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学的第一个礼拜,夏末收到了离歌的来信,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失恋了,可是我不难过.夏末笑了笑,随手将信扔进了垃圾筒。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离歌第几次失恋了,只记得他第一次失恋时,她的世界也仿佛变成了灰色。
夏末和离歌从小一块长大。小时候的夏末是一个温柔乖巧而又成绩优异的孩子,而离歌却是一个又调皮成绩又烂的捣蛋鬼,而且还经常的偷他爸爸的烟学着抽烟。那时候的夏末很讨厌离歌,她觉得跟他在一起会让别的小朋友看不起她,所以她一直躲避着他,偶尔还幻想着要是有一天那可恶的调皮捣蛋鬼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该多好.而离歌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对夏末超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她。每当这时夏末总会撇撇嘴不屑一顾的走开。最让夏末可气的是有一次放学回家,离歌硬是把夏末拉到了他家,并给正在舀饭的妈妈说,妈你把我的饭分给末末一些吧,多分一些,她长大了要当我媳妇的。
夏末听了特别的生气,她本想哭着跑开的,可是那饭味实在是太诱人了,于是她收回了即将迈出的脚步,接过离歌给她的小半碗饭底下头默默的吃起饭来。
不知怎的,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于是在学校里不时有人喊,夏末离歌是一对。这让她很伤心,她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吃那顿饭,在心里她也越来越讨厌离歌了。后来随着离歌打群架留级,那个谣言也随之烟消云散了,而在夏末的心里他也似乎不是那么可恨了。
之后不久。她与离歌失去了联系。因为父母离异,离歌跟着母亲去了远方的一个滨海城市。偶尔她还是会收到离歌的来信,但每次信件上都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并且这些信件都是从不同的地方寄来的。她知道离歌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除了心疼他之外,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只能在上帝面前一次又一次的祷告,希望他一切都好。
日子像流水般划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转眼间夏末已成为一个高中生。在这个到处弥漫着硝烟味的校园里,夏末更多的是感到寂寞。特别是到了晚上,她常常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天亮,然后上课的时候头无休止的疼痛,感觉脑袋里像放了颗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爆炸。在这期间她收到过离歌的两封来信,一封写道与他相恋两年的女友分手了,另一封说他把学校炒鱿鱼了。
那个秋天,夏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当校园里的学生们还穿着薄薄t恤时,她早已穿上了厚厚的毛衣,因此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甚至有人在背地里称她是装在套子里的人。对于这一切她都置若罔闻。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已学会了淡然的看待一切。偶尔她还是会想起离歌,离歌对于她就像空中的雾一样,看的见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
春天的时候,夏末收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封情书。写情书的是隔壁班刚转来的新生,长的不帅,但学习成绩特别好,因此也赢得许多女生的喜欢,夏末觉得那封情书除了文采好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把火将那封情书化为了乌有。
几天后,那个男生将夏末挡在了放学的路上。男生说,你为什么拒绝我,是我不够帅还是…
夏末低低的只说了一句,因为你不属于我的世界,因此无法给予我想要的幸福。男孩的眼泪流下来了说,我会等你,直到你答应了为止,记住我叫林涛。
那一刻,夏末恍惚间看到了离歌,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在哪里,是否会想起自己。
虽然她拒绝了林涛,但他经常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这总让她产生一种错觉,离歌一直在他身边,未曾离开过。她也曾想过,如果没有离歌,他是否会接受林涛呢,是不是自己不知何时已喜欢上离歌了呢。
这段日子里,她的生活依旧没有多大的变化。虽然上课经常发呆,但学习成绩依旧很好,所以老师几乎对她不闻不问,也几乎没有几个老师能叫的上她的名字来。她讨厌学校,讨厌教室里那股永远挥之不去的硝烟味,更讨厌那一张张看似诚实实则虚伪的脸。所以她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愿意跟她交朋友。有段时间她的父母怀疑她心理有问题,曾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她一直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编织的笼子里不肯出来,也不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够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这。其实她最想去的地方是西藏,她觉得那里才是自己的梦想之所在。她想亲眼看一看真正的蓝天是什么样的,是否蓝的足够让人流下忧伤的泪水。。
很久没有离歌的消息了,夏末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依恋他,也许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发觉而已。
林涛依然还是会来找她。虽然她很讨厌这种死缠烂打的人,可是偶尔她还是会接受他的邀请,和他一块去吃饭或去看电影。
在林涛的眼里,她很特别,她会逃课去学校的小河边呆上一整天,会晚上一个人买包零食在电影院看恐怖片,她会穿着很奇怪的服装出现在学校的各个场合。其实他也不知道喜欢她什么,她长的不漂亮,瘦瘦小小的,是那种很容易让人产生怜爱之心的女生,但她的骨子里却透露出一股霸气,是他所见过的任何女生所没有的。
有一次,他请她去吃饭,她只点了几个比较便宜的菜,然后闷着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却看到了她眼中的点点泪光。他的心一阵的巨痛,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单纯可爱的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送她回家的途中她突然问他,你会不会喜欢上一个人十年。
林涛摇摇头说,不会,我愿意等一个人的期限是四年。
你真喜欢我。她问
嗯。
可是我的心里藏了一个人,除了他,任何人也容不下。
我知道,可是我不介意,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夏末踮起脚尖吻了他,说我是一个固执的人,到头来却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所以请你放手,离开我的世界。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夏末很决绝,可是林涛依然觉得自己有希望,至少那一吻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他读不懂她,但这一次他却愿意花一生的心血去读她。也许除了她,以后他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了。她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脏,想拔却怎么也拔不出来。而他却心甘情愿让这根刺驻扎在他的心脏里。让自己的血液慢慢的流淌,直到死亡。
令夏末没想到的是,在高考前的一个礼拜,离歌回来了。没想到自己今生还能再见到他。
那一天的夏末没有去上学,她发烧了。就在去诊所的路上,一阵口哨声传进她的耳朵。
小姐,给两钱花花,哥们好几天没吃饭了。一个混混模样的年青人站在她面前说。
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在她耳边响起。
你怎么这么流氓啊。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青年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是离歌…真的是他,除了他,谁还会有那中桀骜不驯的眼神。夏末的心里顿时掀起了千层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也认出了她,愣一下,随即转身跑掉了。
离歌。她大声的喊,可是他没有回头。她追了几十米没追上,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淌,满了泪水。
随后她没去诊所,径直回家了。回到家就钻进了被卧。头又开始阵阵的疼痛。她想就这样睡去吧,永远不要醒来才好。
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中,她隐约听到一阵电话铃声。可能是幻觉吧,她想。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部电话机有多久没响过了。电话上覆盖了很厚的一层尘土,看起来像被遗忘在某个角落的孤儿。
正当它准备再次入睡的时候,那种声音又传进了她的耳朵。她感觉那种声音像幽灵一样萦绕在自己耳朵周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撕扯着自己的心脏。她恍惚间呼吸困难,于是将头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这回她听清了,真真切切的是电话铃声,不是幻觉。她起身去接电话。
末末,我是离歌,我回来了,想见你,可是又怕见到你。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落魄的样子。你好好学习,希望你过得比我好。离歌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一时愣在了那里,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话:我是离歌,我回来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依然很烫,但她确定刚才那一幕是真的。等她按照来电显示将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却一直没人接电话。
他一定就在这附近,我要找到他。她想。
那年北方的夏天出奇的热,那段时间大街上的人经常可以看到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在寻找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青年。
经过苦苦的寻找,终于在一个又脏又乱的小巷子里,一个小卖部的大妈告诉她,她曾在巷子的最里面见过那个青年,或许他就住在那。
夏末听后欣喜若狂,跌跌撞撞的向巷子里面走去。
这是一个五六十年代建的老巷子,年久失修,到处都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街道坑坑洼洼的,脏水肆意横流,不时会有一两只脏兮兮的流浪猫或流浪狗蹿来蹿去。
看到这种状况,夏末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一想到离歌住在这种地方,她的心就被人割了一刀一样。
正往前走着,摔碎瓶子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咒骂声:你怎么不去死呢,到底害人要害到什么时候啊,好好的学你不上,你到底想干吗啊,造孽啊,我怎么养了你这样一儿子!苍天啊,这是怎么了。
那你就当从没生过这个儿子。然后是重重的摔门声。
夏末无心去理会这些,她只想尽快找到离歌。刚走没几步就碰见了离歌。他光着膀子,身上有清晰的烟烫疤痕,胳膊上还不断的流着血,边走边吐口水。
他也看见他了,本想躲开却来不及了。他说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么,现在看到了,满意了吧!
她走上前去摸着他脸上的疤痕说,离歌,我心疼你,很心疼很心疼。
他苦笑了一下说,是因为我现在很狼狈么。
她没有说话,拉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他想甩开她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被她牵着走。他感觉到她的手很冰凉,但很有力量。
一路上她他们什么话也没说,他也不知道她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就那样安静的被她牵着。
在一条小河边,她停了来,指着一颗大树说,还记得那可树吗,那是咱俩当年玩耍时栽下的,本以为它不会活,没想到它却长成了参天大树。十年什么都可以改变,也可以什么都不变,你说对吗?说完她看着他的眼睛。
末末,你是不是喜欢我。他问。她没有回答。
我不值得你喜欢。一直以来我把你当我影子,看到你就让我想起自己忧伤的过往。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懂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她说。
他开始沉默不语。就这样看着流淌的小河。
后来,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就像他回来一样,让她觉得自己做了场梦,梦醒了一切也该结束了。她没考上理想的学校,上了普普通通的一所二流学校,别人都说这所学校不好但她很喜欢。这里有美丽的栀子花,有明媚的阳光。离开了离歌心里空空的,但很安静。相见不如怀念,也许真的是这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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