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如既往去小岛上跑步。岛上，空气清新，绿意盈盈。一地紫红的杜鹃花明媚出无限的春光，让人想起宋朝陈允平“鹦鹉洲边鹦鹉恨，杜鹃枝上杜鹃啼”的诗句来。

我的家乡在遥远的湖南，那里千山绵延，万壑幽深，是一个大山的世界。每年暮春时节，春花渐隐，峰峦叠翠，只有红红火火的杜鹃花在万绿丛中开始燃烧。如今常年在外，也曾多少次回到家乡，却总是和家乡的杜鹃花擦肩而过。现在又是杜鹃花映山而红的时候，家乡的大山是不是还那样雄奇？家乡的男子是不是依然雄健？家乡的溪水是不是还那样流丽？家乡的女子是不是依然娇娆？“夜班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听着这首《映山红》，我的心绪飞到了远方。

杜鹃花又名映山红，小时候，我们常常摘了来吃，酸酸的味道。大人们也就常常告诫我们，吃杜鹃花会流鼻血的。而我小时候，竟然真的常常流鼻血，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一声寒食夜，数朵野僧家。谢豹出不出，日迟迟又斜。”后来读了唐朝成彦雄的这首《杜鹃花》，仿佛明白了一些缘由。

原来，杜鹃花和一种有着“天地间愁种子”之称的杜鹃鸟同名。杜鹃鸟又名杜宇，子规，谢豹，而杜鹃鸟之所以悲切哀愁，又因为一个神话传说。相传，蜀王杜宇称帝，号称望帝。那时荆州有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名鳖灵，望帝立他为臣相。恰逢洪水为患，民不聊生。鳖灵凿巫山，开三峡，消除了水患。鳖灵治水有功，望帝把帝位让给他，自己隐居在西山，可是鳖灵却趁机占有了望帝的妻子。望帝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十分痛苦。但鳖灵大权在手，望帝对付不过他，无可奈何，只有一天到头悲愤、哀泣而已。后来，杜宇临死时，嘱咐西山的杜鹃说：“杜鹃鸟，你叫吧，把我的心情，叫给人民听吧。”从此，杜鹃就飞到蜀国境内，日夜哀鸣：“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直到它的口中流血。“杜宇曾为蜀帝王，化禽飞去旧城荒；年年来叫桃花月，似向春风诉国亡。”这首唐诗说的就是这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只杜鹃也许是因为迷路，跌落进了我的家门。看它惊慌失措孤独无助的样子，我小心翼翼而又无限怜惜地侍弄起来，尽拣好吃的喂养它，就这样过了几天。一天，我回到房里，只见地上有好几片星星点点的鲜血，我马上想到了“杜鹃啼血”这个成语，看来也不全是无稽之谈。当夜，就毫不犹豫地把那只杜鹃放飞了。也许它再也找不到同伴，找不到爱情，但终究获得了自由，总归是好的吧。

杜鹃鸟不光四川有，其他的地方也很多，不过叫声略微有所不同。杜鹃到了江南一带，总是叫着“居起、居起”，好像吴侬软语的“归去、归去”，大概四川的杜鹃鸟到了江南，受了江南烟雨的浸润，江南花香的熏染，嗓音变得柔软娇媚，也懒得说顿挫铿锵的普通话了。当然，更多地方的叫法还是“布谷、布谷”，人们据此开始稼穑农桑，也就没有“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那种阳春白雪的味道了。

其实，暮春时节，杜鹃声声，空山回响，未必不是一种静美的境界，哪里来的那么多悲切呢？我想，不过是听者沧桑的境遇，加以忧伤的联想，于是悲从中来，到底不过是心理暗示而已。

“镇日叮咛千百遍，只将一句频频说；道不如归去不如归，……”怀想遥远的家乡，杜鹃声里杜鹃红，诗意盎然。

2009年4月21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