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的瓦房依山而建，眼前好一道青翠蓊郁，生机勃勃的动人风景。

门前的山岭叫蝴蝶岭，延绵十数里。山岭上灌木丛生，蛇虫出没。其中有一种叫毛栗的灌木，满山遍野都是。每到深秋时节，毛栗上就挂满了象刺猬一样的果球。果球比板栗要小得多，熟透的则已裂开，祼露出紫黑色的颗粒，而有的果球里早已空空如也，果实早已被飞鸟啄食或脱落掉入了灌木丛中。家乡人都把这些果实叫做“毛栗子”。

小时候在岭上放牛的我，知道毛栗树是板栗的近亲，果实可食，且肉脆味甘，清香可口。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乡里人就拿着这些毛栗子当作土特产拿到集市卖，或送给亲戚朋友品尝。毛粟摘下去壳后，可以生吃，也可煮着炒着吃，记得小时候，不但我们全家，就是街坊邻居，全都很喜欢吃这种坚果。

小时候记得每到秋天，当蝴蝶岭上的毛栗子熟了的时候，村里的妇女们便三五成群相邀一起去山上夹毛栗，她们肩头各挎一只布袋或蛇皮袋，将采出壳的毛栗子捡入袋中。同时，每人手里还拎着一只很大的竹篓子，这是用来装那些刺猬果球的，待拎回家中再去剥里面的毛栗子。

小孩子也没闲着，跟庇虫似的跟在大人身后，在杂草丛中寻找一粒粒毛栗子，乐颠颠地欢叫着交给大人，以讨得一句半句夸奖。

毛栗树长得不高，在采摘果球时，每人左手捏着一块巴掌大的套鞋（雨鞋的俗称）胶片包住果球，用以抵御那扎人的刺儿；右手再用剪刀剪下放入竹篓中。稍不留意，就会被那锋利的针刺扎出血来。

父亲告诉我，在大炼钢铁时代，岭上的树林几乎砍得精光，只剩下毛栗等灌木杂草，纠正“左”的错误后才重新种上了松、杉，樟等，但毛栗却成星火燎原之势，漫山遍野都是，怎么砍也砍不完了，而这里也成了野免，山鸡等小动物的乐园。到采摘毛栗子的季节，山村里的妇女们几乎没有一双好手，被毛栗刺儿扎过的手如同长满麻子的脸，全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胀痛不己。小时候我总爱光着脚丫到处乱跑，倒在路旁的毛栗刺儿被山风刮得满地都是，我常常被那些刺儿扎着脚板心，痛着嗷嗷直叫，那种又痒又痛又胀的感觉，就象被小河里头的黄古鱼（俗名黄鸭叫）扎到一个样，实在不好受，每每这时，母亲便会用针尖小心翼翼为我挑出小刺，递给我一块片糖或一只煨红薯，才让我停止哭闹。

在毛栗子熟了的季节，远远近近的家庭竟都有几十上百斤晒干的果实，而且在集市上竟象花生大豆一样畅销。村人用售出毛栗子的钱，变换了油盐肥皂和花布；留下的那一份，家里自己吃或送人。

那时学校放学后，我与小伙伴常去山岭的灌木丛中翻捡熟透掉落的毛栗子，一边捡一边吃，不多光景，就可以把小书包装得鼓鼓囊囊的。山岭上还有一种与毛栗子同时成熟的野果，紫黑色的细小果粒布满在矮小的灌木上，吃起来甜中带酸，山里人叫这种小野果“羊桃饭”。吃过“羊桃饭”，我们的小嘴唇也被染成了紫黑色。在那个经济落后，只求温饱的年代，能饱餐一顿野果也确实解馋。

靠山吃山，山村里的人们还用毛栗子换回了油盐酱醋呢。

实行“联产承包”后，山村里的水田和旱地全分给了家家户户。一时山上掀起了种瓜、种菜、种桔、种杏、种花生、种红薯的热潮。村里人几年后不再为温饱而愁。

我外出求学及南下打工的这些年，山乡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村民住上了小楼房，骑上的摩托车，用上了彩电冰箱洗衣机，在信用社里存了钱，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连山岭上的昔日辛辛苦苦烧荒开垦出的旱地，也早已无人问津了。2006年10月我回家乡时走过一段山路，望见山岭上的柴草长得更高更茂盛了，密密匝匝的几乎钻不进人，山塘里的水清澈见底，倒映着翠绿的山影，空气清新，山风轻拂，精神也为之一爽。不过，看着大片大片的山岭荒废着无人利用，心中实在有些惋惜。听父亲说：这年头，早就没有人捡毛栗子，砍柴了，山上的野免，山鸡，黄鼠狼，蛇，山龟又多了起来，还看见獾和野猪跑到村里来拱菜地……看来，随着山村人生活水平的提高，生态和植被不但没有被破坏，反而比以前有了更大改善，这毕竟是令我高兴的事情。

走上蝴蝶岭，钻入灌木深处，看着那丛生的毛栗树长得枝繁叶茂，一簇簇刺猥果球挂满枝头，那紫黑却发着亮光的毛栗籽年复一年地累积在杂草深处，除了偶尔有山鸟和老鼠光顾，根本就无人搭理。

我钻入了蒿草荆棘遮路的灌木丛中，象小时候一样边捡边吃起来，那久违的香脆甘甜的感觉，如故乡一般亲切而令人感动。两鬓依稀斑白的父亲，一脸憨笑地紧紧跟着。或许，他真的担心野猪和豺狗出现吧？……

屈指算来，已经好多年没有吃上可口的毛栗子了，真想改日再爬上家乡的山岭，采摘满满一袋子在城市里奇货可居的毛栗子带给朋友同事们尝尝，让他们也好好体味一下山乡野味那甘甜可口的醉人韵味。

作者：东莞市厚街镇赤岭工业区绿洲鞋业有限公司文康中心　/　黄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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