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声声慢雪无芽

发表于-2009年05月10日 上午10:37评论-2条

锦衣罗幔,红绡帐暖。

只是身下的玉人,为何却这般清瘦不堪?她盈盈带泪的眸子下似乎包藏了不尽的隐忍和心伤,可此刻,她就这么一声也不吭,默默的望着我,宁愿自己疼的浑身抽搐,仍是紧紧的闭着口不肯叫喊出一声,只是艰难的迎合着我身体的起伏,就像这七年来,她从没有忤逆过我的任何意愿,总是诺诺应是。

陡然间就有了心疼的感觉,我停下身体的抽动,伸出手轻轻的抚上她的面颊,她却好似受宠若惊一般,两汪碧潭清泪涟涟顺着我的指缝就那么淌了下来,我挑起一抹潮湿的液体含在口中,静静地舔舐着这寂寞苦涩的眼泪,莫名的心里一阵酸楚。

捧起她微泛起红晕的脸蛋耳语,疼么?

她闭上眼点了点头,疼。回答的紧张而恐怕,却又强忍着不屈服的样子。

呵!我轻笑,再次低下头使劲的吻上她单薄无力的嘴唇,伸出舌头在她口中疯狂的横扫,身下的动作愈来愈猛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宣泄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这样一个柔弱娇嫩的女子,只是从一开始,我就恨她,恨不能杀了她,恨极了!

直到一阵血腥的味道冲进我的大脑,我才渐渐恢复理智有意识的放开她,随着将身下的那物抽离了她的身体,她疼得昏厥过去。嘴唇上流淌着方才被我咬破了的鲜血,沿着嘴角一丝丝的滴落在衣襟,散成朵朵盛开的桃花。

她胸脯无节奏的上下起伏,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我心底突然就有了一种强烈的犯罪感,于是细细的打量着她的每一处,也是第一次,完整的将她看进了眼里。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耻,心里充满了愧疚。

看着她如染了霜霞一般楚楚可怜的面容,我再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狠狠的说,你一直都是无辜的,我怎么能就这样的把你看成罪人了呢,这七年来,我这么一次次的蹂躏摧残你,你为什么不反抗不说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你欠了我。

我想,那个人或许真的已经不在了,跃身昆仑山下自己不是不知道绝无生还的机会,骗了自己七年,还要继续这样折磨所有的人吗?无望的等待,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好累,真的好累……

相公,别这样,奴家,既然嫁于君为妻,那么,自当一切,听从相公的,无论相公说什么,奴家都会做的,只求相公,别再难为自己,好吗?她缓缓的说道,喘息声带着浓浓的鼻音,一个字一个字都说得那么困难。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睁开了眼睛,突然听她这么说,心底又燃起无名的怒火,我愤然起身,拂袖离去。

清晨浓雾未散,我每天依旧习惯的拨弄着长箫下的流苏,抬眼望向远处苍茫迷离的昆仑山,默默不语。

丫鬟急匆匆的跑来向我禀告,庄主,夫人恐怕不行了,求您快去看看吧。小丫头急的满脸都挂着泪珠,眼巴巴的用乞求的目光望着我。

我猛地回过神,什么?什么叫做不行了?夫人她怎么了?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哽咽道,这些年来,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每次犯病都疼得满地翻滚,可她不让我们说,不要庄主知道,总是一个人这么勉强撑着,弄得筋疲力尽,可就是刚才,夫人竟然,竟然吐血了,我们偷偷叫来大夫,大夫说……

大夫说什么!我一阵心惊。怎么会这样,整整七年呵!我对她竟然不闻不问,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是我太疏忽了么,要不每次深夜行事之时,我怎么会洞悉不到她的痛楚?还是我就算看到了,也只当做一种慰藉和满足?是不是她的痛才能弥补那个人在我心里的缺失?我恨她入了骨,从未把她当做过自己的妻子,可从头到尾,她又做错了什么?

大夫说,夫人恐怕是,是活不长了……小丫头痛哭流涕。

该是平日和她要好吧,也难怪,这些年,她总该有个说话的人。我起身,朝她清冷幽僻的阁楼走去。

还未踏进门槛,就听得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传了出来,在偌大一个庭院里,显得那么荒芜苍凉。

我走进去,遣退了房内的人,她们抹着眼泪,陆续走了出去,只是转身经过我身边,都难免要看上几眼。

原来连下人,对我的这作风也是有着不平气啊,是想看看清楚我这个冷血无情的人到底有没有心肝吗?我暗自冷笑,我的心肺早在七年前那个炮竹声响,红烛摇曳的喜庆之夜,消失殆尽,彻彻底底的死了,自那以后,我一直都只是一个躯壳,什么都没有了。

我坐在她的床沿上,伸手捋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为什么不说呢,茗烟?

可一问完我就觉得这句话太多余,是啊,就算她早早的告诉我又如何呢,我终究是这么辜负了她。而似乎也是第一次,我这么关爱怜惜的唤她名字。

茗烟两只手努力的撑着床板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可被我按了下去,你好好的躺着,别再乱动。

见我呵斥,她抿着苍白的嘴唇笑了,然后乖乖的躺了下去,轻轻的说,相公,你怎么来了,奴家没事……说着,她虚弱的咳嗽出一滩血来,血溅上我白净的袖口,宛若一幅凄美惨绝的水墨画,浑然天成。

我俯身将她揽在怀里,爱怜的抚摸着她消瘦的背脊,触及骨骼处一阵冰凉,顺着经脉蔓延开去。我心里酸楚,有莫名的悲哀,悠远而绵长,有想哭的冲动。

茗烟伸出手指扯拉住我的衣袖,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她说对不起,把它弄脏了,只是,奴家往后,再也不能为相公洗衣了。

忍不住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也终于觉得她亦是自己的一份责任,需要承担,这么多年对她的冷漠和伤害,似乎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无法偿还的亏欠,因为我突然觉得她若真的就此离去,我会有很多惋惜。茗烟,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去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你再撑一会儿就好,等我回来。

方才的那个小丫头在旁边呜咽道,夫人少就体寒,本患有不足之症,这些年来日夜劳累山庄的事又没有过好好调养,如今落得这步田地……庄主,求您好好待夫人吧,好歹,就算看在曾经帮蝶影山庄度过一个劫啊……

放肆!茗烟一口打断,却是拼尽了全劲,出去!那小丫头含着泪满脸委屈的就跑了。

相公,莫听她胡言,奴家的身子自己清楚,相公别再劳心,就是给奴家最大的宽慰了,说着,浅浅的笑容,不留痕迹。

好了,不必说了,在这等我回来,没有等到我,不可以离去。我替她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

她清婉寡淡的面上两泓萧瑟的泪水潺潺而下,止都止不住,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说,好,相公,你说什么,奴家都会听的,奴家在这等你,绝不离开。

墨香居。

为什么越是走近这个地方,就越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感到一阵压抑,逼迫的心跳陡然加速,不是杀气,亦不是危险,但我有种隐隐的不安,只觉得这就像是一个无法逾越的劫。也是七年来第一次有了血液流动的热情和觉得惶恐不安。

墨香居近年来在江湖上迅速崛起,名声大噪,只因为墨香居的主人精通医术,有妙手回春之道。但此人性情孤僻,行事作为有违常态。面上总是系着一方黑色面巾,是以江湖上更是无人见得他的真面目。而奇怪的是,墨香居虽然声名显赫,却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名字,无人知道。

我推开大门,缓缓的朝里屋走去,四处张望,一片幽静。请问有人在吗?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远远的送去,却就像沉入了海底,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很久,屋内有声音传来,你要救谁?

我静静的站在屋外,透过重重原木雕空镂花的窗栏望去,竟仿佛似隔着千山万水天涯海角般的遥远,风呼啸着从我耳边掠过,像极了七年前昆仑山顶的那个夜晚,也是这般寒风刺骨,那时的他,是不是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心碎了一地……

看着他一身黑色的衣袍背对着我冷冷的问话,我所有的意志和强撑起的勇气还有这些年来的愤恨在一瞬间倒塌溃堤,眼泪一行一行的淌下,我不管不顾,再没有了矜持,再没有了孤傲。

因为在这个人面前,我什么都不需要,就算只是这么远远的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背影,我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七年来我不敢奢望有重相见的一天,七年来我以为一辈子都要靠回忆去度过,七年来我的生命已经枯萎已经绝望。

可此时此刻,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筋骨麻木瘫软,浑身都松懈下来,好像回到了真正的家,筋疲力尽,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视线模糊间,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我低声唤道他的名字,梓墨。这两个字在我心里绕了百转千回,七年来,终于吐出了声,我以为自己都忘了这两个字音节的发声,却原来,我把它们深深的刻在了心的最底处,一直都不曾忘,而就在我最无力最消沉的时候,心里永远最先想到的仍是这两个字。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一张干净柔软的床上,而他,那个一身墨黑长袍的男子就稳稳的坐在我的身边,闻见响动,满脸疼惜的望着我问道,怎么这么虚弱呢,为什么不好好待自己?

我咧开嘴幸福的笑了,这一直是我心里的梦啊,我盼望着每天醒来能在第一眼看到他的面容我等这一刻等的心都死掉了,而现在,居然真的等到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好怕这个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于是静静地生怕打扰,小心翼翼的呵护起这哪怕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温暖。

原本,我有一大堆的话要对他说,那些话在我肚子里憋了整整七年,我恨不得一口气全部道出来,我想要他明白我的苦我的愤恨还有我的悲伤,我要跟他说明白那个早在七年前就欠下来的解释,还有我满肚子的疑问要问,为什么跃下茫茫昆仑山得以生还,又怎么有了起死回生的本领。可是那一刻,我脑海里一片空白,我什么都忘了,只想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再也不要放开。

我颤抖的伸出手,轻轻的揭掉他面上的纱巾,我说梓墨,为什么这么狠心,七年都不肯来见我,让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语调轻缓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以为我会嘶声力竭得紧紧抱住他,我以为我会痛啼失声的把委屈全部哭喊出来,可我们都只是这么平静,如同七年相隔的光阴从来没有存在过,那过去的七年只是一个模糊不真切的梦,一觉醒来我们又是无尽的温存。我们的时光就像永远停留在七年前的竹林溪水前,画桥渔舟上,琴箫剑花间。哪怕隔上了这么多年可在这一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像是一种本能,习惯的就会觉得安心。这么多年,心终于又找回了从前的那个依靠。

他默默的侧转身去,不再说话。也许是心心相印或是天生的契合,每次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颦眉启唇间的细微姿势就能彼此心领神会。其实我们只要能在一起,哪怕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也会觉得被幸福浸满对上苍充满了感恩。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伸出双臂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身,胸膛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脸在他单薄却坚挺的脊梁上来回的摩挲,隔着硬质的布料硌的面颊生疼,可那种舒适温馨的感觉,在我血液里萦绕缱绻,每个日日夜夜想念疯长,滋乱绵长。我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到这来到底是要干什么,是为了什么而来,我彻彻底底的陷入了眼前的这如同幻觉般的景象。

我就想替他解开衣带的时候,他停住了我的手,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来这有什么事么?依旧是萧索的背影,不肯正面来问我。

我僵僵的下了床,朝他走去,我突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今后,又要如何面对,我才想起自己还有茗烟,那个奄奄一息在蝶影山庄等着自己马上回去的女子,而我亦是承诺过她会救她不会教她死,自己从前亏欠她伤害她的已经太多,怎么能再撒手不管?

请你救茗烟。声音低得连我自己都难以辨清。

茗烟?谁,你的妻子吗?问的波澜不惊。

是。

我若不肯呢?

你会救她的。

为什么?

我不想她死,她,是我的妻子。

那么,我就该救她?呵!凌霜影,七年了,你还是没有变,依旧是这么自以为是么?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凭什么这样子对我说?是不是做什么事你都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字字句句如尖刀般刻在我的心口,烙上去鲜血淋淋,“唔——”喉咙泛甜,一抹腥红顺着唇舌沿嘴角就溢了出来,我颤抖的曲下膝盖,两腿跪立在他的身旁。我明白这些年他受的苦绝对不比我少,而从前一直都是我对他依赖,享受着被他捧在手掌心里的呵护和宠爱,曾经以为生生世世都可以这般度过,一辈子被他宠溺着,可现在,他决绝的话语,却痛得我快要窒息。

他闻见响动,微微的扭转了头,那一刻,他似乎想伸出手来扶我,替我擦拭嘴角的血痕,可终究,停在半空中的手落了回去,然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那一夜的箫声响彻长空,依旧是七年前他为我吹奏的那曲《声声慢》,箫声凄凉幽怨,整整一夜,未曾停歇。

次日清晨,秋风萧瑟,卷起满庭落叶飘飞。

一夜的寒凉浸没入筋骨,我却已麻木,没了知觉,只呆呆跪在冰冷的地面,看着窗外飞舞的黄叶,心里满是凄凉。额角有露水滴落,衣角亦是一片潮湿。

他终于还是来了,站在我面前说,起来吧。

我抬起头,慢慢的试图站立,可一个踉跄还未站定,身体又是瘫软,他一把伸出手将我架住,抱起来轻轻的放在了床上。

我满心的委屈,任性的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不肯移开,忍不住的眼泪就在他的胸前一片片的漾开,直到昏昏沉沉渐渐平息。

他梳弄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像轻柔的抚摸,我突然就想到了七年前他也是这么温柔的替我梳散着一缕缕的发丝,在点着红烛的卧房内说好要一起到白头。可这中间莫名的就少了七年,现在好不容易这样重见了,可今后的局面艰辛,却是未知,难以估测。

霜影,真的要我救她吗?

她是无辜的,我一直未曾真正爱过她,不想再害她这么一生凄苦,好像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在知道她快要死了的那一刻,才觉得该挽留,我跟她的婚事,本就只是一纸契约。

回到蝶影山庄,便急匆匆的去了茗烟的卧房。

她瘦骨嶙峋的模样看的我愈发觉得难过,竟有些自责没有更早一点赶回来。我轻轻的搂着她的身体坐立起来,安抚的说没事了,你不会死的,我替你找来了好大夫。

小丫头一边说,大夫就算能治好身上的伤,可夫人心里的伤,也能治吗?

茗烟无力的将她呵退,回过头却是冲我孩子般天真无暇的笑,相公,奴家说了会一直等你回来的,你看,没有叫你失望。

我回应了微笑,可抬起头,看见梓墨忧伤的眼神,感到自己真的欠下了太多。

梓墨走上前来,说,都出去吧。

我久久的望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满是悲悯。

他淡然一笑,怎么,庄主这般怜爱疼惜佳人,莫不是怕在下有害于她?

我低下头,慢慢的走出去,路过他的身边,只轻轻说了声,谢谢。

我裹紧了衣衫,弹落身上的几片枯叶。

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一个又一个秋天,我一直想要忘记七年前那个锣鼓声交加着箫声的夜晚,可午夜梦回醒来,总是一次又一次仿佛被梦魇缠身,惊得满身冷汗。现在,好不容易我终于见到梓墨了,许是上苍眷顾吧,又点燃了希望。我告诉自己,无论是同生还是共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都会奋不顾身的抛下一切,为君奔赴。

梓墨说,茗烟的病只能慢慢调理,虽然稳住了病情,却不可能根治。

我微微一笑,已经很好了。

他回笑,便转身要走。

我拽住他的手,良久,我说,梓墨,留下来吧。

他轻笑,呵,留下来干嘛?

我无言以对,想了好久说,茗烟需要你来医治。

他顿了片刻说,好。可这短短的片刻对他来说却像挣扎了一生。

夜晚,我行至梓墨的住处,一灯如豆。

隔着薄薄的窗户纸隐约透露出他优雅的绰约风姿,他身旁依稀还有一道清瘦的单薄身影,心中有一丝惊异,我轻轻叩响古木的门栏。

进来吧,依旧是那么冷冽孤傲的声音。

我推开门,茗烟正将酒斟入杯盏,见我来了,回眸嫣然一笑说,相公,奴家是来谢恩人的,若不是恩人出手相救,奴家恐怕日后再也不能服侍相公了。说着,酒杯已递到梓墨手中。

我一直定定的望着梓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知道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与他分开了,可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害怕。

我说,梓墨,你若不想喝就别喝了,然后对茗烟说,你先出去吧。

梓墨嘴角牵起苦涩的笑,他说,既然是夫人敬的酒,那自然是要喝的。我看到了他在仰头咽下那口酒时的迟疑,可仅仅只是一瞬间,恍惚连我也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

茗烟也笑了,笑得优雅而诡异,随后,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

我走到梓墨身后,心里默默的问自己,怎么是这么熟悉的情景呢,有多久没有这么共处过了?眼眶酸酸的,却强忍住不肯哭出声来,我抽了抽鼻子说,梓墨,跟我说原委吧,我想听。

他转过身,轻轻的摸着我的头说,我跃下昆仑山意外的跌落在山下的石窟里,无意就寻到了当年神医遗传下来的医书,上面记载的各种疑难杂症,我一口气看完了,此后便退隐在墨香居,悬壶济世。

我看他说的云淡风清的样子,心里却觉得悲苦,我说梓墨,是不是我一直不来墨香居,你就一直不肯来找我,要这么躲我一辈子?

他垂下手,霜影,七年前你就已经选择过了不是吗?什么都不必说了,好好待茗烟吧。

我伸出手,把那只我珍藏了七年的他的竹箫重新交还到他的手上,我说梓墨,对不起,原谅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蝶影山庄毁灭,可七年来我从未背叛过自己的心啊,难道你要我忘记我们的过去吗?那么,你以为我的生命里还能剩下些什么?我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忘记,可是后来我才明白我根本就做不到,梓墨,既然上苍给了我们一次机会,就不要再错过了,好吗?

他默默的看着长箫,叹了口气,缘分早在七年前那夜的箫声中就淹没了,霜影,我希望以后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别让我不安心。

我撕开他的衣袍,看着他裸露的胴体,然后褪下自己的衣物,紧紧地扑倒在他的怀里,垂下青纱帐,床榻上情意缠绵。

他说霜影,你这样又何苦呢?暖热潮湿的唇瓣沿着我的锁骨渐渐往上,仔细的剥啄一路顺脖颈找到我的唇,然后肆无忌惮的就一阵狂吻,不知不觉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们的泪水早就混合交融到了一起,他说霜影别哭,手在我的后背反复的揉摸。

可他的手脚渐渐迟缓,就连气息也渐渐薄弱,我挣扎着睁开眼,却猛然惊住,他嘴角淌下的血,暗红中泛着乌黑,微瞌的眸子在不停的颤抖,我翻身牢牢的将他护在臂弯里,惊呼,梓墨你怎么了,你中毒了吗?你快救自己啊,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看了那么多医书吗?你怎么会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喉骨抖动,虚弱的说,霜影,别这样,大夫能治病,却解不了追魂散;霜影,你看,我们是不是又像七年前那样,我终究还是要离开你。

我拼命的摇着头,不是,不是,我根本就不信,我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你说,你还没有听我讲怎么就可以这么走了,梓墨,我不要你死,我求求你,别这样好吗,我们还没有开始完整的度过一天欢乐的日子,你怎么可以又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歇斯底里的哭喊。

他却安然的望着我,其实这七年救了那么多人,我很欣慰了。霜影,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一起游戏吗?那时我躲在竹林深处看你沿着溪水奔跑跳跃,那么欢快的样子,我就想要一辈子好好的疼你爱你,永远不要见你流泪。

还有那次你在渔舟上煮酒,酒香氤氲飘散在整个蒲苇溪,我在画桥上瞧得你那娇憨的模样,心里却欢喜的紧,你叫我到船上和你一起品酒,然后我们赋诗弹琴,也就是那时你让我为你吹奏一曲《声声慢》。

还有我们在花亭下舞剑,一舞就是一整夜……

别说了,梓墨,别说了,我急急的打断,我说梓墨,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你……

他伸出手指封住我的唇,别这么说,霜影,答应我,不要哭,替我好好的活下去,你知道吗,我最不忍见的,就是看你流泪。说完,便咽了气。

门外一阵骚动,茗烟和蝶影山庄的长老们已经赶了过来。

茗烟走进卧房,关上门。看见我和梓墨的姿势,没有惊异,而是凄凄惨惨的笑了,本就慵懒的云鬓瀑布般垂了下来,她一步步的逼近,眼神中全然没有温柔,而是锋芒毕露,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她说相公,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放下他?他已经死了啊!

我心里悲痛,我从来没有想过再次相见,梓墨竟然会这样死在了我的怀里。还记得那时玩笑,我靠在梓墨的臂弯里说,好想一辈子躺在他的怀里,就算死也会觉得幸福。他却斥道,休得胡言。可此刻,他就这么安静的紧贴在我的心口前,体温一点一点的流失。

我大声喊道,滚!可迟疑过后道,是你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茗烟冷冷的笑,呵!是,是我下的毒,因为我不甘心啊,凌霜影,难道一直以来你和我在一起,都只是为了当初用我的嫁妆来替蝶影山庄还清债务吗?这七年,我早就深深的爱上了你,可你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人,你不在意我你随意践踏我我都逆来顺受是为了什么?你不在乎蝶影山庄的繁杂琐事我细细的打理起一切又是为了什么?我只想好好的爱你,想你能有一天好好的看上我一眼,至少对我有一丝的怜悯或者愧疚,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七年,好不容易你想对我好了,可是你却见到了他,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看他的眼神,我的心宛若刀剜,我想有一天你若也能那样看着我,那么即便是死也是值了。我知道这也许一辈子都是奢望,可为什么从头到尾,我这么爱你,你却依然忘不了这个与你分别了七年的人……刚才递给他的酒我下了追魂散,他死了,你就可以好好的来爱我了,是不是,你不用再为难了,你看,他根本就没有来过呢。

我一手用力掐上她的脖子,我说茗烟,你这是痴心妄想。

可慢慢的,我卸下劲力,松了手,转身抱起梓墨走了出去。我什么都不想做因为现在就算再做任何事,对我来说,都已是多余。

茗烟在身后哭喊,相公,你真的这么狠心吗,你连蝶影山庄也不要了吗。

我说,蝶影山庄是你一手打理的,能有今日的名声,也是亏了你,便交给你罢。

我一路抱着梓墨,来到墨香居。

梓墨,你在这个地方住了七年,现在,我来陪你,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只要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转眼就是秋末,枯败凋零的残叶依旧像七年前一样落下,绕着一冢新坟打转,我静静的守在坟茔前,研读绝迹的医书。

听远处传来的风声如泣如诉,好像那个人曾为我吹奏的《声声慢》,心中的哀恸无法言说。

至此以后,墨香居依然会有病患寻来问诊。我同他一样,面上系一黑色方巾,独自守在屋前,按医书上的记载寻得些妙方为病人解难。

没有人知道墨香居的主人已经换了人,也没有人知道蝶影山庄的庄主去了哪里,因为它们依然同从前一样,周而复始的进行着,于这个江湖,这就像一段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故事。

原本,我以为自己会受不了再次失去,可一天一天的过去,我可以不哭、不痛,安静的将它保留,然后等待伤口结痂。

——就像其实那七年,梓墨常常会在某个暗处远远的看着凌霜影,看到他的寂寞和孤独,他会为他心疼,却不肯站出身来与他相认,渐渐的,知道他是完好的活着,便也心满意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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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魔镜公主点评:

文笔优美,欣赏了!

文章评论共[2]个
中黄孙-评论

把词写成小说,二者相合,可称一个“美”字。at:2009年05月11日 中午12:46

雪无芽-回复呵呵,过奖了……这个笔名很少用了只限于烟雨,朋友喜欢的话,谢谢支持洛绯烟! at:2009年05月11日 中午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