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女，幼年时被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杜老大收做养女，他为我取名杜小小。

我住在养父位于s壮丽的豪宅里，出行乘坐耀眼的名车，饮食起居有密密麻麻的佣人服侍。他是个高高个子的中年男人，有着宽宽的体态，待我很好视如己出。就这么在那里我圆满度过了自己的童年。除了我家里还有一个男孩，他是很清澈的一个人，看我时的眼睛里总有明媚的目光，脸上总挂纯纯的笑容。闲着没事他便骑单车载我在房前屋后宽阔的院子里兜风，每次坐上单车我总会亲亲偎依他，总会幻想如果两个人就这么玩一辈子那该多好。

天有不测风云，十五岁那一年养父在一场黑吃黑的大战中惨败，随之势力便被瓦解掉。从那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便踏上了邪恶的逃亡之路。我们住城市最隐蔽街角，睡简陋的房子穿粗糙的服装吃恶劣的饭菜。也许是过不惯这么窝窝囊囊的日子，没过多久强哥便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那时的他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阳光青年，喜欢阅读喜欢谈天说地喜欢做舒展的运动。可是这么纯净的一个人在临走时却带走了家里唯一一把菜刀。从此每当再想起他看我时眼睛里明媚的目光，脸上纯纯的笑容，我的心总是会很疼很疼。

平日里我靠打零工为生，去有钱人家当保姆做琐屑家务，去车间做苦工像男人一样干沉重粗活。为此赚来的钱我会用一小部分去买破损的稻米煮饭，盐渍的咸咸黄瓜做菜以及其他一些柴米油盐。其余剩下的不是被养父拿去买酒喝就是拿去赌了。这么贫瘠的生活我们一过就是八年。八年后的养父成了一位面目全非的老人，他于一个平淡的午后畏罪自杀于自己破破烂烂的房间。死时表情凝固皮肤干枯，身上爬满粗粗细细的皱纹，头顶长满像杂草一样丛生的白发。因为没有钱我在被迫卖身于一家夜总会做舞女后，才买了一口上等的棺木将他埋葬。亡命天涯的日子也就如此随着他的离去终结了。

后来住处附近的居民常常提到他，大多数人都同情他。只是他们不会知道一位潦倒着的老人曾经是多么不可一世。我是个缄默的女人，对于已过去的过去是只字不谈。只是在被问及的时候常常流许多眼泪。其实我一点也不曾后悔过，纵然已过去的事那么痛苦的一段岁月，只要一想到陪伴养父度过了他最后的日子，我就总会有很满足的心情。

在x最繁华的夜总会里，我不再穿磨损得破旧的牛仔裤，洗得发皱的棉衫，不再梳直直的长发，亦不再叫杜小小。在那儿我改名为杜绿乔，穿点缀着碎碎银片的新鲜红旗跑，戴镶嵌着硕大宝石的首饰，梳一头浅浅波浪形的卷发。第一次接客时我遇到了这样一个男人，他有夺目的美美形象，有闪耀的亮亮气质。是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我看到了他，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澄澈无比，只是在回望我时里面有了震荡。他就是三十三岁的荣达，舞女们大多都叫他荣先生，而他则让我叫他达哥。

达哥花重金为我赎身，并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在我因思念养父伤感时，他总是会说些幽默小笑话逗我开心。每天上下班的路上会有舒缓的小凉风吹过，这时他会脱下厚厚的外套盖在我的身上。圣诞节的狂欢夜他送给我一张雕琢细致的珍奇面具，带着它我们在一场隆重舞会上玩到筋疲力尽，天亮了一起坐在沙发上熟睡。闲暇时会去海边，两个人偎依在一起静静地看潮来汐往，一次又一次。后来我跟随达哥去了s，他说他是那儿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人，会给我一个更适宜发展的未来。因为感觉两个人已淡淡地相恋，我毫不犹豫就去了。然而到了那儿后才知道原来被骗了。

荣达是s最最富有的一个人，在这纵横整个城市的四大天王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们叫他达哥，其余人均称他达爷。他穿漆黑西装，说很强硬的话，目光凛冽，表情凝重。身后紧跟一大批凶猛手下。我害怕了，平生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我感觉深深恐惧。

他让我入住精美的熏香苑，穿绮丽服饰，戴五光十色宝石首饰，让我像千金小姐一样过尊贵生活。

平日里最常去的地方是熏香苑里开满五颜六色玫瑰的花园，每次我都会在那呆呆坐很久。闲着没什么事的时候达哥会带我出去走走，带我去吃s特有的山珍海味。在两个人孤寂地吃满满一大桌子菜时，我通常都吃得很少只是象征性地品尝一下，每每这时总会听到他哀哀的叹息声。在熏香苑我和他都有自己的房间，虽离得不是很近却也并不遥远。有时我会看一个偶像剧直到很深很深的午夜。他发现了穿着睡袍就闯进来。一边说责怪的话一边往我身上盖厚厚的外套，或者默默陪着我看。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说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所以他呆上一段时间后自己觉得无趣也就走了。有一天晚上我什么也不想做索性就去了花园。一个人坐在水池的平台上，将双脚放在寒冷的水里玩耍。水池里有奇形怪状的假山，假山上面蜿蜒地流着水。达哥一直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盯着我看，很久以后我突然觉得好累，就纵身跳进深深的水里。那里真的是好冷我没有挣扎几下便昏了过去。　

醒来是第二天下午，一清醒看到的便是达哥肿得红红的眼睛。我在床上躺了许多天，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是陪在身边。讲许许多多有趣的故事，和我挤在一起吃一日三餐，缓慢喂我吃苦苦的汤药。夜深离开前也不忘为我将棉被慢慢地盖严，在外面将房门慢慢地关紧。每每看到这些平平淡淡的琐事，眼睛里总会有泪水流出来。其实我知道达哥是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只是我已不再爱他了。他有妻子有情人有儿子有女儿，要自己去爱这样一个男人，我做不到。

此后生活一度寂静，直至再次遇见强哥。

是一个很壮观的商业宴会，达哥带我去那儿玩，去见s的四大天王。就是这么顺理成章却又唐突无比，我竟再见了我的强哥。他已是一个很成熟的男人了，有稳稳的眼神稳稳的笑容说稳稳的话。因为是肝胆相照结拜弟兄的缘故，达哥叫他三弟。重逢虽然激动，但我们却并没有说很多的话，在这样一个庄重的公共场合里我们只是简洁地地说了几句便走开了。整个宴席间他都在不停止地应酬，我都在不停止地陪着达哥。但在事后我们却拥抱在一起哭了好久，两个人约好无论未来怎样都不要再分开。

橙子是s一家高雅的咖啡店，里面有极具品味的装修。他是我和强哥平时约会最常去的地方。通常只要达哥不在熏香苑我便去橙子等强哥，有时他会来有时他不能来。在那儿我们聊天谈些生活碎事，为此一起有过忧伤有过喜悦。一次一不小心谈到了自己的爱情，这时我说我不爱达哥，坚决不做他的女人。而强哥则说这不是我能左右的事，达哥说了算。之后他提及了很喜欢的女人小爱。她是一个很安宁的清纯女人，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甜甜的笑容，喜欢梳一头齐齐的长发　，喜欢穿很素净的裙子。一直以来他们都在以夫妻名义同居。强哥说她与自己患难过，将来一定要娶她做妻子。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很难受。

达哥带我去过各类大大小小的聚会，每次在那儿我都会看到强哥，看到他挺拔的身姿俊朗的容貌及充满怜爱的目光。他大多都是和小爱腻在一起，两个人亲密地手牵着手。

一次在橙子小坐后，强哥一个人开宝马带我去市郊玩。沿途的路上有平坦的田地茂密的树林，有一座座矮矮小山坡及大片大片翠绿湖泊。一路都很顺利，只是返程的途中不小心迷了路。那时天已大黑，于是我们在车里过了整整一个夜。因为寒冷他一直紧紧抱住我，我也紧紧抱住他，两个人在彼此错落有致的呼吸声里沉沉地睡。半夜我醒过来一时冲动甜甜吻了强哥，嘴唇黏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然后他停了下来。

我要你一个答案，你爱我吗？他回答说我爱你，爱你比小爱深，可是……他不再说下去，只是将我搂得更深更紧，就这么直到天亮。　

和强哥不经意的迷路只是一次偶然，但却在我们回到家以后传播开来，成为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它让达哥和小爱几近崩溃。我清晰地记得当时达哥堆积着厚厚绝望表情的脸及小爱哭得肿肿的眼睛。他们都很自然地以为我和强哥之间有了一y*情，都说我们是一对不要脸的男女。

也许是受不了太多舆论的压力吧，某一天一个很平静的上午在最喜欢的橙子里我和强哥最终分离。之前我情真意切地说很想从此和你一起浪迹天涯，他说不可以小爱怀孕了我要对她和孩子负责任。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泪水晃动。也就是从那以后谁都没有再去橙子。我们从心里决定要将它慢慢忘得干干净净。

后来强哥和小爱结了婚，而我则在他们结婚的那天晚上做了达哥的女人。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我身体在雪白床单上留下了醒目落红，达哥看见后很激动兴奋不已地说日后一定会好好爱我。再后来我便有了身孕，他知道后很高兴说一份马拉松式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于是格外珍惜，特意安排我去老家温哥华养胎。临行前在机场我意外遇见强哥，她说小爱并没有怀孕，她欺骗了所有的人。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如果曾经没有她你愿意放弃一切带我远走高飞吗？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定定地说愿意。最后我开心地笑了。

飞机在飞往异国他乡天空的途中，我轻轻地抚摸着肚子里的宝宝想，也许以后我可以忘记强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