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不平凡的一天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三月,桃花就是在岸边和老公相逢。当天空荡起悠悠的春风,桃花身上刻意搭的一件黑色针织披肩不慎跌入水中,她不禁落魄失态地大叫起来:“哎呀,怎么办啊!那是妈妈出事那几天晚上看着电视给我编织的礼物啊。快来人啊!我不会游水。”
一行数人皆笑桃花傻,这也要叫人,一条单薄的黑色披肩,去便去吧,哪里都能够买到比这时髦漂亮许多的披肩,他们哪知,即将跟流水流去的是桃花最后感受到的母爱。不管怎么说,桃花是不能失去它,这几年工作南来北往地换,始终跟随她的也就是这条一年四季都能派上用场的针织披肩。天微凉时桃花用披肩挡风,天暖和时桃花用披肩做上衣装饰,总之她无论去到什么场所最喜欢的衣饰就是这条颜色黑旧花样简单的披肩。
这时候,一条身影扑入水中,大家如同见到一条蛟龙,只见那人游的很猛,欢腾的水珠挡不住他的手向前划动,不一会儿功夫,桃花的披肩就被那人抓在手中,高举过头顶在春天的水面晃舞。岸上人一起鼓掌,为了那不畏寒冷的精神,桃花忘了鼓掌,眼中只有被英雄举出水面晃舞的黑色披风,还有那颗攒动在水花中的头颅,就这样,英雄上了岸,桃花的母爱回到身边,同时拥有的还有一个值得她依靠的男人。
和老公认识三个月,也就是岸边英雄救美后,回到生活的城市仅仅三个月,他们就登记结婚了。老公和桃花一样都是没什么亲人,桃花只有个弟弟在老家念大学,老公则还有隔房的叔叔伯伯在另一个城市。结婚时,他们就是买些礼物去了他的叔叔伯伯家走形式,亲戚也每家回了他们一些礼金和一堆祝福。桃花因为弟弟尚在学习,就只是电话通知了一声,也没有专门回去老家。就是这么简单,桃花和老公的认识和结合。之后,桃花就调到老公生活的城市,一起打拼。
这些已经过去数年,弟弟学校毕业已经工作,桃花也生了一个女儿,工作没有再换地方,都是在一家旅行社坐班,负责客户上门咨询和登记开票之类杂事,女儿送在幼儿园,每天亲自接送。老公也在单位轮上科长一职,不象原来跑购销还要满世界乱跑,马不能停蹄。每天,她回到家做好晚饭,老公都能准时到家吃饭,偶有应酬也属于正常,天天能头挨家里的枕头算数。这样的生活已经让桃花满意,人生不外如此,孩子乖巧男人得意,自己有工作心灵也不空虚。数着家里存折上的数字在增添,弟弟在老家的工作上也是如鱼得水。桃花满足了。唯一遗憾就是偶尔想念母亲,拿起那件让她和老公结合的披肩,因为老公说不披不表示就不怀念母亲,于是她把思念收进衣橱里,一个人时候才拿出来看看,披的时间已经甚少。日子就这么流逝。
可是,就是这个星期,老公有三天没回来。桃花隐感要出什么事情,他从来没有这样不回家过夜,也从来没有电话短信都不发的日子。这三天,他和她失去一切联系。直到他回来,也什么交代都没有。桃花不喜欢追问,不说就不问,但是桃花的眼皮一直在跳,母亲在世时说过,只要眼皮老是跳就是要碰上坏事。她以为是老公要出事,于是留意老公的举动,除了那三天没在家,一切还是和原来没有两样。出门上班时,他要亲亲小女儿,叮嘱她在园园里要乖,多听老师话,回头接过她递上去的包,老公也习惯地拍拍她的脸,叮嘱她中午在单位吃饭别吃辣椒,影响脸蛋,然后又吩咐晚上接孩子时过马路别急,买菜记得买他爱吃的茄子,他晚上回来再晚也要吃她烧的鱼香茄子。
老公走后,桃花翻遍他扔下的脏衣服,包括已经扔进洗衣机的,没有什麽发现也不象伪装过,到底是哪里不对呢?照照镜子看看依然粉面的自己,应该不像是睡不好自己过虑,她肯定那三天肯定发生什么,可是没有渠道透知。这时候,穿着花格子厚尼绒裙的四岁女儿拿着梳子跑过来,催着她娇声说:“妈妈,快快,你还没有给人家梳头呢。”
桃花没有再胡思乱想,帮女儿捆好马尾,再在衣柜抽屉里拿出一个漂亮的夹子给她别上。女儿高兴地大叫:“妈妈,好看。是新的,好喜欢哦。”
桃花也笑了,女儿就是宝贝,生了这个小家伙才更懂得母亲一个人辛苦养大他们姐弟,付出的心血多深,如今泉下的母亲若是有知能看见她的女儿这么可爱,一定也该欣慰地笑了。
急匆匆给女儿换上粉红色的小皮靴,把她那只印着小叮当的书包给她背上,桃花母女二人就出门奔幼儿园去了。幼儿园就在桃花上班的旅游公司附近,每天她都是自己上下班就顺便接受了,不用给女儿坐幼儿园校车,那并不安全还得必须是四点过就有人去路边接,桃花那时候还没有下班,可不敢带着女儿在公司里玩,女儿老捣蛋,久了会让同事们烦,让女儿一直在大家心目中保留小公主遥不可及的形象是桃花的一大成功。
刚到幼儿园门口,那个带着笑意每天在门口接宝贝们的女老师穿着蓝色套装,优雅高贵的站在那里让桃花羡慕。每次她来送女儿,只要是这个老师值班站门口她都要多看留心几眼,想法和对方对沟通一阵,她狭隘的认为懂得穿戴的高品味老师会是女儿最好的启蒙教育良师。今天,又是这个老师,桃花以貌取人地抽出点可贵的早晨时间和对方谈了几句,主要就是女儿在家的一些生活习惯和说话举止,一边从老师不断重复:“哦,她真的那么乖啊。她就是这么棒”之类的褒奖话里寻到自己做为母亲的欣慰,一边等于是告诉老师女儿的某些特征,希望这个被自己喜欢的老师也能从这些细致的地方着手管好所有宝贝。
终于到了公司报道,已经是最迟的一个,虽然通的过考勤,可她的确是每天最迟到的员工。还好是旅游公司对外办事处,分管客户上门查询购票一类的接待工作,要是什么重要的购票点或是带客服务就不行,天天这样算准时间到就会被公司其它员工骂偷懒。她自己知道,要照顾老公女儿之后才轮到她上班,何等的劳累,但是她愿意,同事们也理解,还常夸她有个幸福的家庭。一些和她一起由导游做过来的人就知道,以前干导游时候很好玩,整天游山玩水,桃花还喜欢那样到处跑,老公就是那样认识的。只是有了家和女儿,她已经不可能做回头。
刚打开电脑,开始准备工作,放在桌面的手机开始铃声大作,她随便地拿起来一听,是老家的弟弟的声音:“姐!我要结婚了。你祝福我吧。”
桃花猛吃一惊,弟弟电话里头的喘息声急促,听上去他很激动。这可是人生大事,不谨慎不行,她于是学着死去的妈妈的话说教唯一的弟弟:“这种事情你不要冲动啊。怎么认识的,家在哪里,家有几口,你要慢慢告诉姐姐才行。怎么能说结婚就结婚。。。。。。”
弟弟等不得听她说完就打断她:“早知道不告诉你,和妈一样啰嗦。你结婚我多话了吗。反正你不同意我也接定了。”弟弟的声音还是很激动,但是干脆的讲完就挂断了。桃花握着听筒发呆,这又是和自己一样地冲动,不是说不可以,爱情也是靠有冲动才认真,可是怎么到亲爱的弟弟那里,桃花就是不放心了呢?甩甩头,她暂时不想,弟弟工作也有两三年了,一家工程公司的绘图员,工作是他大学毕业后自己找的,当时桃花很想弟弟出来,但是弟弟急巴巴托人找工作留在了当地。对这个弟弟她有远不可及的照顾不周之内疚感。下定决心,这个月底,无论如何请上几天假回次老家,亲自给弟弟把把婚姻关。男人对这种事情不是那么细心,她是女人可以帮他斟酌斟酌女方。顺便让弟弟那个已经升级舅舅的人看看他的外甥女有多乖。桃花心里这么定了,就开始进入今天的工作。
一个穿笔挺西服的男人走到她的办公桌前,盯着她看。桃花微笑地说:“你好,先生,有什麽为你服务的吗?”
男人系着和西服配搭颜色适宜的高贵领带,用一把好听标准地国语告诉她:“小姐,我想请问是不是可以你们旅行社是不是可以帮忙代订机票呢?”
桃花肯定地说:“当然!你到哪里呢?请问先生。”
男人如释重负的轻松地哦了一句,然后说:“这样的,我要一张加急的去重庆的。必须是今天,越快越好。最好马上。”
桃花查了电脑上的航空公司机票时间说:“现在有一班是两小时以后起飞的,但是只有九折哦。要吗?如果要,我马上给你打印出票。”
男人高兴地说:“好!就是这班。我马上付钱。你们公司有车去吗?我来得及赶往机场那边吗?”
桃花立刻说:“可以!我这就给你出票。你赶紧把钱缴了。我这里出来票电脑上有显示,它机场那边就会等你。我们公司再安排车送你过去。你如果叫外面车去也行。这里到机场要一个小时时间。你应该怎么都来得及,就看你还有没有行李需要回家去准备。”
皮肤白皙外表斯文的男人很快地回答:“我没有行李了。要快。就坐你们公司的车去吧。我现在交钱。”
冰雪伶俐的桃花很快帮这个品味格调看就很高尚的男人办理购票手续,包括保险机场建设费也一应搞定,让顾客坐飞机购票后顾无忧就是桃花他们这行的规矩。办好这一切,那个男人拿着属于他的机票到桃花办公桌前面的座位上休息等待,桃花立刻拨了一通公司派车处的电话,在很快接通后,听完桃花的快速交代,那边的声音也很干脆果断:“好!立刻来一车到你那边,接一位顾客送去机场,搭乘两小时后的飞重庆航班。清楚!”
桃花挂断电话,有点口干,才开始喝了第一口,上班第一时间就泡好的润肠茶。这时候桌面的电话又响了,是老公打电话来交代,他有一件去年买的浅蓝衬衫,问是不是已经洗残扔了,要是没有赶紧给他拿去洗洗,过两天单位同事开庆功会他想穿。桃花答应好就挂了,也没有多话。回头想想,可能自己是提前进入主妇忧虑症,老公其实没什么事,自己节外生枝瞎担心一通。
接下来有一点昨天没有做好的事,她趁现在有一点空闲就把它忙完。正在电脑上查询资料时,她已经看见公司专门送票上门和接送客户的小面包车司机大马进到玻璃门内,他招呼了一句,就指着坐在座位上心急地张望着也不失仪态的西服男人问:“客人是这位吗?”
没及桃花回答出话,很现代派的男人立刻猜到这是接他的车到了,于是主动拿着往重庆的机票站了起来,迎着那个司机大马应声:“是。”
肥胖高大的大马指了指旅游公司玻璃门石阶下停的黄色面包车说:“那就是车。先生,你请先上车去等着,我说两句随后到。”
客户出去了。桃花看下时间,稍带埋怨地说:“你不赶紧送客人去要干嘛?已经只有一个半钟,你不要等下飞车闯红灯。”
大马有点气愤地说:“这你别管,我就是问你,这办公室人呢,咋就你一个?我要找王芳论理。”
桃花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他们都跟经理出去有事去了。你有天大的委屈也请你先把客户送到了再回来和王芳扯你们之间的皮。”
大马不耐烦地又略带凶狠地说:“这个我知道。保证不飞车把客户安全稳当地准时送到。我一会儿再回来找她。”
看着大马出了玻璃门,奔面包车而去。桃花也安心地低下头喝第二口润肠茶,这种茶她经常喝,每次都是觉得自己有点肚胀或是脸上有黄褐斑时就赶紧买一盒这种茶拉肚茶喝,每次喝完感觉就很有效,肚子虽然泻的比较辛苦,但是一天一天看着纤廋,并且也能保持一段时间,自我感觉也还算良好,没有什麽不良反应,自多就是拉的那几天没有力气,下面说来就来把握不准时间,幸好,她已经喝出经验,只要每天上午喝一包,坚决不晚上睡觉前也整一包,那样身体就承受的起不会说拉肚子拉个没完没了。
玻璃门又被推开了,是王芳上楼经理办公室开会回来,表情垂头丧气。桃花无意雪上加霜,但是必须告诉同事大马来找过的事情,并丢下话一会儿送完客户还回来。
王芳没有再象先一样气势汹汹,得理不让人,她有点想不通地表情愤愤地对着桃花诉苦:“来就来。他以为谁怕他。我为这事已经挨经理批,不怕再和他争一回。”
桃花直表态:“与我无关啊。你们随便斗,只是千万别上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行。”
王芳仍然抱怨说:“你想啊。那天我临时有事急着请假早走,明明把第二天几点出车到什麽地方接什么人写的清清楚楚在桌上的记事薄上,怎么会他接漏了客户怪我没有通知。真是天大的委屈。我刚才挨批时也这么对经理反应,他也没有说我占主要责任,不能准点到达接人就是他车队的事,怎能怪我们这边安排呢?鬼知道他们都是安排什么车接什么人啊?”
桃花也肯定地表示;“对!~就怪他们安排车的错。”
王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开着电脑和桃花扯起闲聊,暂时忘记那桩麻烦。桃花没来由地叹口气,是替别人无奈还是替自己无奈,她也说不清楚。只是好怀念以前当导游时,可以满世界乱窜游山玩水,要是还在室外工作她肯定就不会没来由地烦恼焦虑。桃花的桌面电话又响,是一个客户要办理出境游护照,询问旅行社可以一手全部代办不,桃花马上告诉那客户,可以,但是必须他亲自来跑一趟,把需要办理的文件全部送过来,要缴一笔合理的费用,用于他们旅行社递上去出入境管理处。那人马上表示好,问要带些什么文件,桃花告诉对方要有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本人照片几张,估计时间大约要十到十五天才能审批下来。那人全部答应没有问题,然后告诉了对方办理价格和旅行社所在准确位置,就挂断电话等着客户上门。
桃花又喝了一口已经冰冷的茶,杯子里的茶包已经完全把水侵黑,茶样子像极了中药。王芳这时候关心地问她:“哎,你老喝那东西不怕得什么怪病啊?听说现在那些毛孔阻塞引起地病都是这些减肥茶造成的哦!”
桃花好笑地说:“你得了吧。没结婚的丫头不知道生孩子妇女的烦恼。我喝的不是减肥茶,我这是润肠子的茶。”
“还不是一样。你不就是拿它当减肥茶使。”知道桃花不会听她说的,王芳又嘟囔了一句。
桃花很是疲累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上午要累点。事情比较多。可能因为你们都被经理召见没有我的份的缘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快到下班时间,大马从机场送了客户也回来了。他高大的身躯象一座要爆炸的火山堆在王芳的座位前,口气粗暴地说:“你说你那天为什么不把第二天一早接韩国客人的时间表给我?害我这月钱又被扣。”
王芳也很委屈地说:“你以为就你一人被扣钱啊。我也有份也。我明明写在那里,值班的撕去看了,打电话通知你,你还说不知道?自己错赖人。”
大马疑惑,他摸着脑袋瓜子问:“你说谁撕了打电话通知我们车队的啊。我问了每个人都说没有人接到任何书面或是电话通知。”
王芳奇了怪了,这写在这记事薄上面的便信明明就已经被人撕去,旅游公司所管车队却说没有这样一条消息,她接到总公司打来的临时电话,就清楚地在当日记事薄上写着“请于明早八点到帝王大酒店接一批韩国客人,大约有五十人,需派大车。先送到海滨度假村入住,然后安排观光一上午 ,中午送到海天大酒楼吃饭,然后下午安排去参观两个博物馆,晚饭就还是在海天大酒楼吃饭,最后送回海滨度假村歇息,后天一早八点送去机场。”
王芳把当时记录的行程都背出来,证明那天早上没有接到韩国客人不关她的事,可是问题在哪里呢?找不到答案,就每个人都被扣钱。这年月打工都不容易啊。
桃花听着这二人的争论,帮不上忙,看下时间,已经是中午饭时间,想想就说:“两位都别说了。你们说够我听够,现在到我说,”她先对高壮的大马说:“我问你,你一个上午就这样送了一个客户就没事了,不趁机回去歇息跑这里瞎闹累不累啊。”然后,她又转头对着好胜心极强的女同事说:“你也是,事情不出都出了,还争不起作用,钱是肯定被扣定了。接不到韩国客人,让他们在帝王大酒店滞留那是多么坏的影响,害到总公司另外再派车去补救是我们这里的严重失误。说到底扣钱不是没有道理。只有下次注意,遇事要多拨一通手机求证。那天晚上要是你办完事,想到说拨个电话去公司问,明天一早安排什么车去接韩国客人,不就没有这种坏结果产生。”
两个同事面面相觑地望着平日不爱管这些扯皮事的桃花,她此刻是这间办公室里看问题最冷静客观的人,王芳想,难怪上午经理找所有人去骂都没有桃花的份。
桃花说:“现在我也饿了,吃饭时间也已经到了,就麻烦二位中的谁去买三份快餐回来吃。鉴于二位都是受气又赔钱的人,我掏钱请客。谁去啊?”
王芳没有再闹,大马也不再讲理。只是二人都表示,怎好意思要桃花请客,她已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也不容易,还是各人吃各人。于是,王芳去跑路,她最爱吃那家的尖椒牛肉饭,就去买三份回来。
王芳出去,大马沉默的在座椅上看当日的参考消息报,桃花望着玻璃门外那些穿来过去的人们,还有石阶下阔公路上奔来跑去的车流,感到时间流水一样匆匆,母亲去世这么些年,她有时候感觉母亲还在身边,有时候又感觉母亲死了好多年,这不,她已经结婚有了女儿,弟弟也大学毕业闹着要结婚。想到过去母亲含辛茹苦养育她和弟弟的样子,她就唏嘘母亲没有看到她结婚,享受一天她的回报就离去。母亲死是个意外,那时候,弟弟正在读高一,桃花已经在老家一个小的照相馆做杂工,母亲一个人走在下班买菜的路上摔倒,因为夜里总是干些针线活把精神弄得很疲惫,母亲心想桃花刚参加工作,不能给女儿买什么贵的礼物祝贺,就趁夜给女儿织条围脖,谁知一开始动手,母亲又觉得织围巾只限于冬天,换成织披肩就能一年四季给女儿挡风,于是,母亲熬更守夜地赶了一条披肩来送给宝贝女儿。虽然是拆以前穿的旧毛衣赶制,母亲仍然织的很认真,就在摔倒的前一天夜里母亲织好黑色披肩,想不到那成为母亲留给女儿的最后礼物。母亲那一摔,再也没有醒过来。医生说是脑溢血,抢救也不行。
想到这里,桃花的眼窝润湿,她后来看了些医学杂志,知道母亲那种病如果有钱医治,在氧舱里养着还是可以救得回来。但是他们家就是母亲那点工资,怎么会有庞大的钱呢?所以只能是任母亲离去,假如是在今时今日,母亲尚在,如果再遇上这样街边昏倒,桃花想凭他们目前的存折应该还是可以多留母亲一些时日,除非是真的太难的病,几万十几万能医好的病,她和老公是可以帮母亲救回来。
正想着往事,办事急性的王芳已经提拎着一个装了三个快餐盒子的口袋回来,她推开玻璃门,没有急着嚷嚷吃东西,只是招呼着桃花说:“快走,快走,我领你去一个地方。事关重大,比生死还急。”
大马奇怪王芳怎么神神叨叨的,不说吃饭也不说为什么,拉了桃花就要出去。看王芳很急的样子,桃花也不便多问,就叮嘱大马一个人先吃快餐,不用等她们回来。就跟着神秘又迫不及待的女同事出去。下台阶时,桃花忍不住问王芳,到底什么事情那么急,和她有关吗?王芳也不讲,只是说路上不要问了,到了就知道。还说怕去迟空事一场。
就这样,平日里还算走路文雅的桃花跟着完全不讲究礼仪的王芳,忘了保持外观形象完全是被拖着奔跑在大街。桃花看女友急得汗珠都往外渗的额头,也不自觉地开始着急,这好似和早上她担心的事情不谋而合,她预感到因为事情突然紧急,而且与自己有关,女友才会如此的着急,然而,在这座生活工作的城市里,自问能够与桃花有关的人事,除了老公和男女私情,还有什麽是工作以外的和桃花有关的人事呢?看来桃花今早的眼皮跳不是毫无理由,母亲在世常说的眼皮跳就是有灾到不是没有根据的凭空乱说。
两个女人疯狂穿走在下班赶饭一族中,显得比谁都惹眼,完全像极了是要去趁午休抢饭血拼的月光族。在一家名叫缘梦情深的咖啡西餐厅门口,王芳止住了步,她回头问桃花:“来过吗?要有思想准备哦。”
这里是繁华的步行街,又靠近桃花工作的旅游公司,平日里有闲时带着女儿逛街时,她到过这里,只是看见招牌起的浪漫,外面装潢也很别致,毕竟是结婚成家的人,担心消费过于奢侈,不是有人请是不会轻易去这一类高雅风情的咖啡西餐厅。那是单身人士喜欢光临的地方,他们这样有孩子的人群更乐意在不工作时把时间泡在酒吧迪厅之类的人多杂乱场所。故此,虽然一直知道这里有一家这样人烟稀少情调独特的好去处,也消费的起却从没有进去光顾过。
早已经猜到什么的桃花有思想准备的点点头,王芳于是带头推开了日式暗花玻璃门,什么也不愿意多想的桃花跟着进去里面,大厅里所有吊灯壁灯都调的很低,光线昏暗深沉,最强的主亮光就靠吧台顶上吊的一盏有伞形顶盖的大灯泡,一个负责接待的男侍应生正在站在亮下望着她们进来的门口,时刻等着接送客人。王芳领着桃花两人不敢冒失地穿过一个椭圆形类似舞池的透明地面,来到吧台边,一人坐了一条高脚皮凳,王芳轻声告诉侍应生:“给我们拿个详细的服务餐牌看看。”
长相俊美的男侍应生应声好。就去找吧台里面的内间找,经常遇到这样第一次光临的顾客,不懂得自己找餐牌什么都要侍应生服务到家,王芳悄声桃花耳朵边神秘地讲:“我也就是看见你老公和一个女的很亲密地进来。在哪个小间我就不知道。等会儿慢慢套这个服务生详细的情况,你别乱说话露出马脚,人家不肯说还赶你出去。”
没有两分钟,穿白色衬衣蓝色马甲的侍应生出来,手上多出来一个深红色皮封面的餐牌。王芳老练不耐地说:“不用了。我们一会儿就要回去工作了,没多少时间。你赶紧给我们开一个雅间,我们在那里随便吃点聊下家常就行。”
侍应生面露难色,王芳不依不饶地说:“怎么了,怕咱不给钱还是都满了啊?”
那家伙只有干脆直说:“不是,是现在确实是满了,我们这中午和下午这一阵,要包房都是提前预定。小姐不好意思,只好请你们下次了,来之前打个电话约一下。”
王芳故作失落的对桃花说:“没有办法了,都满了。只有等下次。也不知道我们公司那个常客来没来,她跟我们说今天要来这里会客人,我们来了没房间,不知他们来有没有。”
桃花露出工作上的干练,马上反应敏捷地配合说:“也对啊。要是他们在,我们可以和他们合一处,反正也就是吃个午饭,等会儿可以一起回公司。”
穿白色衬衫蓝色马甲的侍应生听说还是要留下来消费,果然中计,主动问她们二人,熟人叫什么名字,他可以帮她们查查看有没有预约订房。于是,桃花随口报出老公名字,侍应生就去翻他台面的房间登记账簿,结果很快的,真给他找到顾客名字。他告诉面前两位女客,她们要找熟客的房间号,并且热情地说叫服务员过来引路,怕黑她们找不到,服务员可以免费带着她们去。王芳马上拒绝了,说只要你告诉我们怎么走就行。
知道从哪边过去,桃花和王芳摸着黑慢慢顺着浮雕壁饰满到处的通道,挪步过去。王芳细声地告诉桃花说:“看到没有,这里全是艺术品。来这种地方真是浪漫又享受,不是谈情说爱是干什么?”
此时的王芳内心急如火焚,却用手指在嘴唇边上示意她小声,注意她们经过的过道偶尔遇见的往包房里送食物的服务员,那些服务员会听的懂会去前台传话。这时候,外面大厅就是她们刚刚进来那里,根本没有一个顾客,就说明全部转移进包房来了。难怪要预定,直接走来就是只能在大厅消费。
找到那间房,站在门口,桃花突然怯步,害怕突然把眼前的日式木门推开后,里面出现不堪的肮脏画面,即使只是两人比较亲近她也会受不了。怎么办?这时候,王芳给她打气:“不怕,要是真的有了这种事,也始终要面对,难道你不想面对?”
咬了咬牙齿,桃花对王芳点点头。她们一起站到门边,这里虽然是那种可以滑动的日式木门,可隔音效果还不错。就这样站在门口,知道里面有人开着灯在就餐或是亲近,这外面竟是一点也听不见。又或者里面的两个男女根本就在午睡,所以不曾传出响声。
在心里默数三声,桃花示意王芳一起来,门一下被她们推开,里面可能出现的一幕尽管已经让她们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让她们两人吃惊,只见小餐桌上摆满空碟,那些做工精致的食物被装在可爱的小碟里,早已经被两个食客风卷残云一扫而光。看桌面还有两只歪倒的小酒杯,几个造型别致典雅的清酒瓶子,似乎都早已成了空樽。再看那两个男女的丑态,像一对接吻鱼一样紧抱,倒睡在地面,不知是真的酒醉人还是情醉人,总之对她们入侵是一点没反应,完全睡的深沉。让桃花没有想到的是两个偷欢者中一方是自己丈夫,一方却是穿蓝色套装的幼儿园老师。
没有什麽可以值得多说或是暴跳如雷,桃花显出中国妇女少有的内敛之质,摆头让气愤的王芳和自己出去,临走她还没忘记给这对不轨的男女拉上滑动木门。桃花曾经看过一则法国笑话讲丈夫回家碰上老婆和情人正睡在自己床上,就礼貌地说对不起,打扰了,然后走出去给两个偷欢者机会穿上衣服。她其实此时心痛的要碎,却自嘲表现很绅士风度,一举超越了中国妇女的最高境界。
回到公司,王芳开始吃快餐,并且喋喋不休说应该怎么给那个不要脸的骚货教训,还抱怨说刚刚不敢就那么出来,明明是现场捉奸倒搞的做错事一样。桃花吃不下饭,也没心思听王芳废话,她一直在思考这是怎么了,早上的预感真的应验。补救还是干脆切断,她一点也不清楚。她想到妈妈,想到女儿,想到弟弟,想到那条黑色披肩,想到老公说要穿蓝色衬衫去参加单位庆功会,原来她喜欢蓝色,她好有气质,又是女儿幼儿园老师,什么时候认识老公的呢?桃花觉得好累,看下时间已经是两点,这一个半天和中午过去,她怎么经历那么多事情,她还想到那个搭最快航班去重庆的顾客,也许他早已经在重庆某地和相爱的女人吃着东西,也许抱着睡觉象一对接吻鱼。桃花想到弟弟说要无论如何要结婚,怎么办,不能让他蹈姐姐的复辙,一定婚前看清另一方。于是,她用手机给弟弟打去电话,响了好久那头也没有接,也许弟弟正在外面工地上做事,哎呀,怎么什么事情都堆在一起,让她有措手不及的惊心。妈妈啊,女儿不懂得应付了,快指点迷津,她在心里呼唤母亲。
王芳吃完饭又修了手和脚的指甲,发现桃花面色如白纸,害怕的叫她赶快请假回去休息。“你快回去吧。这么久也没个人来,说明今天生意不好,没什么事情。有事我顶着,你快回去休息一下。你脸色惨的跟鬼。”
桃花第一次提前走人,出来街面,走在斑马线上,她不知道下一步走出哪边。这么早没可能去幼儿园接孩子,也不想回那个已经面临地震的家,只有漫无目的地行下去。她想到唯一最好方法就是要立刻逃避 ,把自己飞去弟弟身边,弟弟起码现在需要她去把好婚姻关,自己的事等回来再解决。于是,她打回公司找王芳,要她帮自己订一大一小两张回老家的机票,时间就要今天晚上,然后,再帮我请一段时间的长假,要是公司不批就说我辞职。”讲完这一堆后,她又对着电话很失魄嚷:“订好票,请完假,你再帮我去幼儿园接女儿,我再也不想去那里,那里脏。”
王芳虽然莫名但是答应照住。叫桃花只管回家等她送孩子和机票过去。
桃花一个人慢慢地踱步在人行道,走的方向其实也就是回家的路。要说,在这个城市,除了工作和回家,她还有什麽是属于自己的去处。她思考简单,就是回去收拾点和孩子的行李,等着王芳送机票孩子回来,她就带女儿上路。这时候,电话响起来,是弟弟打来的,询问刚刚打电话有什麽事,口称要是没什么事情就算了,挂快点,他忙的要命。
桃花于是简单告诉他今天就会带女儿到他那里,准备好接她们,不接也成,她们到了会自己打车去。弟弟听了在电话里骂她说:“真是有病,前句要接后句要不用接。究竟接不接也不说清楚。以为我不知道,就是我早上说要结婚你下午就急着来,就怕被人骗呗。反正告诉你,不怕你是我姐,只要你说她半句不是,我立刻不答应。”
桃花听得头都懵了,什么时候弟弟变得这么野蛮不讲道理。真应该早点飞回去看看他。这些年都疏远了姐弟情,让外人有机趁。
电话断了,桃花已经到了家门边,她清楚地知道下一步就是回到这门里面,整理自己的心情和行李,一起打包上飞机,明天不管路是什么,这个地方是再也没有属于她的生活。收拾行李时,她第一记得拿的就是那条有两年没碰过的披肩,随意地搭上肩头,尽管多日搁在衣橱里还是没有失去老沉的黑色,而且愈发地颜色诚实。就那么搭着披肩往镜子前一站,久违的温暖立刻钻心。从此,还是不离不弃,一路披下去,直到生命终结,这温暖也还留在身心。这时候,门外响起王芳急促的叫门声,伴随女儿快活的喊声,是该她和女儿上路的时候了。整整头发和脸,她拉着披肩的两端,就这样温暖着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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