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某一天,我喜迁新居。
此刻春寒料峭,一树傲然的梅花尚未唤醒百花齐开放,只有小河边的依依垂柳吐出星星点点鹅儿黄的嫩芽,这样的季节里只觉得搬家于我而言才是十分开心的事。都说乔迁之喜,确实我的心情是喜不自禁,也深深的体会到《诗经?小雅?伐木》里开篇的那句:“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当然,我不是嘤鸣出谷的黄莺,没有这么脱俗和高贵,也没有攀上什么高枝,哪堪比及第的状元抑或擢升的官宦?但我无论如何要用“莺迁”来给我新的生活一个美好的注脚,我本卑微,然而希望总是有的,希望在宽阔的胸间,希望就在太阳升起的每一天!
新房子很亲切,我看着它一天天地从徒有四壁到满室生辉,拧开风情万种的灯饰,一窗辉煌,温馨弥漫。坐在南北通透客厅的火红沙发上,就像骑着一匹桀骜不驯的枣红马在辽阔的大草原上纵横驰骋,心已向着远方。这时,泡一杯明前龙井放在透明的玻璃茶几上,任热气氤氲,袅袅蒸腾,淡淡茶香早已沁人心脾,最好在dvd里放一支班得瑞的《老鹰之歌》,任缥缈、空灵的音乐似绸缎般在心头滑过,软软的,绵绵的,一天的疲惫荡然无存。欲望不再,杂念皆无,就这么静静地老僧入定样,无所谓小楼昨夜又风雨。
作为一个准读书人,坐拥书城该是多么快乐啊!这一次,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已的书房,背倚宽大的书橱,坐在大班椅上,朝阳的窗户送来阵阵清风,还有鸟鸣。窗外清晰可见水杉枝丫上的鸟巢,叽叽喳喳的喜鹊飞来绕去,一点都不觉聒噪,反而使我的生活乐章平添了快乐的音符。从旧居搬到新家,没有多少家什可带,倒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都是些陈年旧代的经史子集和报刊杂志,还有自已的信札、书稿,在老房子住的时候,我懒得翻看这些了,将其束之高阁,这次搬迁我才得以重新整理一番,尤其是那些信件,我随便翻翻,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譬如在我30岁以前,三弟从大学寄给我的数封信,几乎每一封中都有劝我戒酒的内容,因为那时我时常酗酒,搅得父母和兄弟的心绪不能安宁,或许三弟的铮铮良言在当时对我肆意饮酒起了制约的作用,或许我并没在意他的良苦用心,依然我行我素,沉醉杯中。不管怎么说,现在看三弟的信,倍感手足之情弥足珍贵。信息时代,我几乎收不到朋友、同学、兄弟的信件了,当然,我也没有给他人寄信,传书无需鸿雁,网络改变了一切,就象此刻,我端坐在电脑前,即可纵观天下,世界小了,亲情、友情却远了,所以,住在新居里的我,难免生出一丝孤独。孤独不是好事,也没有人喜欢孤独,然而,躲进小楼何以成一统,高处不胜寒,孤独总是如影随形。今晚,我不关心人类,只想念兄弟……
搬入新居时间还不长,有很多事情要我去做,比如收拾,这个春天里收拾房间成了我最重要的事。一向懒散惯了,我会不紧不慢的收拾,不但是收拾过往的生活碎片,也收拾迷惘的心情。新房子,新气象,新起点,我是这么固执地认为的,似乎自已平凡的生活又重新开始了。每天下班回家,扭开门锁,心境就豁然开朗,即使粗茶淡饭,也乐在其中。不要热吻,不要拥抱,我的世界有我的气息,足够了。真正把家当成爱的港湾,这是形而上的认识,并且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我是越来越觉得离不开家了,没有比家再让我感到安全、比家再让我感到温馨的地方了,往俗说:金窝,银窝,哪比得上自家的小窝好?
当我怡然自得地站在阳台上看前面的风景——其实也就是那一排排水杉和水杉上筑的喜鹊窝,就想了,自已何尝不是一只鸟呢?苦心经营了多年,从彼地迁到此地,希望肯堂肯构,开启好日子,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这是肺腑之言,也是美好愿景。不求闻达,只想好好生活,在并不华丽也不多大的家里神酣布被窝中得天地冲和之气,味足藜羹饭后识人生淡泊之真,比什么都好。
“芳春景,暖晴烟,乔木见莺迁。传枝偎叶语关关,飞过绮丛间。” 如今广厦千万间,布衣之人终有欢颜,幸甚,幸甚!岁在已丑小阳春,乔迁新居,匆匆涂鸦几笔,聊当玩兴,自得至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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