死了算了。埋孩子时她还要求把会上买的凉鞋给他俩穿上,除了流泪没有出声哭过,她想让报案,让公安局抓到杀人犯到她报仇。

二江烟瘾更大了,话少得很,孩子死了,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他的头发突然白了好多,他想找人报仇,可仇人是在哪里呢?是哪个,他不清楚。这在命关天的大事,他没有证据,他也不能乱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他好几次想去的案,可这想念头一出他就又不愿意报案了,最后也没有去报案。

四芬身体彻底被击垮了,天天只躺在床上,她想让二江报案,人死了她想知道个明白,两个孩子被杀,她家究经与别人有多大的仇。她多次对二江说,让去报案。二江一听说要报案就说“咱爷早就说过了,屈死不告状,你忘了?”其实,他何偿不想报呢?他何偿不想为儿女们报仇呢?可他不能报。不能的原因,是他怀疑起了二锁或小苗,越想越感觉只有他们两口才可能做出这么狠毒的事,任何人都不可能。

二锁原来是十分信任二江的,因为二江帮过他的大忙,那年的腊月初十,村里来了一个叫老阮的中年男人领着小苗,同意以三千元把小苗卖给二锁当媳妇。当二锁当时钱不够,他二江就借给他五百,二锁已经二十八岁,虽然人长得仪表堂堂,可他的地主成份哪有人愿意嫁给他?所以为了找钱借钱,把一个送到家门口出钱就成亲的小苗娶到手,是他二江,当时从家里拿出五百块钱救了二锁的急,帮了二锁的大忙,他打心眼里感激他,信任他

十几年来,他想起过去自己所做的事,特别是小苗刚结婚那年夏天,小苗的工都是他二江派的。一天,他专门让小苗与自己一班浇地。中午的玉米地,棵棵长得一人多高,在青纱帐里让小苗与自己一起浇地,是他想了多日的一个阴谋。

小苗当时实际才十六七岁,地里中午就他们两人,他叫小苗过来小苗就过来,他然后就叫小苗做了小苗很不愿意做,而他早就想做而没有机会做的一切。一个中午就让人家脱了三次裤子,还不让人家说出来,说如果她敢说出来,就扣人家的工分,再开五类分子批斗会也让她也与二锁一样上台挨批斗。一个夏天他没少整小苗,整人家,本来想整一次,可一整就感觉比四芬年轻有味得多,小上了瘾,至到后来一次小苗咬了他大腿一口,他才停有所收手。他想想就脸热,想到这里,他就感觉越想自己对小苗的所作所为,越感觉“这屈死不告状,”虽然是沙压村人的习性,但其结果有时比告状来得更毒气啊!

有一天,二江突然象明白了什么是的,对!他想起了他那个恶梦,那可怕的饿老雕……

“天意啊!天意!”他常常一个人边走边和自己说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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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燎原百击点评:

文章生活气息较为浓郁,文笔流畅,描写细致,故事结尾令人倍感压抑,看来人活于世,还是多做善事少行恶为好,不是不报,怕是时辰未到。

文章评论共[2]个
瓦岗山人-评论

哈哈,好文!at:2009年02月17日 中午12:06

诺必-评论

文章很好,很有生活,建议:在其他领域里的故事再结合你的故事,会塑造出精美的作品,一定会有看点的。加油!at:2009年03月22日 下午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