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香草，香草

应江华作家协会茂智主[xi]邀请，有幸参加了“边寨之约”文学采风暨江华、道县、江永三县作家联欢活动。活动中心设在江华、道县、蓝山三县交界的香草村，香草村是江华瑶族自治县湘江乡一个最边远的自然村。　

下午4点多钟，我们终于到达湘江乡。车又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颠簸而上，到达香草村，已是暮合时分。主人吴小源忙领我们进屋，每人冲了一碗瑶家独有的大碗泡茶，茶还在冒着腾腾热气，村里的人纷纷围将拢来，男人们打着山外人听不懂的瑶话，那瑶话听起来像唱歌似的，颇具苍凉古老的意韵。

几句瑶话就像一家人一样，有帮炒菜的，有帮打酒的，有陪客人聊天的，说些山里人的事。炒菜的从灶屋的烟囱边拿下那熏得墨黑的腊肉和山珍野味，还有你在山外吃不到的野芹菜、野蕨菜等。那酒就更不用说了，是用小米、高粱、玉米酿制的瓜箪酒，香醇可口，醉不上头。

香草，一个多好听，多诱人，多令人向往的村名。走进香草我们才发现果真村如其名，村里村外香草遍地，空气里处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不必说山上那人工种植如海洋一般的厚朴，也不必说那一半吊在山上，一半吊在水里的瑶家吊脚楼。　

香草村因盛产香草而得名，因一个遥远缠绵悱恻的传说而赋予深厚的文化底蕴，令文人墨客向往。舜巡狩至苍梧之野，因爱其地，欲举家迁来，遂遣特使至中原，迎其母南下共商移家大计。其母与使者来到潇湘汇合处萍洲，误沿潇水而上，及至九嶷，因水土不合而病死。舜闻讯赶来，因劳累和悲伤过度，不日也亡故，葬于宁远九嶷山麓，乃有零陵（历史上第一个帝王的寝陵）。娥皇女英二妃得到噩耗，赶至萍洲，又怕认错水路，在此盘桓了几天，不幸沉江，成为潇湘二神。后人对二妃的情爱是赞不绝口的。其原因主要在于舜帝是一代“圣君”，他挑选贤能，治理民事，史称大德无穷，而南巡又是一次壮举，竟因此而死去，确实值得二妃爱，值得二妃哭，实际上也就是表达人们对舜的崇敬和怀念，因而也把二妃尊之为神，并且历朝历代不断地讴歌他们。难怪后有人作联赞叹曰：“君妃二魄芳千古，山中竹诸斑泪人。”

据史料记载，古时的零陵漫山遍野盛产一种香草，为历朝历代进贡之物。世称“零陵香”，品质天下无二。据说，零陵这一代山水孕育出来的香草，不仅花香叶香枝更香。烧水时，将几束泡在水里煮汤沐浴，一身到脚都会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外出时，放几束于衣袋之中，那香味有法国香水而过之不及。盛夏时，晒干碾成粉末制成香烛，既可驱蚊灭蝇，又可熏邪除灾。可见，没有“零陵香”，哪来皇宫之熏沐？

香草，其实就是古人说的“兰草”，属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不同的只是其他地方的香草只有花香罢了。可惜“零陵香”早已随湘妃二神的一缕芳魂烟消云散了，但意想不到的是，在萌渚岭上的这处瑶寨还能找到这种香草，并以香草为村名。或许“香草”一词不能牵强到这处瑶寨的定名，但这片乡土漫山遍野都还生长着这种香草，或许是二妃的芳魂所化，或许是是村名来历的最好证明吧。

“湘水流，湘水流，九嶷云物至今愁。君问二妃何处所，零陵香草露中秋”（唐，刘禹锡）。从刘禹锡的诗可以看出，潇水、九嶷、零陵皆为地名，那香草也该是地名吧。香草不是此地香草村还会是哪里？“斑竹一枝千滴泪”，看那满山遍野的斑竹不正是“潇湘妃子”洒下的泪珠么？村后的钯锅山上那108级古栈道，不正是为舜帝和潇湘妃子南行而修建的么？

香草，一个时跨千年的古瑶寨，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听一听那世界上独一无二，不足与外人道也的双巴语，就会令人惊叹：这里不就是我们要找的世外桃源么？会一会它淳朴善良、热情好客的世代子民，就会令我等豪爽之人沉醉不知归路；看一看它的山可入诗，水可入画的人间仙境，和默默守候在村旁的那三颗神奇的红豆杉，就会令一批又一批的旅游者观光而流连忘返。

如果说永州是一部书，潇湘是一幅画。那香草村的每座山、每条小溪、每块石头、每棵树、每个人都是永州潇湘这部书画里的一篇优美文章一幅精美图画。走进香草，你就走在一幅画中，走在一个香飘大江南北的香国之中。

（二）三棵神奇的红豆杉

走进香草古寨才发现山里人好歌。或许是他们生活得艰辛却也怡然自乐，或许是他们太清幽，宜于发而为歌为诗吧！难怪我们一进屋，吴小源唱了一首欢迎我们远方客人的瑶歌，歌词大意如下：

山中竹子青又青，远乡来了好客人，

远乡贵人舍脚走，原谅主人欠热情。

我来不及细细品味那动听的瑶歌，见小源的儿子在旁边，便拉着他带我去看那久仰的红豆杉。一提起红豆杉这名字不禁令人想起王维的《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但诗中的红豆而非我们今天见到的红豆杉。红豆是一种生长在南岭地区的植物，又名相思子，结出的籽像豌豆而稍扁，呈鲜红色。红豆杉其实叫紫杉，是紫杉科古代孑遗植物，有“活化石”、“国宝”、“黄金树”、“吉祥树”之美誉，是我国八种最珍稀濒危的一级保护植物。红豆杉跟其它植物相比，它一天24小时吸入二氧化碳，呼出氧气，还能吸收甲醛、苯、甲苯、二甲苯等致癌物质，因此起到增氧、净化空气、防癌、抗癌作用。记得这个神奇的树种，曾被神舟四号飞船带到太空，倍受人们推崇。

每到金秋十月，满树结满了繁星般，鲜红鲜红红豆一般大小的果实，点缀在绿得流油的浓叶之间，显得格外耀眼。这或许就是人们把它叫做红豆杉的缘故吧。　

我巡着这样的脉络扶摇而上，串连起岁月的记忆。让该忘记的忘记，该铭记的铭记。潇水、九嶷、湘妃、零陵、香草、红豆杉或许就是我们这次“边寨之约”刻骨的记忆吧。与其说香草村因盛产香草而得名，不如说香草村是因有那三棵神奇的红豆杉而美丽，而充满灵气，而让世人想去但又难于揭开那神秘的面纱。

远远看去，那三棵红豆杉均有20余米之高，婷婷地立在村口三条顺山而下的小溪之口，像一位大将军似的独自守着属于它自己的那块地盘和那条小溪。神秘的是，三棵树是呈一条直线在村口拉开，三点成一线的理论在这三棵树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而且，这三棵树树与树之间的相距都约500米，彼此间相互照应地生存下来，沧桑岁月里无论多大的山洪，它们都排列有序而又紧紧地坚守这一方水土，共抵无论多狂暴的风和雨，就像生活在这里的瑶族同胞，相亲相爱地守护着这这个让世人感到神秘的家园。

走近去看，一块村民自制的木牌跃入我的眼帘，木牌上面写满了保护条例，才知道这三棵红豆杉均有600年以上的历史，可谓千年古树。才知道村民早就自觉地把它们当作“村宝”加以保护了。看着分布有序的枝条，那针形的叶片，厚实绿亮地在小枝上对称排列，仿佛是一队队正在迎检的卫队。在树下，我张开双臂想去拥抱大的那棵红豆杉，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是我这1.8米个头的手太短，还是那树干太大了，说它像大肚罗汉，但它又那么姣美挺拔。就在我惊叹之余，小源的儿子开口说话了：“老叔，我告诉你一个奇怪的事吧！”我一听，更加来精神了。“好啊，你快说！”我顺口回答道。

“这棵红豆杉是只结籽不开花的，那两棵是只开花不结籽的，你说奇怪不？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了想，便主观地解释到：“或许这三棵红豆杉就是一个家庭吧！这结籽的是母亲，那两棵开花的，一棵是父亲，另一棵是它们的儿子吧！你看它们长年累月在这里，不畏贫穷、不畏严寒、不畏寂寞同呼吸共命运共守这方水土，这片家园，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说得有道理。”小源的儿子说。

“有道理的话，我就给你们村这三棵神奇的红豆杉取个名字吧,这棵叫红母杉，那棵叫红父杉，稍小点那棵叫红儿杉。”　

“形象极了。”小源的儿子说。“难怪每到夏初时节的晚上，红父杉树冠上总会冒出一股淡淡青烟，原来是在给红母杉传授花粉吧。也难怪早些年山体滑坡，小那棵红豆杉整体下移了5米多，既没倒下，也没死掉，原来是红儿杉想靠近它的父母呀！”

“是啊，自然界的植物都是有灵性的。它们虽然花开无声，但落英有情，这是看不出的情缘”，我说。

我们正谈得起劲。夜，开始如黑色瀑布般倾泄而来。不巧的是又下起了山雨，那雨夹着强烈的山风滂沱泼向万壑千崖，满耳是风雨声，满眼是拍崖而来的汹涌雨雾。霎时，整个小山村便笼罩在山雨和山雾里。那红豆杉也随着交响曲一般的风雨声摇晃起窈窕的身姿，在和着雨打树叶的沙沙节奏，舞蹈起来。不远处，小源在那高喊着：“回来吃饭啦！回来吃饭啦！”我们披着一头雾水跑回家里时，八仙桌上已摆满了酒菜，那香味随着山风、随着那久违的炊烟飘荡开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