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正塞着mp3做在灯火明亮的教室记着日记。在我写到"我们是两个太过相似的人,乐观的悲观主义者"的时候,包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我没有调音量的习惯,因为我经常在课堂上不安分地与某些人发着信息,我只调震动。
草,出来走走吧。
我收好日记本就朝着老地方走去,我只是想着我终于可以不必再去记录自己的心情了。
老地方是我和安然约会的地方,一年之前我和安然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就瞄中了那棵老树。我不认识那种树,我只知道他肯定有70多年的历史,与这所学校一样老。事实上我和安然会把它定为老地方,是因为它的树下有一张石桌子与石板凳。夜晚坐下来的时候那种冰凉感就隔着裤子直传到全身,冰冷的感觉。
我用手触摸石板凳上,指尖冰凉的寒意直通心脏,微微地有点疼,于是我点点头说好。我总是那样不可救药的爱上一切冰冷的东西,或许我本身内流着的血就是冷的。我的同学们在冬天从不肯牵我的手,她们总是把手插进她们的口袋里对我说你的手就像是南极的冰,触碰到就像被冻结一样。
我望着她们厚厚的外套自嘲地说这还不好,以后一到冬天我的手就可以整天被我的男朋友牵住了,多幸福。
但事实上,我没有男朋友。也自此之后,我从不轻易让别人牵我的手。我也从不戴手套,我喜欢手上的那种冰凉感,贴在脸上的时候就可以用脸上的温度去温暖我的手,直到脸上也变得冰冷。
我是冰冷的浅草。
来到老地方的时候,我看到了安然安静地坐在了那里,月色中的她如黑暗一样寂寞,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痕的那首诗“月下的城/城下的灯/灯下的人/在等”
安然,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然后她拉着我微凉的手说走走吧。
我就这样和她肩并肩地围着校园里的小树林安静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她不说话,我亦不说。我们平日里的聒噪来源于我们的伪装,在白天的时候我们都是说着一大堆一大堆废话的人,出于保护自己的念头,可是一旦进入了夜之后,我们都习惯卸下那道虚伪的面具,还自己一个安静的家。
走到累了的时候,我们就做在篮球架下,背靠着背的坐着,许久之后安然对我说草,我还是忘不了他。
心里开始微微地发疼,为着这个爱上了一个已经被她拒绝了的男孩的女孩。那个老是以一副墨镜的形象出现在镜头的男人说过:“拒绝别人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当你拒绝了之后才发现已经深深地爱上他。”他真是一个魔鬼。
安然,毕竟还是爱着那个男孩。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别人,事实上,我从不会安慰别人。每次别人来找我谈那些陈旧往事或伤痕的时候,我只是静静地听她们说完,不作任何评论也不会对她说些什么。我口拙得很,我宁愿这样静静让她们感觉身边有一个人在陪着她也不开口出一句声。我想我能做的只是如此。每个人心里的伤口只能自己舔舐,只能让时间来结疤,然后再像往日那样若无其事的舌灿莲花。
草,是不是人总是在失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
我沉默。
安然靠着我的背,我不能看到她的脸,我不知道背着我的她有没有流下隐忍已久的泪。我只知道我的心开始发疼,隐隐约约,习惯性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或是这样初夏的夜晚不会出现星星,又或是是这座以工业闻名的城市被灰尘掩埋了夜空。我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再见过星星了,一颗都没有。
傻浅草,你要记得,如果你害怕的时候,请看看星星,那是我托他们陪在你身旁的天使。这时痕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我慌张地朝校园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痕的影子。
我想起我可能思念起一个人。
那个人,在远方的某座城市,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一直都想好好地写下我和痕的故事,一个完完整整的关于我们的故事。但我从来不知道我和他这样算不算是有故事。我们从来都没有开始过,我也知道不会有结果。或许我们只是遥遥相望的两条平行线,彼此无限地延长,却终不相交。
我只能说,痕,是唯一一个进入我内心的人,曾经给过我完完整整真真实实的呵护。
安然见我不出声,她轻轻地对我说,草,你心里还有痕吗?
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别人对我说起星星的时候,我的内心就会揪成一团,一阵一阵地疼给我看。
我和痕从来都不说电话,我们只是通过短信相互猜测对方的心意。有几次我会试着打电话过去但我只说了我是浅草之后就剩下一大片的沉默,最后在沉默中挂上了电话。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发出沉沉的一声叹息。
我们都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在彼此的沉默中找到相似的影子,然后什么都不用交流,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遇到一个默契的人,是一场永恒,还是永劫?
或许是我出现的方式不对,我总是以一场渴望温暖的文字交流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我们通过文字来进入彼此的灵魂中,只有文字能把我们的距离拉拢,靠得很近很近,但脱离了文字以后我们又彼此隔得太远,千山万水,各在一方。
每个无眠的夜里总是在他的文字中进入梦乡,他总是对我说星星会在夜晚的时候照亮我的黑暗。于是每晚进入梦乡之前我都习惯跑到阳台上看着星星,然后心满意足的进入梦乡,一夜无梦。那些以前追逐我的恶梦似乎消失在温柔的星空下。
他总叫我傻浅草,很温暖地映在我的心中。
我叫他痕,从不叫他的全名星痕。
但是,一定有什么错了。
我们在现实中走不进彼此的世界,他的世界对我开放着,我也对他开放着,可是却始终都不进,我们可以直达内心的灵魂,却无法在各自的世界中留下足迹。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或许是我进入的方式错了,错得太离谱了,脱离了文字我们什么都不是,连朋友都不是,就只能像星星和草那样,天上地下,相隔千年光。
他依然在他的世界中像个痞子那样追逐每个漂亮的mm,买很多很多的可乐去撩起那些mm们的颜容,依然把每个女孩当个宝那样来宠着;我依然没心没肺地坐在我的世界中开怀大笑,像个开心果那样引起全班的注意;依然在每个无眠的夜里开着一盏台灯对着天花板发呆;依然会用那些令他心疼的文字组成更心痛的断章传给他看,然后在他的呵护下平稳地进入梦乡。
只是追逐一场心灵的救赎在一开始就错了。
我在不知不觉中付出了我的感情,并且执着地认为他也曾付出了感情。
但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我自导自演的戏,我错误地把他当成戏中的那个男主角,而我爱上了那个悲剧的女主角并错把我当成为了悲剧的女主角。原来我爱上的只是一场悲剧的剧情,我陷入了其中,不能自拔。
那些我自认为发生过的事真的发生过吗?那些我以为我爱的人真的爱着我吗?那些我一直念念不忘的事真的已经刻在我的心上了吗?
还是,只是因为我爱上了一场我为自己设计的悲剧而已。
知道我会为痕心疼的那一刻是在他的空间看到了那样的一句话“曾经给过温柔的我,曾经给过你一颗玩完整整的心”,然后从我的朋友的口中知道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很温柔的女孩。
我以为我会在知道这个结局的那一刻无助得像个迷路的孩子那样的,但结果什么都没有。我依然每天三餐照吃不误;依然在他看不到的城市里开怀大笑;依然听着许巍的歌,看着悲情的小说度过每一天,我的生活充实得像一个膨胀的馒头。
我只是在时光的罅隙中想起了那些早在刻在了我脑海中的他的语句而已;我只是在我的同学说到星星的时候难过地闭上眼睛任由心里一阵阵细小的疼痛而已;我只是不再抬头寻找夜晚的星星;我只是拒绝写日记或拒绝写那个真实的自己而已。仅此而已。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我和痕本来就没有开始不是吗?我们只是在玩了一种叫做文字的游戏而已,是游戏者都会有结局的那一刻不是吗?星星和草怎么会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这算是一个故事吗?一个没有开始就已经伤痕累累的故事。
安然,我们都学会试着走出过往事好不好?
安然靠在我的背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或许,没有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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