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他的小屋与小城
他的一生,写着宿命,写着现实,写着无可奈何。
他倒下了。但似乎现实从未给过他站起来的机会。
他于是终于忘记了站着的姿态。
--写在前面
关于现实与文字
那一瞬间,他提起笔,有吐出一篇旷世佳作的冲动。
没错,他有才。但是,没有一个人承认他的才华。一个也没有。
从他笔尖流淌出的文字,深刻而尖锐。往往把现实剥落得赤luo裸,连皮带肉地扯下来。从而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一具具如同许行尸走肉般却又淌着刺鼻血腥味的现实。
他不是没有投过稿的。但往往不是石沉大海,就是得到几句冷冷的回复:缺乏生气,空洞。
空洞。他多么想说,他眼中的世界淡却了一切不着实际的浮华与虚情假意,就只剩下一具空壳。
只是他不说。
他不是没有抱怨过的,只是抱怨得多了,抱怨得久了,又毫无意义。
于是他想起海子,想起三毛,想起那些用生命写字,最终却让文字结束生命的人。也许他是懂海子的,至少他这么认为。
不是看透了世间百态,而是不愿意去看透。所以选择在尚未认清之前结束一切。
他效法过,他割过腕。
他不知道缘何他没有死成。他只知道,当他睁开眼睛,砍刀的是护士怒气冲冲的脸,和满脸的烦躁与不屑。
是的,他是很让人不屑的。一个大男人,选择了这样一个在旁人看来毫无新意的方式结束生命。且更为让人不屑的是,他还没有死成。
要死不活地过了这么多年,今年,他29岁。
但他相识在时间轮回了29个世纪一般。他累。
不止是心累了,他的身体也很累。
以至于他想睁开眼睛看看朝霞或是阳光,都撑不开。
可他还必须一如既往地走着。累。
他对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笑脸相迎。他冷笑,也唯有冷笑。
他的确做不了什么。
别人说,他是十足的神经病。他也认了。
他很累。他的身体剧烈地疼着,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哪里疼。他真的太累了,他顾不了那么多。
此刻,他走进家门,他只想倒下,好好的。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是他还是支撑着坐了起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还要写字。
七月流火。
空气骤然变冷。下雨。他笑着。
关于爱情与现实
他是没有朋友的,其实他怎么可能有朋友。人人见他恨不能得而诛之。可是这个世界上是有法律的,尽管很多时候他们并不讲法律。
所以,大家惟有对他敬而远之。
只是到了后来,他渐渐与一个女孩熟络起来。一个与他一样与一切格格不入的女孩。倒并非因其特立独行,而只因为她腿脚不好,是个跛子。再加上一头乱发似乎从未被打理过,让她看起来像个疯子。沉默寡言的疯子。
或许是惺惺相惜,或许不是。
记不清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自从他们熟络以后,他每天都会省下许多写字的时间,到他的小瓦屋里坐坐。有时是一下午,有时干脆一整天。
她的生活和他一样潦倒,但她只有20岁,青春正好。
他拉过她的手的。
那是一次,她跛着脚给他倒水,让开水壶烫了手。他拉这她的手,为她上药。
从此,他们煤田都拉着手,有时会刻意递一个眼神,通常是女孩羞涩地低下头,不再看他。
直到她的手痊愈。
他却是渐渐少去了她家,有时隔二、三天去一次,有时干脆不去了。
听人说,她被她母亲说给人了,对方是个傻子。
只是那傻子家很有钱,也许从此她可以过幸福的日子了。
她搬离了小瓦屋,留下了那盒没有擦完的药。
他又回到了每天二十四小时写字的日子,文字是他的灵魂。只是间或间,脑海里会突然闪现出一个场景,很快又消失不见。这让他捉摸不透。
想想,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或许是惺惺相惜,或许不是。
她曾经让他觉得温暖,如微风过境。那么一瞬间,直到消散,不着痕迹。
他依旧是很多人眼中的神经病,依旧对抗着现实,依旧鲜血淋漓。
关于他自己
冬天又来,他的小平房屋变得寒冷而潮湿。
他捂了捂硬邦邦的被子,看着四处漏水的屋子,手里依旧拿着笔。
他冷,并且饿。他有四天没有进食。
像忘记储粮而冬天已经到来的动物,他觉得自己会饿死在这个寒冷的洞穴里。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想,他反而释然了。
他依旧写字,他一生都在写。他握笔的手声了冻疮,红的,紫的。然后开始溃烂,惨不忍睹。
只不过,他不在乎。
极饿的时候,他想过出去找点吃的。只是在冬日里的早晨,整条大街冷冷清清。褪去了繁华的街道,空空荡荡,狼狈不堪。
之后倒是热闹起来,只是他早已挨不住冻返了回来。
他依旧很饿。同时,他再也没有力气写一个字。
他也懒得再去找东西吃。他想,如果能这么死去也是不错的。
后来。再后来。
他就真的这样死了,手中还拿着笔。只是稿纸上只有一片刺眼的白。
他们说,卑贱的人死了,只能用“死”来称呼。于是,整个一小片不大的地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
他的所有稿子,摆放得整整齐齐,足足两纸箱。是他写了一辈子的--短暂的一辈子--都付之一炬。
那天,天出奇的冷。那天,是他30岁生日。
小城的人们依旧热闹地活着。只是那个漏着雨的小屋很快被推平,再也听不见写着字的沙沙声。
冬天很快过了。
小城依旧,那么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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