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学生时代，经历了很多位老师，记忆中对学生最凶的非于老师莫属。

说来也怪，我还不知道于老师的名字，也许是曾经知道过，后来给忘却了；也许当时出于对他的愤恨，从不往心里记，叫他的外号已经是高看他了。凡是于老师教过的学生，背后都一律恨恨地称呼他：老鲶鱼。

这外号对于老师还是很相称的，他挺胖，而且嘴长得有些大，嘴唇还特别厚。记忆中的于老师总是一种形象出现在我们学生面前：不论五冬六夏，都是左手夹教科书，右手扣在腰带上，就是讲课也是如此，右手一不挥舞教鞭了，立刻扣到腰带上。也是，穿着肥大的棉袄棉裤，没口袋，放里面暖手再好不过了，但夏天呢，不用暖手了吧？还是手扣腰带的老毛病。不但如此，无论讲台上还是师生大会上，于老师旁若无人，嘴不停地绞动，象牛反刍一样。他这形象很难看，但他是领工资的公家人，教龄高，比校长领钱还多，脾气又暴躁，谁敢惹他？

于老师对学生的凶也是出名的。对犯错误的男学生，他让你双手垂立，狠狠地盯着你，攥一只粉笔捣头顶，捣的脑袋嘎嘣嘎嘣响，再就是问话学生回答的时候，他一直扣着腰带的右手突然抬起来，打向学生的下巴，一连打好几个，正说话的学生不提防，舌头咬疼甚至咬破。打的学生哇哇哭是常事。一九七七年夏天，我升六年级后，于老师开始教我语文，那时候开始抓文化课，学生斗老师的事没有了，老师体罚学生倒是常态，孩子们皮实，就是挨几下拳脚，也不会回家说，家长更不会像现在，动不动打官司告老师告学校。但于老师确实打的学生哭着回家，家长找上门来闹学校。闹过几次后，他才收敛些，对学生依然很凶。

有次他在课堂上宣读我同学的一篇假大空作文，全是华丽辞藻堆砌的，他却大加赞赏，其中有一段内容是：被这么一道数学题难住了还算新时代的红小兵吗？对得起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今天幸福生活的先辈吗？黄继光上甘岭上舍身堵枪眼；董璀磊义无反顾举起炸药包；雷锋叔叔做好事一辈子如一日，有恒心有毅力，我在这道难题面前能当逃兵吗？能当懦夫吗？不能，绝不能，夜深了，我振作精神又投入到攻坚战中……他读了又让同学们轮流上台读，要求大家都背熟。这一节课就这么下来，课外作业是，每个人抄十遍。我很不感冒，没抄。下节课检查作业的时候，单单查到我，我实话实说，他立刻大怒：好，你不抄不要紧，让同学替你抄，一人分一张纸。我被他训的垂头丧气，把新买的一个硬皮日记本撕了一大半，心里疼得不行。倒是同学们，下课后全给我送回来，但那个本子是没法用了，很是可惜，同学们还动不动嬉笑我，弄的我好久都抬不起头来。

还有一次，全公社统考，我们六年级进入紧张的复习备战中。还有一个月呢，我在晚自习课上看长篇小说《万山红遍》，厚厚的一个大部头书本。于老师先在外面偷窥明白了，悄悄从后门进来，悄悄话吵成一片的教室立刻静下来我也没觉察到，于老师伸手拿我的书了，我脸顿时惨白惨白的，书是我借高年级的，他没收了，我拿什么还人家？我真吓坏了！他一手拿书一手揪住我的头发，一路小跑般到办公室里，办公室里没一个老师，他恶狠狠地踢了我两脚，让我站好。他上教室去了，直到下晚自习，好久了，还不见他的影子。教七年级的女老师刘万修好奇地问我犯什么错了，不处理你？我颤颤兢兢地说了原因，她也沉下脸说：你这个学生怎么这样？要考试了还看小说，错大了，你小心吧，不来处理你，于老师大概是气坏了。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怕得了不得。

过一会儿，刘老师领着于老师来了，于还气鼓鼓的。刘老师说这么晚了，先让孩子回家吧。于的脸色有些缓和，刘老师对我说：今天我替于老师作主放你回家，要是今次统考在公社里拿前十名，书也不没收你的，要不是前十名，于老师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行不行？我连连说行行行，我保证……我在黑绰绰的夜里走也不害怕了，一口气狂奔，遇上来接我的父亲问为什么走晚了，我撒谎说是复习功课。

就是这次统考，我的语文考虑全公社第一，总成绩第三，确实给于老师、给学校争了光，以后的日子于老师对我好多了。

那一段和于老师有关的日子，我真的很难忘记，在这里说于老师的种种不好，实在不好意思，我真诚向于老师道歉，请于老师原谅，我从心底里还是尊敬您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