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傻子站在马路的中间吼叫，对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摆动胳膊，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人们见怪不怪，绕着他远远的就走了。他可真是疯了，整日都是这样。

我记得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这样了。那时候他染上了吸烟，那时他站着的这条路，还是条土路，每逢下雨下雪的时候就会很难走，泥泞不堪，他乐呵呵的穿着破烂的青色棉袄，给路过的车到处帮忙，事毕就会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做v形的姿势，向对方嗷嗷的嚷叫着要烟。他几乎不会说话，悲哀的如同婴儿一般，只会发出几个简单的词组。他歪着嘴，叼着烟，刺鼻的烟味顺着劣质的烟嘴汹涌的扑出，他还很上瘾，烟不离嘴，很快便抽得只剩下了干瘪的烟蒂。他又嗷嗷的叫着，想要再抽一只，对方却早已一溜烟似的没了踪影。他像个猩猩似的捶胸顿足，嗷嗷的发着狠叫。这真是个难忘的印象呵。

再后来，村里的经济好了，理所当然的便要修路，于是大家集资将这条坑洼凹凸的路，修成了平整的柏油马路，傻子便从此失去了这份推车要烟的美事。傻子开始像个幽灵似的终日在这条路上游荡，四处寻觅别人抽剩的烟蒂，入不敷出，烟瘾巨大，备受煎熬，终于在一天开始了拦路劫烟。仍是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人，所不同的是当初的“热情服务”，变成了现今的粗暴态度。路人不想和他纠缠不清，便扔几个劣质的烟给他，他尝到了甜头，大喜，觉着自己的这种法子奏了效，开始得寸进尺，终于在某一天被路人a给骂了，a怒道：“滚一边去，什么东西！不给就不给，你还没完了，你还要抢了！”傻子愣了，这还是他劫烟这么多次来遇到的第一回困阻。他哑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时围在身边的人也群情激愤起来，纷纷谴责傻子平日的疯言傻为。空气忽然就炙热起来。傻子站不住了，突然阴阳怪气的叫了一声，不知从哪操来了一块半头砖，举起便要砸。

“我操你妈的，你敢！”一声怒喝。傻子终归还是没有砸下去，半头砖被定格在了空中，成为了我对傻子的经典回忆。傻子呵傻子，也幸好你没有砸，不然真难以想象你现在的生活模样。

其实，傻子是很可怜的，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年龄，他的模样也一直一直没有变过，一年四季也总是那身装束，蓬头垢面，青色的行装，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

对傻子的印象很长久，因为在上小学的时候便见过他，那时候他的母亲在学校的仓库打杂。他的母亲是一位个子低矮，身体发福，走路跛脚的中年妇女。她一瘸一拐的走在校园里，她低矮肥胖的样子，她怪异走路的形态，使得我们在一旁大大的发笑。他则在后面跟着，流着口水，不时还发出荒诞可笑的声音，走路还慢慢悠悠，跌跌撞撞的。我们嘲笑着，在一旁拍手欢叫，肆意叫喊。她的母亲却无动于衷，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嘲弄，只是仍会不时的回头看他几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柔情。看了使人分外心碎。而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啊却在一旁大声地叫着：“傻子！傻子！傻子！”多么无情的嘲笑呵。每个孩子都是母亲心里的至宝，我们这样做使他的母亲多么痛苦。

傻子跟着他的母亲慢慢悠悠的去到了学校后面的仓库。我们一路尾随，发现傻子的母亲正捧着一个摔得陆离班驳的瓷缸子喂傻子喝水，傻子还不时的哼哼乱叫几声，母亲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慈祥的爱！不离不弃。

这真是对悲情的母子！

后来，再见到傻子，是在今年的清明前夕。仍是那个人，仍是那条路，却是夕阳将要落山，所剩的余辉照在傻子的身上，金光闪闪着，他似乎健全了，全然没有了病态的样子。他安静的站在那里。他已经不再吸烟，只是有时候仍会怪异的吼叫几声，仿佛是残剩的病魔正从身体一点一滴的退去。

我远远的看他，发现他似乎又苍老了一些。

据说，他的母亲和父亲是近亲结婚，所以才导致了这场无情的悲剧。

谨以此文献给那个可怜的生命，愿他的来生过得幸福！

洪星蓝2009-3-1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