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

公元两千零一年五月的一天上午，琅琊台上气球满天，彩旗遍地，这里正在举行秦始皇巨幅铜像的揭彩仪式。一阵锣鼓和鞭炮响过，遮盖铜像的红绸子缓缓滑落下来，秦始皇巨大的铜铸身躯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主持人、市旅游管理委员会的徐主任宣布：“下面请秦副市长讲话！”

一阵掌声过后，秦副市长走到前面，他稍微整理了一下麦克风的角度，然后拿出稿子念道：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怀着兴奋的心情在琅琊台举行秦始皇巨幅铜像的揭彩仪式，同时隆重纪念徐福东渡日本2211年。

两千多年前，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和世外高人徐福相会在琅琊台下，给中日的后世留下了一个千古话题。此时此地，我们聚集在一起，缅怀这两位老先人，缅怀他们的千秋功业和历史作用，……”

一

公元前211年夏天一个炎热的夜晚，天气晴朗，没有一丝风。咸阳宫内，始皇帝赢政在灯下看书，他给自己定的任务是每天要看120斤的书籍，包括大臣们的奏折和上书，今天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些日子他的心情一直不好，国内麻烦事一直在困扰着他：六国的旧势力蠢蠢欲动，按下葫芦起来瓢；朝中的反动势力也不小，在分封制还是郡县制等大事大非的问题上很多人不能和他保持一致，尽管前年和去年分别进行了焚书和坑儒两次大的政治运动，但真正达到思想统一的目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北方的匈奴不断的骚扰、闹事，和你打游击战争，扶苏、蒙恬经常要粮要钱要人，而长城又迟迟不能修好，好不容易修得差不多了，又让孟姜女哭倒了900里，还得重新修复；国内农民经济负担太沉重，减负又一时减不下来，阿房宫和骊山墓总还得修建吧。这不，阿房宫建设的项目负责人上奏说建设所需要的木材不够用，已经把咸阳周围200里内山上的成材树木伐光了，还有三分之一的缺口，建议到南方去采伐。

坐的时间太长了他感到腿有些发麻，便站起来走到宫外活动活动四肢。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很多很亮。听人说，天上的一颗星就是地上的一个人。

“我的天下有这么多人哪！”他自言自语地说。

我是哪一颗星星呢？他在想。不，我不应该只是一颗星星，应该是月亮，月亮可比星星亮多了。可是我也不能是月亮，因为月亮时有时无，我应该是太阳，对，是太阳，是永远不落的太阳！只要有我在，一切月亮、星星就没有光了，我的光芒足可以掩盖他们所有的一切。

忽然，他看见天上出现了一颗亮星，这颗星拖着长尾从西往东在天上划过。他一直目送着这颗流星，直到流星从他视野中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呢？是什么预兆吗？明天上朝时问一问官员吧。

第二天上朝，始皇帝与百官研究昨天晚上那颗流星的事情。众官员中有不少人昨晚也见过这颗星，但他们议论纷纷看法不一，后来大家一致认为还是找卜官占一下吧。

卜官还没有找来，东郡的四百里换马加急快报到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信报说：“东郡郡守南宫申派小人前来报告要事：昨夜亥时，我们那里听得一声巨响，天上一颗星落到地上，那星变成了一块大石头。我们接到报案后前去查看，只见那石头上有几个字。经过勘查，郡守认为字不是原来就有的，而是后来有人刻上去的。”

“哦，原来昨晚上那颗星掉到你们那个地方去了，”始皇问：“上面刻的什么字？”

“小人不敢说，这里有郡守从石头上抄来的复制件，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

太监将竹简呈给了始皇。

始皇一看脸色大变，把竹简狠狠地甩到了地上，感觉身上的血直往头上涌，血压一下子升上去了。

百官惊恐万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的该死！”信报吓得马上跪地磕头。

“该你什么死！”始皇说。住了片刻他对丞相李斯说：“你给众官念一念。”

李斯从地上捡起竹简看了看，读到：“始皇帝死而地分。”

大殿上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丞相！”始皇帝终于说话了。

“臣在。”

“你说应该怎么办。”

李斯连想都没想就说：“依臣之见应当先把事情查它个水落石出，抓到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再说。”

“好吧，”始皇帝点了点头，马上吩咐：“左御史！”

“臣在！”御史左良马上应答。

“命你带所部数人前去东郡，会同东郡郡守组成一个联合调查组，由你挂帅，郡守副之，务必要将此案查清。”

“遵旨。”

御史和郡守组成的这个班子开展工作后东奔西走，调查取证，将出事地点周围方圆几十里地方象蓖头似的来回蓖了好几遍，可问谁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承认是自己干的了。一个月过去了，一无所获，两手空空回去见始皇帝。皇帝自然是龙颜大怒：

“混蛋！连这么件事情你们都查不清，难道你们长了一个脑袋就是为了吃饭的吗？”

“臣该死，请陛下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犯人查出来。”御史叩头就象鸡捣米似的

“等你们查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我的脑袋也就不在我的脖子上了？”始皇帝依然暴跳如雷：“不用我革你们的职，趁着我脾气还好的时候你们两个，还有那些个办案的其他人，把你们的帽子摘下来滚蛋吧！”

两人喏喏而退，出宫门落荒而去。

始皇帝气还是没落下，大声吼到：“李斯！”

“臣在。”

“传我的令：那块石头周围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人头都都给我扒拉下来，看看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斧硬！”

“是。”李斯答应着。

事后在始皇帝火气稍微小一点的时候李斯相劝：咱们现在人力已经严重不足，修长城、建阿房、筑骊山都需要人，还是少杀为好。

“好吧，那就五十里吧。”始皇帝说。

二

人是杀了，可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始皇帝，使他寝食不安。“死”就象一个恶魔，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看着人一个一个的死去了，但他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他这个人在世界上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人，只怕一样东西，就是“死”。他搞不清楚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长生不老这种现象，他也没见着过长生不老的人，黄炎二帝死了，尧、舜、禹以及文武周公也死了，他的祖父、父亲也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可见人总是要死的。他在起初也相信这一点，所以给自己起的称号为始皇，并确定他的接班人为“二世”，以后“三世”、“四世”万代相传。可是后来他宁可相信他可以长生不老，至于怎样能长生不老是如何操作的问题。

那还是八年前，他统一中国不久便东巡去了东海琅琊郡，登上了当年姜太公立国封神的琅琊台。站在琅琊台上，他向西一看是沃野千里，稻谷扬花；向东一看是碧波万倾，海上渔帆点点，海鸥翩翩。当时正是暮春季节，脚下树木苍翠，百花竞艳。他高兴极了，一住就是三个月，又是移民，又是筑台。

最令他高兴的是，他在这里见到了齐方士徐福。这个人据说很不简单，天文地理、风土人情、采药治病无所不能。据说他和神仙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到神仙那里去拜访就象到他小舅家串门一样方便。而徐福这个人又是非常忠君爱国，始皇帝一到琅琊他马上就上书，说东海上有蓬莱、瀛洲、方丈三座神山，上面住着神仙，神仙那里有仙药，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所以他请求始皇帝派他带领童男女若干人到那里去求仙药。

始皇帝大喜过望：徐君真是第一爱国者呀！马上批准了他的报告：一切按徐福先生的意思办。于是，造船、征粮、找人，忙了些日子，终于出海了。住了没多少日子就回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带来仙药，而是带来了几筐鲜活的大个的鱼鳖虾蟹。始皇帝问：这是怎么回事？徐福说：嗨，走了一个月也没走出一个龙湾，一些大乌贼在作怪，这次回来上水、加粮、补充人力好再一次出海。

徐福带来的海货好吃是好吃，可惜不能长生不老。始皇帝说：好吧，继续去，锲而不舍嘛。

那徐福此一去杳如黄鹤，音信俱无。可始皇帝不能等啊，看来齐地的方士不太可靠，要不就到燕地去看一看，那里的方士也很著名。他又到了渤海的碣石山，在那里见到了另一个求仙的大师卢生，卢生说：徐福那一套根本不行，他就根本不知道去仙山的路，可我就不同了，仙山上还有我的老师，他叫羡门高。要说求仙这事，容易得很，不需要我亲自去，派我的徒弟们去就可以了。始皇帝大喜：还是卢生真高人啊！卢生马上派了韩终、侯公、石生几人出海求仙去了。住了些日子他们也回来了，仙药没求到，但见到仙人了，仙人说：仙药的事情先不忙，有个情况你们务必回去告诉始皇帝。说罢拿出了一个条子，条子上写着五个字：亡秦者胡也。

问题严重！胡是谁？始皇帝不解，李斯说：是不是北方的胡人？

不错！肯定是，始皇帝说，这可是一条重要的信息。于是急急忙忙回到了咸阳，派出了大将军蒙恬并发兵30万北击胡人，把胡人打得到处跑。胡人气得直骂娘：这算什么事？我们招谁惹谁了！你们修长城，我们不过城就是了，从内地赶到草原，从草原赶到沙漠，要把我们赶到哪里去？

仙药没有得到，始皇帝当然不甘心，他又把卢生找到咸阳，并且还允许他在宫中居住，以便经常可以和神仙勾通。卢生告诉他：神仙不愿意见那些有害的东西。作为人间的最高领导者应当隐形匿踪，以辟妖魔鬼怪，避开妖魔鬼怪，真人就会来了。而今皇上走到哪里，要干什么事情，下面的人都知道，这有害于神。真人可不是普通的人，他们到水里去，身上不沾水，到火里去也烧不坏，就象一片云彩、一团蒸气，与天地一样长久。而皇上经常和凡人打交道，得不到恬淡、清净，当然不行。您在哪里无人知道，您干什么无人晓得，这样真人很快就来了，那时还怕找不到仙药？

始皇帝听了连连点头，并极其诚恳地说：我真的很向往和羡慕真人啊！从此他不再自称“朕”，而是自称“真人”。为了隐形匿踪，不让别人知道他在那里，下令把咸阳二百里以内的道路互相连接，把宫内几百座房子都用复道、甬道相连，整个咸阳宫成了一个大迷宫。宫里每座房子都设立了帷帐钟鼓，住了美女。始皇帝自己，一天换一个地方，每天在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对那些大臣则是不召不准进宫。谁知道，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见到真人，没有搞到仙药。后来卢生和侯生说了他一些坏话，逃之夭夭了。于是他一气之下就下令坑儒，一下子坑了460个儒生。坑儒不长时间天上就掉下了那块大石头。

在求长生不老的过程中尽管出现了那么多不愉快的问题，但他还是没有知难而退。他的经历使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可以长生不老。要说死，他有若干死的机会，别的不说，单说是刺客就可以让他死过多次了。二十年时燕太子丹派荆柯以献地图为名来刺杀他，被他砍为肉泥；次年荆柯的好友高渐离借给他弹琴的机会用藏在琴里的铁器砸他也未砸中；二十九年第二次东巡走到阳武博浪沙，张良的部下韩生从路边扔下一个大铁块没有击中他而击中了副车；三十一年他和四个侍卫微服出宫，半路上又遇到不知名的刺客挥剑向他砍来，被他的侍卫乱剑砍死。这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件都没有伤及他。所以他判断自己可以长生不老的。不过，这次的大石头事件着实搅得他心不安宁。

谁知大石头事件还没有结果又出了一件蹊跷事。

三

时到中秋，朝廷使者从咸阳去辽东传达命令，回来的途中走到华阴境内，天已经黑了下来，忽然路边冒出来了一个人，挡住了使者的去路。这个人高高的个子，着一身剑客装，头带一顶大斗笠遮着脸，腰挂一柄长剑。

“混蛋，何人敢阻挡朝廷的使者？”使者在马上大喊。

“请使者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路人说。

“有什么话就说吧。”使者不敢下马，他怕遭到暗算。

“我是请你送一件东西到咸阳宫给秦始皇。”路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玉壁对他说：“回去就说，今年就是祖龙的死期。”

使者还想问个究竟，那人把玉壁扔在了地上就不见了。

始皇帝拿着使者带回来的玉壁反复地看着。这块玉壁呈翠绿色，长方形，镂刻精细，绝对是一件精品，始皇帝好象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还说过什么？”始皇帝问。

“就那么一句话，说完后把玉壁放在路上就走了。”

“下去吧。”始皇帝摆了摆手，使者退下。

始皇帝把丞相李斯和中车府令赵高等人找来，将刚才的事情对他们说了一遍，问：“你们说，这是个什么人呢？”

“我认为好象是个山鬼。”赵高回答道。

“山鬼只不过知道一年内的事情。”始皇帝说，接着他又问：“那么‘祖龙’是什么意思？”

“祖龙者，人之先也。就是……”李斯正准备往下说，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打住。

始皇帝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也没有吱声，沉默了一会儿又拿起玉壁看了看，问：“你们谁认识这块玉壁？我觉得有点面熟。”从坑儒之后，他不再自称真人了，但也没有恢复“朕”的自称。

李斯拿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递给了赵高。

赵高端详了一会儿说：“是有点面熟，找来御府管家问问。”

御府管家很快就来了，他拿过玉壁一看，马上就说：“陛下，这块玉壁叫‘祖龙壁’，原为楚王所有，藏于楚国王宫。后秦兼并楚国，此壁为陛下所获，放于宫中。二十八年陛下东巡时曾经带着它，后来过湘江时遇到大风，这块‘祖龙壁’就掉到江里去了。”

始皇帝一下想起来了：

二十八年，他第一次东巡泰山、琅琊等地，在琅琊台送走了为他求仙的徐福后，从南路向回走。过彭城、渡淮水、长江到衡山、南郡等地。走到湘江的湘山祠遇上了大风，船不能渡，一连十天没有过去。看看天气有所好转，马上上船渡江。谁知走出没有多远大风又起，先头船接连翻到江里好几艘，所带物品和地方官员孝敬的财物也损失了不少。始皇帝也差一点掉到江里。

有人说：这是湘山祠的神灵在作怪。

始皇帝找来博士问：“这湘山祠里的湘君是那路神仙？”

博士说：“湘神是两个人，娥皇和女英姐妹俩，是帝尧的女儿，帝舜的妻子。帝舜死后她们两人一起投湘江而死，死后就葬在这里。”

始皇帝一听大怒：“我当什么样的正经八理的神仙，原来是两个女人与我作怪？我没招你惹你，干嘛和我过不去？那好，咱们就来个卖了帽子买剃刀——你不让我露脸，我不让你露头。”

于是下令砸烂湘山祠，又调了三千人马把湘山上的树统统砍光。江也不过了，从南郡走武关回到了咸阳。

“祖龙壁”就是在那次事故中掉到湘江里去的。

“既然掉到湘江里去了，怎么又到了那个山鬼手里去了？”始皇帝百思不得其解。别人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看来这两个婆娘还是和朕过不去，是想来报复我了。”他自言自语。接着回头对李斯说：“去，找卜官来占一卦，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卜官用了三天的时间，终于占出了结果：目前确实有灾难，但也有解决的办法，办法有两个：一是迁民，二是出巡，这两个办法执行哪一个都可以消灾。

始皇帝听罢很高兴，他决定两个办法同时实施。将北河榆中迁出民户三万户；至于出巡，也是他很乐意干的事。

巡哪里呢？他想起了两个地方：一是云梦，那一次他得罪了湘神，应该去赔个礼，道个歉。按说这不是他的风格，但为了他的安宁也不得不如此了；二是琅琊，那地方风光优美，物丰民盛。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徐福，一转眼八年多了，不知道他求仙求的怎么样了。他到底是个高人呢还是个骗子。这次到琅琊一定要找到他，他就是入地，也要挖地三尺把他挖出来。

看来他决心“将求仙进行到底”。

四

公元前二一o年，也就是始皇三十七年十月，咸阳宫里热闹非凡，始皇帝一切准备就绪，开始了他一生当中最后一次出巡。随同出巡的有左丞相李斯、中书车令赵高等人，始皇帝的次子胡亥听说琅琊台那地方很好玩便请求要去，也获得了始皇帝的同意。

秦朝的年历计法与任何朝代都不相同，每年的年初定为10月，也就是说10份就是元月。数字中以六为上,朝服六尺，帽子六寸，车辆六尺，每车六马，路宽六丈，骑士每排六人。金木水火土五行中以水为德，颜色中以黑为国色，什么东西都是以黑为上，朝廷和军队黑旌、黑旗、黑衣服、黑盔甲、黑车马。这次出巡规模浩大，宫中侍从三千，随行将士三万，所到之处如同雷雨之前的乌云滚滚而来，随着秋风落叶，浩浩荡荡，一路东南。

大队人马晓行夜宿，沿路上地方官员接驾迎送，整整走了一个月，来到了云梦泽乡。但见天水相接，岛屿星布，皇驾大队一直来到了长江岸边。始皇帝令队伍停下，他从车上下来四处看了一会，问：“江那边是什么地方？”

“回陛下，过了江就是洞庭湖了。”赵高回答。

“是不是九年前我们翻船的地方？”

“那地方还要向南一些。”

“九嶷山是不是就在那里？”

“是的。”

“先不走了，”始皇帝说，“赵高，你准备个香案，我要洗个澡，去拜一拜先人舜帝。丞相给我起草一份祭文。”

赵高准备去了，李斯感觉纳闷：始皇帝这是怎么了？他认为从古到今，三皇五帝都不如他，所以才称为皇帝，怎么要拜起舜帝来了。这祭文怎么写才好，他感觉到不得要领。但无论如何写一篇，如果不行让皇帝修改就是了。

第二天早晨始皇帝起了个早，沐浴完毕，准备去江边祭拜。九嶷山实际上离江边还有较远的一段路程，在江边根本看不见，所以只是朝着九嶷山方向遥拜。李斯把祭文给了他，他看了看没置可否。

祭台在江边摆好了，文武官员分列两边等候。始皇帝在侍卫和随从的簇拥下来到了台上。他从侍从手里接过了点燃的几捆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鼎上，长揖到地，又跪地拜了三拜，然后站了起来展开祭文读了起来：

“敬爱的先祖舜帝陛下，晚辈秦始皇赢政拜望您了。您老人家从尧帝爷手里接过了江山，继承了炎黄二帝华夏的一统血脉，发扬光大了我们的民族精神，带领着人民继续前进，用自己的身心，为华夏江山作出了伟大的贡献。”

“晚辈赢政在您伟大思想的指引下，勤勤恳恳，励精图治，在乱世中实现了中华的大一统，我对得起列祖列宗。在此恳请您保佑我的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

“晚辈有一件事要向您作深刻的自我批评，二十八年，我因风大渡江不成，一怒之下砸坏了您的两位夫人的祠庙，派人把湘山的树都砍光了。现在想起来非常后悔，因此在这里我向您，并通过您向两位夫人赔礼道歉。这次我已经派人去修复湘山祠，并承诺在湘山植树造林，恢复那里的自然生态。希望您能不计前嫌，在天之灵继续支持我的工作。让我能找到长生不老之术，使我们华夏一族永远繁荣昌盛。”

李斯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他写的那篇祭文一个字也没有派上用场，捧着一把竹简只不过是个道具。不过，他也彻底明白始皇帝的心思了。看起来是祭拜舜帝，实际上为的是八年前毁祠伐树的事。始皇帝不愿意直接给娥皇女英两个女人赔礼道歉，他掉不下那个架儿来，只能用借祭拜舜帝来表达意思了。李斯明显地感到始皇帝有些老了，他现在的心态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始皇帝了，那个时候金戈铁马横扫六国，天上地下，从古到今，惟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十几年过去了，经历告诉他：治理江山比平定江山更麻烦，事事都不那么顺心。他的统治要永远继续下去这一点是不能含糊的，但有些问题上该妥协了还是要妥协的，毕竟是错误和挫折教训了他，使他变得有些圆滑了。

祭完舜帝后，始皇帝的大队人马分为两路，一路是皇帝行营，始皇帝及文武大臣和侍卫部队乘船顺江走水路，另一路为车辆辎重和随行部队，过江后沿江走陆路。两路人马保持同样的速度前进。过了丹阳等地，又换为陆路向东南一直到了钱塘。本想由此渡江南行，可又一次遇上了大风，本来钱塘江受潮汐的影响水波不宁，再加上大风天气，浊浪滔天，一连数天，使始皇帝的队伍无法前进。这次始皇帝没有发怒毁祠砍树，而是掉头往回走了一百二十里。等到风稍小了一点的时候，从江的最窄的地方渡过江去，一直到了会稽。

到了会稽之后，他在郡守等地方官员的陪同下视察了当地的海防、政务、民情等事情，他发现这里的山水风光很美，而且海域宽阔，海上岛屿星罗棋布。虽然是隆冬季节，但气候温暖，竹木葱翠，各方面条件一点也不亚于琅琊郡。

“是个好地方啊！”始皇帝站在海边感叹到。

“是啊，”李斯马上回答到：“我们秦朝的大统江山真不缺好地方。”

“丞相，”始皇帝对李斯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离大禹的陵墓不远吧？”

“是的，陛下，禹王爷的陵墓就在这里以西的会稽山上。”

始皇帝沉思了一会儿说：“我这个人一生好强，佩服的人很少，但在先祖里面，我还是比较佩服两个人：一个是轩辕黄帝，他是我们的初祖，是他开创了我们华夏民族。另一个就是大禹，他这个人治山治水为了民族的安宁和生活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在尧、舜、禹三位先祖中，尧和舜是好人、贤者；而禹王爷是能人、圣者。”

“是，是。禹王爷勤政、廉政两方面都做得很好，他是几位先帝里面政绩最高的一位。”李斯说。

始皇帝接着说：“我们华夏祖发展到现在，真正的伟大人物只有三个人，除了黄帝、禹王之外，那一个大概就是我了吧？”

“当然，”李斯说道：“我们大秦的江山比任何一个时期面积都大，人民比任何一个朝代都多，华夏民族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强大，没有今天这么统一。陛下功过三皇，德盖五帝，是任何帝王不能比的。”

“所以，到这里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祭拜一下禹王爷，这位先人的风格和我在很多地方有些共同之处。再说，我们已经祭拜过了舜帝，走到这里不祭拜一下禹王，也说不过去呀。不过，我们这次来当然不仅仅是祭拜禹王，更重要的是大力宣传我们秦朝的功德。丞相，那刻石铭文都写好了吗？”

“已经写好了，请陛下过目。”李斯说着就把铭文草稿拿给了始皇帝。

始皇帝大体看了看说：“就这样吧，把它立在会稽山上，也要后人不仅知道禹王爷的功绩，更要知道我始皇帝和秦朝的不朽功业。”

始皇帝在各地巡视时始终不忘立石颂秦德，走到哪里刻到哪里，邹峄山、泰山、琅琊台、之罘、碣石山等地都留下了颂秦德的石刻，这些石刻都是李斯起草并书写，这一次当然也不能例外。

五

立完功德刻石，始皇帝沿着海边又巡视了一阵便下令向北去琅琊。渡钱塘，过苏州，到长江。这时严冬已过，春天来了，天气暖和起来。他不走陆路，在长江上了船，顺江而下，从出海口来到了海上，沿着海路北上，到了琅琊的时候，就象九年前一样，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季节了。

始皇帝的先遣使者十几天前就快马通知到了琅琊郡守东门昭，郡守得知始皇帝要来马上慌了手脚，他一面安排始皇帝行宫的吃喝拉撒睡这些事物，一面紧急寻找徐福。还真凑巧，徐福没有外出，就在自己的家里。郡守怕再出现意外，就把徐福圈在郡守府内不让他外出，以免始皇帝来了找不到人。

徐福被郡守软禁在郡府心里非常害怕，心想：这下完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始皇帝还能再次找到这里来。花皇帝的钱就象淌水似的，光是游山逛水去了，还不断给郡守、县令送几个，八、九年的时间一颗仙药毛都没给皇帝找到，这次始皇帝肯定不会饶过他，给始皇帝求仙，使他名声大振，不少人还来走他的后门，也想搭车成为一个长生不老的活神仙，还收了人家不少礼品，要是皇上追究起来，那可不是玩的，绝对不是！想到这里他害怕得几乎活不成了，甚至想到始皇帝给他准备好了一个大坑了。

但是，徐福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知道，光害怕不顶用，只要动脑筋，没有想不出的办法，世界上没有迈不出去的坎儿，我能赚你一次，就能赚你第二次。皇上啊皇上，你能灭了六国，说不定我还能灭了你呢。想罢他自己就笑了。可是笑完他又得赶急想办法。

皇帝巡幸的大队人马很快就到了。到琅琊台之后并没有住在琅琊郡驻地，而是直接将行宫安排在琅琊台下。以琅琊台为中心，以南的琅琊湾到沐官岛，住文职官员和后勤补给机关；以北的龙湾到珠山，住武官及军队。沿着海岸驻扎五十多里。

驻扎安顿之后，始皇帝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见徐福，他问赵高：“徐福找到了没有？”

“回陛下，徐福我已经给您找到了，现在就在行宫外候着呢。”赵高回答，实际上在此之前他已经和徐福单独见过面了。

“宣他进殿。”

“遵旨。”赵高马上吩咐：“宣徐福进殿——”

徐福一身布衣打扮，一个人走进了始皇帝的行宫，来到殿前便说：“黔首小民徐福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说完便行晋见大礼，三拜九叩，行完礼就跪在地上等候始皇帝问话。

始皇帝没有马上说平身，他端量了徐福一会儿，和九年前差别并不大，只是身体胖了一些，胡子多了一些，那双小眼比以前更小了。

这小子好象活得到不错。始皇帝心理思量着。

“徐福！”始皇帝终于开口了。

“小人在。”徐福答

“你活得挺自在，对吧？”

“托皇上的福。”

“是吗？”始皇帝不紧不慢地说：“那我问你：咸阳坑儒的事情你知道吗？”他没有直接问求仙的事，而是绕了个大弯子。

“小民听说了。”徐福感到脊背上阵阵发冷

“卢生和侯生的事情呢？”

“小民也听说了，他们诽谤陛下，罪该万死。”

“那么你呢？”始皇帝说：“长生不老的仙药找到了吗？”终于说到了正题上来了。

“小民该死，到现在还没有求到。但是我还是有信心求到的。”徐福战战兢兢地说。

“先后九年的时间，你花去了我几十万两银子，其它人力物力还不包括在内。可是到现在我连一点仙药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始皇帝越说声音越高，火气也越来越大，“今天你和我说明白，你是骗我还是你努力不够？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搞到长生不老的仙药？”

“启禀陛下，请您让小民慢慢地把情况向陛下汇报清楚……”

“站起来说话吧。”始皇帝要听听徐福到底要说些什么。

徐福站了起来。他松了一口气，原来始皇帝没有问他受收贿赂和向官员行贿的事情，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只是问他仙药的问题。他就早准备好了。几天来他想了又想，编了又编，编好后又背了好几遍。当始皇帝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反而平静下来了。

“陛下，自从受陛下的命前去蓬莱等海上仙山寻仙药以来，经历了千辛万苦，先后七年有余，先是船不好，走不多远就被风浪阻了回来，损失了些船，也死了一些人。最后一次眼看就要到了，已经看见了仙山，可是就是靠不上去。”

“为什么？”始皇帝忍不住问道

“是大鲛鱼作怪。”徐福说：“这种鱼很大，黑脊背白肚皮，大的象一座山，小的也象一条船。头顶上喷出的水比船的桅杆还要高，一晃身子就是一排巨浪，一甩尾巴就是一道水柱。我们的船如果靠上去，那鲛鱼一尾巴扫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船打翻。咱们求仙的船十有五六就是被鲛鱼打坏了的。”

“这么说我们就永远求仙不成的了？”始皇帝问

“那倒也不是。”徐福说：“要解决好这个问题，在原来的基础上还要需要几个条件，只要条件具备了，我想求到仙药也不是不可能的。”

“说说看，都是些什么条件？”始皇帝说。

“第一，求仙的人数还要增加，除了管理和操作人员要增加外，童男女要增至三千，即使求仙过程中有所损失，也能前赴后继；第二要配备弓箭手若干人，遇上大鲛鱼就用箭将其射死；第三，陛下还要给我配备五谷的种子若干担，各种各样的工匠若干人，如：木工、瓦工、冶金工、医生等等，凡是我们所有种类的工匠都要配备，对了，还需要武士若干人……”

“等等，等等，”始皇帝打断了他的话：“我越听越是不明白了，要童男女是为了求仙，要射手是为了对付大鲛鱼，你要粮食种子和那些工匠干什么？”

“不瞒陛下说，这是仙人的意思。”徐福说。

“什么？什么？你见到仙人了？”始皇帝两眼放光。

“是的，尽管船队靠不上去，可是我自己却在一个夜间驾一只小船到了蓬莱岛，而且在蓬莱岛上见到了仙人。”徐福说。

“那你为什么不把仙药带回来？”始皇帝问

“请陛下让我把事情从头说来。”徐福说：

“那还是两年前，我率船队第四次出海，走了整整三个月，已经看见蓬莱仙岛了，但由于大鲛鱼在作怪，船队就是靠不上去，在海里一等就是一个月。无奈，在一个天黑夜静的夜晚，我一个人驾一艘小船来到了岛上。那真是一个神仙住的地方啊！有一座山是白色的，地是白色的，山上的植物和动物也都是白色的。我遇见的那个神仙也是白发、白须、白眉毛。他一见到我就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西方皇帝派来求仙药的吧？’我说：‘是的，我们皇帝陛下十分虔诚地派我来向东海的神仙求得长生不老仙药的，希望您多关照。’神仙说：‘仙药到是有，看看是可以的，但就是不能拿走，因为你们带来的礼物不符合我们的心意。我们需要你回去给准备一些合适的礼物，这样才能把仙药给你们。这也叫礼尚往来嘛。’我问：‘请问你们需要什么样的礼物呢？’神仙说：‘要有五谷的种子，还要有各种行业的工匠。另外也需要你们日常生活的用品。’当时我听了很奇怪，就问：‘你们神仙无所不能，干嘛要这些很普通的东西？’他说：‘神仙有神仙的好处，凡人有凡人的乐趣。我们把长生不老的仙药给了你们，你们应当把你们日常生活的东西给我们，也让我们了解一下凡人的乐趣。这也叫等价交换嘛。’”

“你见到了那仙药了吗？”始皇帝问

“见到了。”

“是个什么样子？”

“白色透明的，”徐福回答：“她的根、茎、枝、叶全都是白色透明的，就生长在那座白色的山上。还有呢，平地里的水果蔬菜也都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那里的稻米大小就象枣，大枣就象甜瓜，甜瓜就象葫芦。听说这还是我的老师安期生先生培育出来的优良品种呢。”

“这一次你遇到安期生先生了吗？”

“没有，听说他现在住在瀛洲岛。不过，要是再去的话我一定去拜访他，并带上您对他的问候。”

徐福说完后，两眼看着始皇帝。始皇帝琢磨了一会儿说：“你先退下吧，我再考虑考虑。”

“是。”徐福说着就后退出了门。

没走远赵高从里面追了出来，他把徐福拉到一边说：“你不要走远，随传随到，明天我还得找你，听见了吗？”

“是。”徐福一面答应着，心里却在骂：妈的，看来银子给得还不够，你小子也真够黑的。

六

送走徐福，天已经晚了，始皇帝没有出门，饭也吃得很少，自己一个人在行宫里苦思冥想。他拿不准是不是应该相信徐福，他相信有长生不老的仙药，可不能断定徐福就能找到。卢生和侯生跑了，羡门高也杳无音信，事已至此只能依靠徐福了。这些年银子用了不少，可惜都付注于东洋大海了。银子还倒是其次的，关键是时间不等人哪，他已经五十岁的人了，即使徐福能找到仙药，那要多少年呢？从徐福给他找仙药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九年，他不愿意再等九年，因为如此下去他没有几个九年可等。想到这里他感觉头一点昏昏沉沉的，索性就靠在龙床上打个盹儿。

忽然听得外面大风刮起，啸声凄厉，还有人嘶马叫的声音。他马上起身到行宫外去看个究竟。刚一出宫就看见远处来了一个怪物，这怪物形状象人，但比人高大多了，张着一个难看的血盆嘴，露着两排尖利的牙齿，嘴边两根胡须向上翘着，蒜头大鼻子，两个眼睛很小却发着光，象两盏灯，身体健壮，只有一只腿，手里挥舞着海马手杖。　

怪物来到始皇帝的面前就大声吼到：

“赢政，你这个混蛋！暴虐无道，天下人都恨不得吃你的肉，剥你的皮。你还求什么长生不老药，今天我就让你死在我这里，见你的爷爷和老爹去吧！”

始皇帝大为光火：“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辱骂真龙天子。”

怪物说：“不知道吧？我就是东海海神，你不是要到东海找长生不老药吗？告诉你，门儿的没有一点儿。上几次你派人出海求仙没去成就是老子阻挡着你，这次我就要你的命。”说罢挥舞着手杖就朝始皇帝打来。

始皇帝闪到一边，想从腰里拔出剑来和它斗，可是一摸发现剑并没有带在身边。慌忙喊了一声：“来人！”身边的卫士竟然一动也不动。急忙之中他从卫兵手里夺过一枝长戟与海神对打起来。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打了半天谁也没捞到便宜。忽然海神哈哈一笑，把手杖向上一提，那手杖变成了另一件东西。始皇帝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的那块祖龙壁。海神手持祖龙壁向他投来，正打在他的头上，将他打倒在地。

“哎哟——”他大叫起来。

“　陛下！陛下！醒醒！您醒醒啊……”边上的人在喊他，他睁开眼睛。原来是一个梦！

赵高从外面进来了，急忙问到：“陛下！陛下！是怎么回事？”

始皇帝心里还在狂跳不停，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侍卫马上端过来一杯水，始皇帝喝了几口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觉是睡不成了，始皇帝吩咐赵高把丞相李斯和随营的卜官找来。

一会儿卜官睡眼朦胧地过来了，始皇帝便把自己梦中如何与海神作战的事情对李斯、赵高及卜官讲了，他问卜官：“你说说看，我这个梦是好还是坏，这是什么征兆。”

卜官闭上眼睛思考了半天，然后睁开眼说：“陛下，臣认为和您作战的并不是海神，海神管海域，天神管天空，您管陆地，你们是一个级别的，他不可能和您过不去。来找事的是海神的部下，我想不是大鱼就是蛟龙，是海里的王侯。海里众生虽然都是海神的部下，但也有恶有善，您所见到的属于恶神类的。陛下现在正是求仙问道的关键时候，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出来捣乱。有这些恶神的存在决不是什么好事，对付的办法无非有两个：一是花钱买路，二是必须除掉。我的意见应当是后者，因为海里神灵太多，万不可开这个先例，烧香引出鬼来，所以应当除掉。除掉恶神才能见到善神，那时陛下求仙寻道的大业才能完成。”

始皇帝听了后深以为然，马上布置下去，准备捕杀大鱼、蛟龙的船舶和器具，又令军队制造若干强大的弓弩，把这些弓弩连结起来，放在一个专门设计的一个发射架上，拉满弓，只要大鱼蛟龙一出现，始皇帝要亲自动手将其射死。与此同时他批准了徐福再次出海的计划，命令琅琊郡守召集当地沿海一带抓紧打造船只、招募水手；在周围十几个郡挑选童男女及筹备粮食及五谷种子；在全国各地召集各类工匠。至于武士，行营里面就有现成的。

春暖季节，风和日丽，再加上山海风光旖旎，始皇帝也不急着回去了，每天听一听全国各地报来的奏章，批一批文件，与丞相商量一下公务，有时间也到海边去看一看造船的进度，或者与徐福讨论讨论仙道。伙食就更不用说了，海参鲍鱼、大龙虾、活海蟹、肥牡蛎、西施舌，还有各种各样的鱼，就连海里的草，他也吃得津津有味，有时甚至吃得闹肚子也不在乎。他的大臣和兵士也和他一样有点乐不思咸阳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大鱼蛟龙没出现，船倒是差不多造好了，虽说有一次刮了一阵大风跑了十几只船，徐福痛哭了好几天，幸好损失还不算很大。周边海域基地造好的船逐渐集中了过来。其他地区征集的童男女、百工陆续送到，五谷种子早就筹齐，淡水、食品、粮草也陆续装船。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公元前两百一十年，也就是始皇三十七年五月十三日，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徐福东海求仙的船队启航，始皇帝也要离开琅琊台回咸阳了。不过，始皇帝并不是回头向西走陆路，他要从海上向北走一段海路，送一送徐福。

这天的琅琊台，无论是陆地还是海上，甚是蔚为壮观，琅琊台周围的海面上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从南面的琅琊湾到北面的龙湾全都是船。岸上人山人海，有琅琊郡及周边各郡前来送行的官员们，有前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还有来送亲人的群众。有说的有笑的，有哭的有闹的。有一个老太太来送当童男女的孙子和外孙女，大哭了一场然后跳了海。

上午巳时，三千童男女、百工以及兵士登船。

正晌午时。

“咚——，咚——，……

大鼓擂动了二十八响，始皇帝和朝廷文武官员及徐福登船。

“嘟——，嘟——，……

号角吹响了二十八声，庞大的船队开始驶离琅琊台。

直到天黑下来的时候，最后一艘船才驶离琅琊港。巨大的船队就象一大片黑云在海面上慢慢地向北方飘动而去。

始皇帝站在船上望着渐渐远去的琅琊台。

赵高在他一边说：“终于离开这地方了，我真闻够了这这里臭鱼烂虾的气味。”

始皇帝瞪了他一眼说：“我还没有闻够呢！”

“臣该死！”赵高惶恐地说

“你还不该死，还得闻臭鱼烂虾味呢。”

七

船队走了几天，黎明时远远地看见了一个海岸，靠近一看原来是大陆伸进海里的一个半岛。始皇帝问身边的人：“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徐福回答到：“这里是成山头，也称成山角，原属齐地现为渤海郡辖地。是我们国家的最东部地区，再往东就没有陆地了。九年前陛下从之罘到琅琊曾经从这里走过，但只是没到海边，所以不知道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好吗？”始皇帝问

“是的，”徐福回答：“鱼盐之富可比琅琊，而且也是一个风光优美的地方。”

“那就停下来看一看。”始皇帝又来了情绪。

赵高马上号令停船靠岸，始皇帝等一行即离船登岸。他们一行来到成山头的最东边的海边。这里真是险峻壮观，笔直的悬崖象刀劈了一样，附近海面上的礁石兀突矗立，犬牙交错。海浪打在脚下的岩石和海里的礁石上卷起千堆浪花，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海面形成了若干个大大小小的旋涡。这里的海岩和礁石也不同凡响，全都是褐红色的，特别是北边的岩石，还带有深色的斑纹，并且呈龙状。

“雄伟！壮观！”始皇帝捻着胡须叹到：“上次巡视怎么没有到这里，真有点可惜呀。”

“陛下如果认为这里好，索性就住几天吧。”徐福说。

“那不耽误了你的航程了吗？”

“求仙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情，也就不在乎几天了，只要陛下高兴，怎么样都好。”徐福现在也很会说话了。

“好！好。”始皇帝答应着，回头对李斯说：“丞相，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是要刻碑立传的，这次到了成山头是不是也应该立一个石刻？”

李斯上前答到：“陛下，我看时间有些仓促，臣倒有个主意：这里是大秦江山东部最边缘了，再往东就是无边的大海。大海那边有没有陆地现在还不知道，即使有，也不是我们大秦的疆土了，所以臣建议在这里立一个碑，上书‘秦东门’，既说明这里的地理位置，又表示是大秦朝的门户。”

“好，就依丞相之言。”始皇帝表示赞成

李斯离开始皇帝去寻找立碑的地方和石头。这时卜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丞相——，丞相——，……”

“什么事？看你跑的急急惶惶的。”李斯奇怪的问。

“臣……正在仓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船停了，醒来……醒来才看见皇上的御船靠……岸了，所以才急忙找来。丞，承相，这地方是万万……不能待的啊！”卜官满头大汗，说话也语无伦次。

“为什么呀？”李斯更奇怪了

“丞相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卜官问

“听徐福说这里叫作成山角，怎么了？”

“是叫成山角，可是我们脚下这个地方叫天尽头。”卜官擦了一把汗说。

“天尽头？”李斯一琢磨，连连点头：“好个天尽头，名副其实，名副其实，而且还满有诗意的嘛。”

“嗨呀，”卜官说：“一般人认为，这里是最边缘，到了天的尽头了，可是，天是什么？是天子，是皇帝。天子的尽头，您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李斯一下子僵住了。

“还有，”卜官继续说：“您看见北面的岩石了吗？它呈龙状，是龙死之地呀。”

“……”李斯一声不响

“您……您看怎么办？”卜官问：“是不是要告知皇上知道？”

“你等等，让我想一想。”李斯半天才说了一句。

李斯的脑子如同一团乱麻，他一时理不出来个头绪来。是告诉皇上还是不告诉？如果不告诉，别人知道了这件事对皇上说了，皇上会拿他怎么样？如果告诉，这可是件要命的事呀，无论皇上相信还是不相信，他都没有好果子吃。他伴随皇上有几十年了，深知皇上的为人：独断、残暴、多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凭心而论，他李斯在皇上跟前还算是个敢说话的，而且也还算是皇上最器重的人之一。可是他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皇上不太信任他了，特别是这几年。他想起了一件事：前年夏天的一天，皇上巡幸梁山宫，凑巧他的车马也从山下走过，皇上在山上看见了他豪华的车子和众多的骑马随从，很不高兴，便说了一句：“丞相好气派啊！”后来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马上换上了小一点的车子，减少了随从。始皇帝知道以后大怒：这肯定是我身边的人告诉了李斯，于是挨个查问，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承认此事的。一怒之下把当时在场的所有的随从都抓捕起来，统统杀掉。想起这事，他的脊梁沟还阵阵发冷。今天的事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他，皇上现在满脑子全是长生不老，不能轻易地去破坏他的情绪。至于以后始皇帝是不是真的长生不老，就随他的便吧。他李斯并不真的相信就这么一个名字会给始皇帝带来厄运，不过他也绝对不会相信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的。

打定主意后，李斯对卜官说：“我不相信这个天尽头名字就是这么个解释法，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你我两人知道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告知别人，更不能告诉皇上。现在皇上求长生不老正在兴头上，说话冒犯了他，小心你吃饭的家什掉了地上找不着。再说，那徐福就是齐地人，对这里的人文地理比起你我来要熟悉得多，他且不说，你我何必掺乎进去。”

“是，是，我听丞相的。”卜官连连点头。

八

始皇帝在成山头一连住了七天，李斯把“秦东门”的碑文写好，找人刻在石头上，立好后始皇帝的船队又继续前进。

只过了一天的时间便到了之罘的海域了，九年前他第一次东巡时就到过之罘，尽管之罘没有琅琊那么繁华，但也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富庶之地。按照原先的日程安排，到这里他就该上岸了，从之罘走陆路回咸阳，徐福则要向东航行，直到找到三仙山为止。

始皇帝和李斯、赵高正在商量上岸后的工作安排，听见外面一片喧嚣，乱纷纷的。始皇帝忙问怎么回事。这时徐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启禀陛下：大鲛鱼！东边海面上出现了大鲛鱼！”

“大鲛鱼！？……，好哇！”始皇帝一下子兴奋起来：“我等你好久了，终于找到你了。”

始皇帝似乎就这么个天性，天生贵我、勇斗，斗争对他来说其乐无穷，东拼西杀，统一中国后他忽然不见了对手，朝内朝外没有一个敢明目张胆和他作对的，他就在大臣、儒生里面找对手，尽管杀了不少人，可强弱悬殊，一点也不能满足他的斗志。这一次他认为遇上了一个真正的对手。再说，到面前为止，他还真没有和人类以外的敌人过过招呢。

他急忙跑到船舷上，往海上看去，果然有一条大鱼。这条鱼很大，比一般的船还要大，离他的御船也就是百余步，在正东的海面上时隐时现，漆黑的脊背，当它翻滚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它雪白的肚皮。巨大的尾巴时常竖起来拍打着海面，溅起的海浪把周围的船只掀得摇摇晃晃的。大鱼还不时地从头顶喷水，喷出来的水柱就象船的桅杆一样高。

“将士们！准备好，我们要与这条恶魔较量了。”始皇帝大声命令。在他的号令之下，各条船上的射手、兵士纷纷抄起武器准备战斗。始皇帝命令御船上的兵士把他在琅琊台时专门为捕鲛鱼而设计制造的连弩设备抬了出来放在船头上，拉满弓，搭上箭。这种设备一共并联了十二个强弓，每弓搭两只箭，连弩的发射装置是一个操纵杆，只要按下操纵杆，全部二十四支箭可以同时发射出去，其杀伤力是相当大的，象这样的设备，在其它船上还有几个。除此之外还有若干名单兵弓箭手也纷纷张弓搭箭，只等一声令下。

有兵士见到大鱼便忍不住了，没有等到令下就开弓向大鱼射去。

“混蛋！”将军骂道：“皇上还没动手呢，你小子就抢先了。来呀，把这个混蛋扔到海里喂鱼去！”

始皇帝下令船向前靠近些，再靠近些。他站在连弩发射架后面，要亲自捕杀大鲛鱼。他一面瞄准，一面说：“这个混蛋！阻挡了我伟大的事业，害死了我不少的人，你终于露面了。今天要么我消灭你，完成我长生不老的功业，要么你消灭我，让我成为你肚子里的消化物。”

船向大鱼靠去，大鱼见到船靠近就走一走，始终和船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在海里它比船灵活多了。就这样象捉迷藏似的也不是个办法，始皇帝下令各船从其它方向包抄过去，对大鱼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看着大鱼进入了最佳射杀区，始皇帝大吼一声：“杀……！！”接着就按动了连弩操纵杆。

唰——！二十四支箭矢同时飞出了发射架，直扑大鲛鱼硕大的躯体而来。

全部命中，一只箭也没有浪费。

其它船上的连弩架和弓箭手也纷纷开弓发射，箭矢象雨点一样飞向大鲛鱼。大鲛鱼身上立刻中了无数之箭。

鲛鱼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激怒了，它摇晃着巨大的身躯，在海面上掀起层层大浪，浪头把周围的船掀得东倒西歪，巨大的尾巴不断拍打这海水，击起数丈高的水柱。船上的兵士们站立不稳，有的人被掀到海里去了。

箭还是不断地向鲛鱼射去，大鲛鱼越来越愤怒，它用足力气，“呼”地一下向离它最近的一条船冲去，一头撞到船上，那条船立刻翻了。它又翻身狠狠地用尾巴横扫了一下，另一条船马上被打了个粉碎，成了一堆破板子飘在了海上，船上的人都跌落在水里面。

鲛鱼仍然不舍气，大嘴一张，一股海水被它吞进肚里，几个落水的人也随着卷了进去，然后大嘴又是一闭，嘴边的一个人立即成了两截。它又高高抬起尾巴用力一拍，水中几个人和一些船板子腾空而起，飞出十丈开外。

湛蓝的海水被染红了，分不清鱼血还是人血。

御船上，徐福脸色苍白，尽管他在海边长大，对这种鱼非常了解，但如此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赵高浑身哆嗦，两眼发直，腿都挪不动了，嘴里一个劲地嘟囔：“皇上……，皇上……”

始皇帝也看呆了，尽管他几十年南征北战，东伐西杀，但真正上战场指挥将士撕杀的情况还不是很多，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他兴奋得满脸通红，从腰里拔出剑来在空中挥舞着喊到：“将士们向前冲啊！努力杀死它！”

看来他把陆地作战的口号也搬到船上来了，也真把大鲛鱼视为当前最主要的敌人了。

马上他又吩咐：“来人！把我的连弩再装上箭！”

海上的战斗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大鲛鱼渐渐的没了力气，支持不住了，它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向空中喷出了一道水柱后，翻转了身体，肚皮朝上，死了。

海面上逐渐平静了下来，海水里到处漂荡着破船板、油污、落水的器具、血和兵士的尸体。

始皇帝损失了四条船，伤了两条，死伤兵士百余人。那条大鲛鱼身上密密麻麻全是箭，就象一个巨大的刺猬在海上漂着。

始皇帝见大鱼已经死去，极度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浑身就象瘫痪了一样。住了一会儿，他情绪有些恢复，对赵高说：“泊船靠岸，着人把鲛鱼拖上岸来，我要用他祭旗。”

九

始皇帝登陆后在之罘进行休整，徐福也借此机会补充给养，扩充人员。

转眼之间就到了六月初了，始皇帝把徐福找来，说：“徐爱卿，我就要回去了。大鲛鱼我已经给你杀死了，你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现在给养也补充好了，缺的人员也找齐了。我把我的船全给你使用，现在的天气正好适宜航行，你也应该启航了。”

“是，”躬身答道：“请陛下放心，臣等这次去东海定能寻得仙药，确保陛下长生不老。”

“好啊，”始皇帝欣然说道：“那时我一定在咸阳宫设宴招待你，你将是大秦王朝的第一功臣，我当重重地加封你。”

“谢陛下！”

六月十日，远洋求仙的船队要启航了，始皇帝到海边为徐福送行。徐福跪拜了始皇帝就离岸登船，随着一声号响，船队扯满了风帆驶离了之罘港。

始皇帝站在海边，他微笑着目送徐福的船队渐渐离去，心里在祈祷着：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成功。

徐福也站在船尾看着给他送行的始皇帝及其随从。他站了很久，船渐渐走远了，岸上的人群越来越小，陆地也越来越低，最后陆地和人群都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徐福回到船舱里来，他突然笑了起来。

站在身边的侄子徐秋有点莫名其妙，问：“叔叔，您笑什么？”

“笑自有好笑的道理。”徐福说：“我不愿意做那些被坑的儒生，我也不去做亡命的卢生和侯生，更不想做将来的李斯丞相，我，徐福就是徐福。”

住了一会儿，他对徐秋说：“你下一个通知，让我们的族人和各部门的主管到我这里来开会。”

十

始皇帝送走了徐福就登上了龙车走在回咸阳的路上了。过了龙口，过了临淄，过了泰山。一路上顶着烈日，冒着雷雨，车轮滚滚，浩浩荡荡。

一天傍晚，他远远看见前面有一座城池，便问同行的赵高：“那是什么地方？”

赵高马上着人打听，回来报知：平原津。

“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始皇帝吩咐道。

他下了车，活动了一下身体，正准备吃饭，忽然感觉到一阵胸痛，他揉了揉胸口，又感觉到恶心，眼前冒花。

不好！他心里想：这是怎么了？

他有点站立不住了，急忙用手扶住了车，边上的侍卫慌忙上前扶住了他。他们想把始皇帝扶到车上去，还没上去车，始皇帝感觉腹中一阵潮动直顶喉咙，“哇”地一声，从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上、车轮上和侍卫的衣服上都落上了血迹。

赵高从旁边跑了过来一看，吓得脸色发黄，马上大叫：“传御医！传御医！……”并找人去告知丞相李斯。

李斯先到了，他马上命人把始皇帝扶到车里去，回头对赵高和几个侍卫说：“不要喊叫！不要让其他的人知道。”他怕始皇帝这一出事影响整个队伍的军心。

御医也马上到了，他叫人给始皇帝用水漱了漱口，让始皇帝躺了下来，然后认真地给始皇帝号了号脉搏，回车上拿了些药给始皇帝服用。

始皇帝慢慢清醒过来，他看见身边有药就生气了：“把药拿走，拿走！我不吃药！”

赵高上前说：“陛下，还是把药吃了吧。要保重龙体。”

“胡说！”始皇帝发怒了：“我为求得长生不老之术，是不能随便吃药，这也是徐福专门告诉我的。你们……”话没有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侍卫马上给他捶背、漱口。

李斯、赵高和御医走到车外。

“丞相，怎么办？”赵高问李斯。

“他坚持不吃药，我们就难办了。”李斯说：“先不要走了，住下来观察一阵子，看情况而定吧。”

“你有什么办法？”赵高问御医。

御医两手一摊说：“皇上不愿意吃药，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呀。”他想了想又说：“都是徐福这小子坏的事，专门搞些歪门邪道。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这回事呢，人哪里还有不死的？”

恰巧，他们在外面说的话被屋里的始皇帝听见了，他让侍卫把他们叫了进来，怒气冲冲地问：“刚才是谁说的‘人都是要死的’？”

“回陛下：是臣说的。”御医回答。

“来人！”始皇帝说：“推出去，斩了！”

李斯大惊失色，急忙说：“陛下……”

“听着！”始皇帝说：“谁要为他说情，一块推出去斩了。”

说完，上来了两个武士把御医推了出去。

李斯赵高两人面面相觑。

始皇帝昏昏沉沉过了一夜，第二天仍不见好转，李斯找另一个随队御医来诊治，这个御医只能看看病情，既不敢让他吃药，也不敢说话。李斯、赵高急得团团转。

中午时始皇帝醒了过来，问：“走到什么地方了？”

“回陛下，还在平原津。”赵高回答。

“为什么不走了？”始皇帝问

“您的病情还不很稳定，怕在路上颠簸会增加病情的严重。”李斯说。

“不要停下来，继续走，继续走。”始皇帝吩咐

现在没有人敢与他唱反调的了，叫走就走吧。李斯下令大队人马继续走路。

队伍沿着古道一路颠簸西行，始皇帝的病情一点没好，而且越来越严重了，吃上饭就吐，吐出来的血开始发黑，疼痛一直折磨着他，还时常发生昏迷。

又走了数日，始皇帝还是昏昏沉沉的，忽然听得外面嘈杂纷乱，车子也停了下来。他躺在车里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有侍卫出去看了看，回来谁：“陛下，因为天气太热，前边热死了两匹马。”

“混蛋！”始皇帝大怒，他坐了起来说：“来人！把这个人拉出去杀了。”

“陛下，冤枉啊！”侍卫叫到：“那马是热死的，不关我的事。”

“拉出去！”始皇帝还是不肯罢休，不过，他力气太小，声音高不起来了。

李斯进来了，他和赵高扶始皇帝躺下，然后把赵高叫了出去问：“侍卫是怎么回事？”

赵高拉了他一把，悄悄地说：“皇上现在最讨厌‘死’字，刚才侍卫告诉他死了两匹马，所以……”

“难怪上一次把御医杀了。”李斯说。

始皇帝又在车里叫他们，二人赶急到了车上。

“现在到了哪里了？”始皇帝问。

“沙丘平台。”李斯说。

“离咸阳还有多少的路程？”

“回陛下，大约还需要近一个月的路程。”

“停一停吧，”始皇帝说：“有些事情我要安排一下。”

“是。”

十一

行营和队伍都停在了沙丘平台，始皇帝病得已经起不来了，躺在床上一直是半梦半醒的。

昏迷中见一个人站在他身边，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的仲父、老丞相吕不韦，两手拈着胡须看着他，笑迷迷地说：“儿子，你确实比老夫强得多，统一了国家，很了不起呀。不过你在治理国家方面就不是一个高手了。你我马上就要见面了，二十五年前你逼死了我，我始终没有怨恨你，你有你的道理。可是你应该记得：人不可能长生不老，没有不死的。”

“不用你操心”始皇帝泠泠地说：“徐福已经为我去三仙岛去求长生不老的仙药去了。”

吕不韦说：“徐福是不会回来的了，如果他能找到仙药，他自己首先要享用，不会跑回来给你的；如果他找不到仙药，他也不敢回来，怕你杀了他。我想，他大概到了个什么你够不着的地方自立为王了吧。你给他的东西可是应有尽有啊。”

始皇帝不愿意和吕不韦说话，他翻过身去却发现他的母亲华阳夫人又站在了他的面前，她对始皇帝说：“你不是说过‘不到黄泉不见母’吗？这话马上就要实现了。”

“出去！我不想见你们！”始皇帝想大喊，可他喊不出来。一用力，他醒了过来。侍卫过来问：“陛下，您要喝水吗？”

他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忽而听得外面一声大吼，闯进一个人来，右手握一把匕首，左手提着一颗人头直奔他来，喊到：“暴君赢政！你残忍无道，果有今天。还想长生不老，做梦去吧，你的死期到了！”

始皇帝一看是刺客荆柯，便说：“荆柯匹夫，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难道还怕一个死了的鬼吗？”说罢就回身抽他那柄随身携带着的宝剑，可是怎么也抽不出来。荆柯哈哈大笑，提起那颗人头向他打去。

“哎哟！”一声，他又醒了，汗水把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感到只有喘气的气力了。就这样，以往的人一个一个的向他走来：韩非、太子丹、高渐离、王绾。还有无数的无头之鬼纷纷向他围过来，大叫：“赢政，还我头来！”

一夜他没得安宁。

夜，终于过去了，天渐渐地亮了，太阳出来了。始皇帝神志清醒了许多。他把胡亥、李斯、赵高都叫了进来。他对他们说：“我一辈子都想要长生不老，可是现在觉得好象不行了。一生刚强，谁知到了现在还是被徐福给涮了一把。可我真还想活着啊，……”

“陛下，您一定会好起来，会的。”赵高安慰着他

“父皇，您还会活一万岁的。”胡亥在一边说。

“你们不要说了，”始皇帝说：“丞相，我说话你记录，抓紧时间把我的意思传回去。”

“是”李斯答应着

始皇帝吃力地说：“着令蒙恬护送公子扶苏赶快从北方回到咸阳，处理我的丧事。并诏令天下：扶苏为我继承人，朝廷文武官员都要大力协助他。”

“是”三人都答应着

李斯把遗照写好，给始皇帝看了一遍，然后封好交给李斯准备送出，这时始皇帝脸色大变，接连吐了几口血，又昏过去了。

“皇上！皇上！”

“陛下！陛下！”

“父皇！父皇！”

忽然始皇帝帝又抬起身子，用手指着东方连声叫道：“徐福误我！徐福误我！！徐福误……，……”

说罢身子一歪，眼睛上翻，没有动静了，嘴张着，手还是没有放下来。那枚祖龙壁“啪啦”一声掉到地上，跌得粉碎。

公元前二一o年，始皇三十七年七月九日，始皇帝崩于沙丘平台，是年五十岁。

在他死后，李斯为了避免意外，居然想出了一个秘不发丧的点子。始皇帝死，只有李斯、胡亥、赵高在内的五、六个人知道。他们把尸体藏在车里，外表上如同往常，该送饭了送饭，该奏章了奏章。由于天气炎热，始皇帝的尸体开始发臭，为了掩盖臭味，就装了一车鲍鱼。尸体臭，变了质的鲍鱼也是臭，臭味搅和在一起了，久闻也不觉其臭了。可怜这位开创中国封建帝制的秦始皇赢政，居然和一堆臭鱼乱虾为伍了。

御驾队伍又起程了，车轮转动，马蹄声声，旌旗烈烈，一路西去。

西望天边，残阳如血。

结尾

在秦始皇铜像揭彩仪式的同一天，琅琊台上还在召开着两个重要会议。一个是徐福研究会的第六十九次研讨会，会场在徐福殿里。正在发言的是著名的徐福研究专家王先生。

“……。现鄙人讲第十二个问题：关于对徐福这个人的历史的评价问题。有人说徐福是一个伟大的人物，他是一个社会活动家，一个探险家，一个航海家，同时还是一个外交家，是中日友好交流的先驱人物。他当年带领着三千童男女以及武士、百工东渡日本，对日本的社会的发展起到了重大的作用，使日本从文绳时代一下子过渡到了弥生时代。因此徐福的历史作用是应该给予充分肯定。”

“但也有的人认为徐福是一个品质极为低劣的骗子。因为他明明知道世界上本来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仙药的，为什么还要对秦始皇说要去找这种不存在的东西呢？答案很简单：一开始他想骗秦始皇的钱，供他去游山玩水，后来是为了躲避秦始皇的追究，带着人出去，一去就不回来了。他不是求仙药，而是逃跑，他根本就没打算回来。另外，他这一走给国内惹下了很大的祸。正如《史记?淮南衡山列传》所说的那样：‘徐福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于是百姓悲痛思念，欲为乱者十室有六’。徐福出海不归一事把人民对朝廷的反对率一下子提高了十个百分点，使国内的形势骤然发生了变化，是导致秦朝垮台的一个重要因素。”

“我认为这两种观点都有道理，但都不可取。我们要评价一个人，应当历史地、全面的对待。要从各方面去认识，既要看他的主观意图，又要注重他行为的客观效果。不应当只强调一方面而不顾及另一方面。……”

另一个会议是秦始皇学会第七十一次座谈会，会场在观龙阁。秦汉学者栾先生在作发言：

“……。《史记》载：秦始皇‘声音如豺’，以明其残忍、暴戾。豺为何物？其声何状？诸君谁见谁闻？有人云其音尖长而且音质起伏不定，极难听，这与实无据。有一种叫豺狗之物，叫声很特殊，音尖且短，但此物只生于非洲大草原上，中国鲜有。中国词语一般把豺与狼合为豺狼，如果说是狼叫，勿宁直书为‘声音如狼’即可。可见秦始皇说话之声音并不为我们今日之理解。当然，如果诸君就是要如此理解，也只为片言之声。”

“还有那一车鲍鱼之问题，秦始皇崩后，李斯等秘不发丧，后来尸体发臭，为了‘以乱其臭’便弄了一车鲍鱼随行。可能他们认为秦始皇之味道和臭鱼烂虾差不多。在下感到奇怪，因为秦始皇死地已靠近中原，那里距海千里，鲍鱼只生长于海中，他们不可能千里迢迢到海边去搞一车鲍鱼。一是不值得，二是时间不及，当时又缺乏直升机及高速路。再者，此物亦不能事先准备，到时候派上用场。所以愚以为李斯使用的并非现今所指的那种贝壳类海洋生物鲍鱼，肯定是就地取材用了一种淡水鱼，此鱼当时名称为鲍鱼，当然也不一定是贝壳类。就象我们现在之菊当时谓之兰一理。”

“第八个问题的第七个小问题是秦始皇性格问题：三皇五帝到秦朝，何人不死乎？何人长生不老乎？秦始皇焉能不晓，但其仍相信徐福之言，相信长生不老之荒唐观点，这说明他是一个精神不健全之人，严重一点可谓偏执狂、精神病患者。当然，问题要从两个方面看，偏执的另一个说法是执着，向一个目标走到底而不回头。不然，很难想象一个精神病患者能统一天下。”

“第九个问题，……”

一群旅游者来到了琅琊台，他们在导游员郝小姐的带领下来到古琅琊文化陈列馆前秦始皇巨幅铜像跟前。郝小姐向他们讲解：

“各位朋友你们看，这就是号称千古一帝的秦始皇赢政。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有五次出巡，其中三次到我们琅琊台，而且两次在这里派徐福出海求仙。秦始皇的塑像在国内不少地方都有，但这里的铜像与别处不一样，你们知道不同之处在哪里吗？”

“不知道，你给我们讲讲吧。”有游客说。

“别处的秦始皇或站或坐都是面容严肃，双眉紧蹙，是一副威严、深沉的形象。而我们这里的秦始皇面带笑容，满面春风，张开双臂，完全是一副高兴、快乐的样子。为什么呢？这里物产丰富、风光优美使他非常快乐，；徐福为他求长生不老的仙药，使他非常高兴。他来到这里一住就是三个月。所以，能使秦始皇高兴、快乐的只有琅琊台。……”

一位游客端详着秦始皇的铜像说：“我怎么越看越象是个歌手在这里表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