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职业是一家工厂的农务员，是那种既不是领导干部、又和车间工人有所区别，常年蹲在乡村搞调查、搞统计工作的那种职业。

这一年春节未过，县委、县政府下达了，‘迅速掀起备春耕生产高[chao]’的决定。根据形势的需要，厂部也把我们招集上来，开了几天会。出了正月里，就匆匆忙忙地把我们撵下乡。你想，此时这里正是北国冰峰、万里雪飘。其实，什么也干不了，就是造一种声势罢了。我不情愿地告别妻儿，背上行囊、奔赴某乡一个叫雁家沟的小村。这个小村紧靠公路，依山傍水。以胜产水稻和双黄鸭蛋而闻名全县。当然，也少不了各级领导干部经常下乡检查惠故的地方。

这个村里，住着一个老汉，大概七十多岁，因为孤身一人。为人又老实诚肯，所以，每年象我们这样普通农务员，都打发到他家住宿。我因为年年包这里，跟老人混得很熟。知道这老汉抗日时期，曾是雁家沟村的儿童团长，经常与小伙伴替八路军站岗放哨。提起这事，夜色中，你能感到老人家脸上的那种自豪感！“鬼子进村，那还了得，抢粮、抢牲畜，那管老百姓死活。”老人不管遇到谁，总是这样叨念着。

这次，我匆匆地在乡里报到之后，下午就直奔老人的家。老人还象过去一样，高兴地把我迎进屋里：“城里不比乡下，乡下冬季里，不到种地时是不吃三饭的”。老人还是这样关切地叨念着。老人虽然身子骨硬朗，但照去年比瘦了许多。他不停地咳嗽着，用手掌拍打胸口。我关切地让老人明天到医院看看。“不碍事，是前几天，在外面放哨给冻的。”放哨，我疑惑地分辨这非常遥远，却又似曾相识的字眼儿。你先别着忙，到火炉上暖暖身子，听一听我的故事：

雁家沟村因为是紧靠公路边，沾了地理光。所以，在县里没检查之前，就被乡里列为重点的重点。特地派了一个付乡长，到咱村蹲点指导，并通过广播告诉各屯、各户，要黄粪冒烟、土肥上山。大造备耕生产的声势。

“这农民不是自己都知道，还用着领导督促吗？”我不解地问老人。

是这么回事，这几年由于大部分农民都买了小四轮拖拉机和农机具。农民牛马车和牲畜少了。一天就送完啦！检查团来了看什么哪？

再者，你也看到，这刚出正月，满山遍野，都是厚厚的积雪，送粪上山，还早点。“那这和你站岗放哨，也不沾边呀！”我再次打断了老人的话。

刚才，我不是和你说了，农户积得粪肥少，如果一天就送完啦！检查团它了看不着啥？所以，村里就想到了我。副乡长还再三叮嘱我，要坚守阵地，看到检查团了，马上要鸣锣报警。临走还说，要把当儿童团长，给八路军站岗放哨的精神头拿出来。

放哨那几天，天气也跟我作对，哑吧冷。我手拎着一个破铜锣，身上裹着羊皮大衣，站在当年放哨的那个村口左顾右盼。第二天的头响，我终于从山那边看到了插着小红旗的一溜车队，浩浩荡荡地向这边驶来。当时，我有点迷惑，鬼子的旗应该是膏药旗，这是地道的自己人来啦！我回身看着雁家沟村狠命地敲起铜锣，就象是当年发现了敌情。给八路军送信一样，我这样说你不介意吧？

我苦笑地遥遥头，示意老人接着讲下去。

只见全村各家各户，好象听到了号角，门前堆起的粪堆，刹时冒起浓烟，人们赶着牛马车，向着白茫茫的田野。开始送肥------。整个村都在忙碌起来。

我又一次完成了上级交给的光荣任务。掏出了捍烟袋锅，本能地躲在树后，数着这一辆辆，从眼前驶过的小轿车，整整四十几辆，那可真气派呀！这仅仅是县里的一次预备检查，听说，正式检查比这还隆重气派。

检查团的车队，在村里没有停车，只十几分钟的时间就穿过村了，一溜烟似的过去了。人们也随着松了一口气，也渐淅散去，送粪的车，有的卸在地里，有的干脆都有卸在地头，车老板赶着车，马儿掂着小碎步，愉快地奔进院里，卸车卸马，进屋干别的去了，整个村子就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

而我却病了两天，这两天里，你说也怪，满脑子一会儿是鬼子进村时，打的膏药旗，一会儿是共[chan*]党的五星红旗------。“不仅你迷惑，我听了都觉得这是一个久远的抗日故事，而洽洽却发生在今天这个世纪之年。”我重复着老人的话、陷入了深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