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周都没有上课，因为要调到党校去，把课都让给其他老师上了，但文还没下，也不必早早到新单位去上班。因此，每天早晨起了床，就是玩电脑。游戏早已打腻，聊天难得解人，注释《论语》，有时又觉得沉重，提不起兴趣来。煮饭尚早，买菜又不必天天，打球么，天冷难洗澡洗衣，于是既打游戏，又聊闲天，还注《论语》，打球买菜，间或为之，除了做家务，馀下的时间，就是躺在床上看电影。两周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妻见我天天躺在床上看电影，未免发愁，一会儿说叫我去开品牌服装店，一会儿说叫我当家教，一会儿说叫我去学习开车，总之，她见我终日闲着，以为会成为废人。这两周的清闲，在我并非难得，以前的暑假也曾有过。确实，如果不码文字，二十四小时一天的日子，对人生来说是漫长的，但一旦码起文字来，在我会觉得吃饭睡觉都是多余。可惜，人生的刺很多很利，有了余闲，却没了灵感，文字也难码得成行。朱自清说：清福也不易享的，的确是这样。

窗台上养了些兰草、秋菊、仙人掌、文竹之类的，是妻买的。她每天早出晚归，忙得忘了浇水。我对养花莳草全无兴趣，常常在电影中忘了它们，所以，文竹早干死了，还有一些别的植物。客人来过，打扫战场时，要倒掉喝不完的茶水，我才想起开窗倒去浇那些花草。我的清福，注定是以书本为伴。著书立说谈不上，民生疾苦非我所能关心，唯一觉得时光没有虚度的时候，是码这样的文字的时候，但又不是非码不可的。说无聊吗？觉得生活本身就是这个样子。说孤独吧，这世上又有谁不孤独呢。所以有时对朋友许些鸿愿：注《论语》，解《老子》，批《红楼》。其实不过效金圣叹的“消遣法”，借此打发余下的生命。读唐人刘全白给李白写的墓志，很为其中“好神仙，饮酒，欲以耗壮心、遣馀年”的话而感动，不料自己年届不惑，就要过“遣馀年”的日子了。

壮心是早已没有的，以前上课，不过觉得既能糊口，又能传道，精神物质双丰收而已。现在声似破鼓，言如鳖咳，教书的生涯不得不放弃了。新单位也是清闲，闲的滋味，现在的我似乎还不具备品尝的味觉。读《论语》时，很为“君子”能无忮无求所动，那在平凡普通中安然度日，不求名不图利，即使老死户牖也无怨无悔的境界，我还未能梦见。“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象当窗的茂草，不芟不夷，可见万物生气。而我的窗前，只有枯死的文竹。

看电影，码文字，不多一会，总要抽烟。酒可以不独饮，麻将非四人不能玩，枯坐斋室，却不能持戒。不能持戒，忍辱精进都谈不上了。枯禅参不成，小草做不了，何来远志？或许饮酒，倒是不错的选择，李太白以为可以留名，阮嗣宗把来远害，陶渊明借以归隐，可惜我胃不好，几口下肚，早已闹腾得眠食俱废，尚安能做酒中仙？

《贫民富翁》中的主人公贫于财货而富于智慧，智慧最终又让他富有财货。剧终是男女舞蹈，直到落幕。不知道成为富翁的贫民，死前能不能都那样快乐地舞蹈着，在我自己，只好频繁地更换频道。

2009-3-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