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诗人徐志摩以他清新婉丽的诗句带我们进入那轻灵飘逸的诗境,让我们一度度的沉醉于那古风古色、桥影藻密的康桥,浮想在康河的周遭,彳亍于夕阳的余晖下……
这位才华横溢、名震寰宇的诗人一生唯美而短暂,仅活跃在文坛数十年,就创作了一篇篇精美绝伦的诗文。他的诗文集价值非凡,堪称经典,如《志摩的诗》、《斐冷翠的一夜》、《猛虎集》、《云游》、《落叶》等等。其每一部作品集无一不闪耀着他那天马行空的灵性之光,每一首诗无一不是他性情真纯而勇猛的真实流露。
陈西滢说,“他的文字是把中国文字和西洋文字融化在一个熔炉里,炼成一种特殊而又曲折如意的工具。”当然学贯中西的他有渊博的学识做强有力的后盾,文字写起来自然信手拈来,处处涉笔成趣。有时辞藻华丽却自然清逸,有时意境古朴又推陈出新。活学活化在异邦语言上尚且难以做到,更何况是深厚的中外文学,而转为自己的文字风格则难之又难。是什么催发他如此豁然的“融化效应”呢?仅靠“活”字是远远不够的,还与他曲折离奇又精彩纷呈的人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胡适说,“他是个有着单纯信仰的人,整个人生追求中只有三个大字,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是的, 正是这种完美诗意的信仰,他灵性隽永的文思才被完美的激发出来,他独有的清丽婉约的风格才不拘一格的挥洒在字里行间。
之一,他喜于追寻美,尤其是自然灵异的动态美。
他在《自剖文集》上写到:“我是个爱动的人,每回我身体行动的时候,我的思想仿佛就跟着跳荡。”是的,身体爱动,思想也随之有了动的习性。思维敏捷的他无时不关注着大自然的每一个精微的颤动,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现象在他的一番思维动荡后仿佛就真的变成灵动可爱、妙趣横生的异象了。
“青荇、柔波、水草、荧光、星芒、海涛、雪花、水莲……”这些在我们看来司空见惯的事物在诗人独具匠心的组合下,就成了一些精妙微至、富有动感的诗歌意象,连贯出一句句华美蕴藉的诗行来。“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与黑暗里的荧光,飞来你身旁,来照亮那小黑点似的闪荡的星芒……/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围中,像一座岛,在蟒绿的海涛间不自主的沉浮……/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半空里潇洒……/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当我们走进他的诗境时,大自然奇美瑰丽的造化便一一梦幻般的浮现在眼前,若水中之月梦中之花,恍惚明暗,错落有致的摇曳之美让我们迷醉其中难以言喻。闻一多说:“徐志摩是一道跳着溅着、不舍昼夜的生命水。”当然,生命之水是纯净天然又明澈润爽的。正是他的这种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水将他的思想时时洗濯,他的性灵才在大自然中得到提升,他灵动的慧眼才得以捕捉万物的动态和灵异之美,来润泽他自然清新的纯美诗文。
之二,他欣于追寻真爱,完美无瑕的真爱。
志摩曾游学于欧美,是一位深受西方资产阶级人文思想熏染的诗人,一些西方的现代思想深深的影响着他。譬如,他对欧美的自由爱情极为崇拜,向往自己的爱情能像白朗宁夫人的情诗一样无私而光明,像烈火灼灼般炽热,神明的异彩般圣洁。因而青年时代就因受父母之言娶妻成家的他一度对自己的婚姻怨言甚大,一直都在自己的婚姻围城里忧郁伤感,直到遇上自己的知己林徽音小姐。尽管林小姐已与梁启超的长子梁思成订有婚约,我们性情真率毫不掩饰半点虚情的志摩仍不顾世俗的伦理纲常,热烈勇敢地追求着、感应着对方的爱。
现实的种种阻挠和艳遇的错失让他们终究无缘继续下去,爱愈深,伤愈深,加上他与前妻张幼仪的婚姻结束,本来就很忧郁的他又一次深深的陷入了爱情的苦海。可我们知道他是真性情的,是勇猛无畏的,对真爱的追求并没有因此而停滞。
思想的暴风骤雨终究是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从国外回到上海后,他终于还是看到了新生在自己心空上期冀已久的绚丽彩虹。交际圈的扩延,让这个热情诚挚的风流才子又结识了一位柔艳忠厚的聪慧女子陆小曼,两人相见恨晚,接触不久便撞击出爱的火花。并很快和这位“爱眉”结为连理,共度起了浪漫的伉俪爱河。
世事变幻如风云般莫测,这对天造地设的夫妇进入这场温馨婚姻后不久,就又一次的陷入爱情危机。一波三折的徐志摩为了满足催他心肝、要他性命的陆小曼奢侈华丽的消费,曾身兼数职四处奔波任教,为了追求理想的爱情席不暇暖的终日忙碌着。
之三,他乐于向往自由,融自己于天地宇宙的自由。
他对自由的向往也是较前两者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一点多见诸于他的诗和散文中。萨特说,“人是生而要受自由之苦。”是的,人总是在向往自由,同时也总在忍受着它带来的痛苦。
极端愤恨中国的封建道德和伦理纲常的徐志摩,曾在压抑已久的情感困惑后写到,“这是一个怯懦的世界/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顺着我的指头看/那天边一小星的蓝——/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快上这轻快的小艇/去到那理想的天庭——/恋爱,欢欣,自由——辞别了人间,永远!而在散文《想飞》中写到,飞出这圈子,飞出这圈子!到云端里去,到云端里去!哪个不成天千百遍的这么想!飞上天空浮着,看地球这弹丸在天空里滚着,从陆地看到海,再从海看回陆地……飞:超脱一切,笼盖一切,扫荡一切,吞吐一切……”
陶孟和说:“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理想曾受了希腊主义的影响,以求充分的完全的生命。”这固然是正确的,诗人本想借自己的《想飞》飞出这怯懦的世界,飞出这世事的繁琐,飞出这喧嚣的尘世,飞到太空去,自由自在的遨游与快乐。谁料我们这位伟大真性的诗人却在北京任教的途中不幸坠机辞世,携着他理想中的真爱云游而去。他的魂灵终于如愿以偿,正像他用过的笔名“云中鹤”一样,超脱尘世、腾云驾雾的飞上了九重云霄,踏入了飘渺的仙灵异界……
可爱、可敬、风流倜傥又性情真纯的诗人徐志摩,轻轻的来了,也轻轻的走了,不带走云彩但带走了毕生的信仰。他悄悄的洒落了自己所有的光华后,在落日的余晖中完美的升华了自己天然无饰的真性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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