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月十八，一个不平常的日子。我迈着和平常一样的步伐，挤上c城最早一列公交。站着的人不多，我算一个。想不通现在车越来越多，坐车的人一点不见少。这简直就是个大家庭，有爷爷奶奶，叔伯阿姨小孩子，也有美女。不过美女最好别多看，看多容易有当色狼的嫌疑。中途有下，不好意思位子我占了。一高兴却踩了别人的脚，给人家锃亮的皮鞋免费盖一印章。从下看到上面，发现是位国色天香的小姐。人长得真好，可脸色不好。我趁火山爆发前一秒，虚心认错，把没坐热的位子拱手相送。男人嘛，有时就得大度一点。可美女不放过我，火辣辣地目光盯着我转都不转。我不愿当着很多人露怯，勇敢迎战。四目相对，有如电触。几分钟的对峙，美女先开火：“想不到又见面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答：“我们认识吗？”美女打破砂锅：“你不记得我了？”答：“今天起就记得了。”美女放弃：“算了。”下车走了。我犯嘀咕，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看来她对我有点那个，否则不会要我记得她，我真聪明得和猪一样，应该问她电话的。沮丧回位，被硬物硌到，是条蓝宝石鸡形项链，项心有字：凤。我狂喜，想：美女真的对我有意，定情信物都留下了，可有一个问题：世界这么大，让我上哪找去？

到终点站换乘b路车，蓝天学院50米处的百胜商业大厦18层就是在下工作的地方。公司新成立，我加入不到一年。虽然月薪，福利，奖金并不丰厚，可我很在乎这个岗位。公司最近的重头戏是参加镇远集团华东地区市场总代理的竞标。作为化妆品行业的大哥大，能拿到镇远化工的销售权，对提升公司形象，扩大企业规模有重大意义。为此，全国几十家知名企业参加了竞标。很荣幸，我公司入围名单。不幸地是，比起同行业前辈实力悬殊，机会渺之又渺。

公司领导都不抱太大希望，谁也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一枝独秀站出来。作为百胜实业的代表，我深感责任重大。公司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等着看我的笑话，我不想让人笑话的唯一办法是努力，努力到占用睡眠时间。

镇远集团总部设在最繁华的商业街。我第一次进去，差点以为到了帝国大厦。后来托了多少关系，花了许多冤枉钱才打听到，竞标办主任姓林。作为关键人，和她搞好关系是每个竞标企业第一件要做的事。但几乎所有人都被林主任的助理挡在门外。要闯过这一关，脸皮必须有城墙那么厚。勉强把东西送出手，前脚走，后脚东西就纹丝不动退回来了。如果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把林主任惹火了，可不是顽的。我没有门路，本来死了走后门这条心。可偏偏让我遇到贵人：镇远化工科研部主任肖勇，我大学好友加室友。这小子上大学时就锋芒绽现，竟然可以出息成这样。和老同学一比，我们这些人都活到猪身上了。为他高兴，也有嫉妒。高兴多一点，毕竟我们曾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遇到熟人的感觉真好，本来走进了死胡同的路变成了通衢坦途。因为勇，我才得见林娇凤主任，还和和气气地在一张饭桌上坐下来。只是和林主任的见面让我有点意外，我怎么能想到，这个铁面无私，威风八面的女强人竟是公交车上的那个她。天呐，这世界也太小了。

真巧，却不是什么好事。为了巴结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在五星酒店门口傻逼似的等了三个半小时，站得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不听使唤。一桌海味山珍，姗姗来迟的她没动一下筷子。我敬酒加卖笑，她接一电话，说句对不起就拜拜了。剩下我一个人在那里，成了木雕泥塑。甚至不及把包里那根项链物归原主，更别想借此博得一丝丝好感了。更让人生气的是：我掏了自己的腰包办公事，公司却不给报帐。也就是说，这个月我算白干了。看着那一桌子的佳肴，我的心，痛。痛得没有吃的胃口，没有胃口我照吃，吃得直打嗝。不吃白不吃，我一个月的工资啊。

我很苦恼，我住的地方和公司就像地球南北极。每天我牺牲睡眠早起赶路，虽然我现在年轻，可过度的奔波仍使我疲惫不堪。我在物色离公司近又不太贵的房子。可不是找不到地方，就是房租让人却步。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的父母从小就教我节俭，我也一直都在这么做。

这天晚上，我在c环路又白转了一圈，很闷气去喝了一杯，出来时行人已很少，走到一个坏了路灯的拐角，附近没有人。挺好，我可以大大方方地方便了。谁想，忽然胡同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恫吓。我酒吓醒了大半，轻轻摸索过去，隐约看见二个手持凶器的歹徒正抢劫一个女人。高个子抢她的包，矮些的动手动脚又要劫色。女子拼命反抗，但没有用，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是二个男人的对手呢。情势危急，我本不想多管闲事的，怕自己也搭进去。可那女子的求救和哭泣，我听在耳里，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惨。惨得激起了我的勇气，用手机打了个110，又抄起一块砸不死人的破砖头，用吃奶的底气喊：“来人啊，抢劫了。”向坏蛋奔去。做坏事的人心虚，歹徒跑了。受害者瘫在地上，吓得不轻。我怕他们去而复返，忙搀女子出来。等到灯底下看清楚了，女子也愣了：有这么巧的事，这不是不可一世的凤公主吗。不知为何，看见她柔弱的一面，我反而生出一丝亲切感。这时，110也来了。我好人做到底，陪她去派出所做笔录。

凤已复从容，为表示感谢，邀我上她家坐坐。本来大晚上的不方便也不想去，可这是接近她讨好她的好机会，错过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当然要去。凤的家在莲花小区e单元12层079号，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方。房子好大，二百多平米，欧式风格，一应家俱俱全。我参观完后的第一句话是：“好漂亮。”确实是漂亮，不漂亮我也会这么说。

凤非常客气，问：“你喝饮料吗？”我道了谢，留意到一件事，并把它问了出来：“就你一个人住这吗？”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问一个年轻女子这种问题，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我不去管这些忌讳，那太累。凤说，她父母是南大的教授，几年前因工作需要去了美国，这么大个家就剩她一个人。我受尽房子的折磨，掩饰不住地羡慕：“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一定是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凤说：“没有幸福，只有孤独。”我不由叹气：“我要是能有这种孤独就好了。”我现在的狗窝，屁点大的地方蜗居着五六个人，作息时间还不一样，晚上的十二点还吵得像舞厅一样。脏乱差，都不够形容。我随口就是一句：“你的房子出租吗？”凤没听懂：“啊？”我打起马虎眼：“没什么。”凤果然善解人意，听话听音：“你要租房子吗？”话说到这，我也就不隐瞒了：“是，我想在附近租间房子，但是没找着地方。”凤：“食宿问题，贵公司不管的么？”我苦着脸在笑：“管，三年工龄以上的管，我嘛，还得等二年。”凤有同感：“外来务工人员在一座陌生城市站稳脚根，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被触及痛处，一肚子地辛酸涌了上来：“谁说不是。”和着手中不加糖地咖啡一饮而尽，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盛情款待，喝到了好喝地咖啡。”

凤站起来相送，还有话说：“我正打算把西厢房租出去，你要不介意，就搬进来住好了。”这意外收获，让我喜出望外：“这么打扰你，不好吧。”凤笑道：“说什么打扰，多个人还能陪着解解闷。你我各得其所，一举两得，多好。”我替她担心：“和一个陌生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危险系数极大的。”凤：“你以为，我的眼光会差到让一匹狼睡在我家里吗？”我做了几个大灰狼的经典动作，道：“我就是那只披着羊皮的狼。”凤抱膝于胸前：“可我怎么看，阁下怎么像一匹披着狼皮的羊。”我交白旗：“败给你了。亲兄弟明算帐，话说在前头，房租多少？”凤：“救命恩人的钱，我当然要多收一点了。加倍。”我难以展颜：“能问你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吗？”凤不说话，只静静看着我的眼睛，等待下文。我：“形同陌路的你为什么愿意让形同陌路的我住到你家里？”凤很直白：“我相信你。”我要的答案不是这个：“为什么相信一个陌生男人？”凤触动往事，黯然低下头：“你像极我一个朋友，非常像。”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也只有这样。我问房东小姐的意思：“那我什么时候搬进来好呢？”凤无所谓：“随便。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她写了个电话号码，我看了一眼，便记住了：13996396046　。我露出笑容：“晚安，做个好梦。”凤：“走好，不送。”咣，把门关了。我忽然想起一事，不得不去敲关上地门：“林小姐，拜托开下门，我把包落屋了，里面有份重要文件，明天要用的。”凤：“睡下了，晚上给一个陌生男人开门，不方便。”说完此句，任凭我磨破嘴皮，再无半点回应。我那个气。

双休日，费了一上午的工夫才搬利索。东西并不多，乱七八糟却是一大堆。从凤手中接过新家钥匙，又折腾了一阵。累出了一身臭汗，忙完洗澡，一边洗一边哼着歌，借此抒发内心难得的愉悦心情。顺便拖个地，因为想给房主一个惊喜，平时不积极地我格外地积极，把能收拾到的地方都收拾了一遍，弄得纤尘不染，虽然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瓷猪宝宝，给我的劳动价值蒙上了一层阴影，我还是天真地想象，房东小姐目睹这一切会不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呢，值得期待。

果然，没有心理准备地凤开门吓了一跳。没有惊喜，倒有不悦。凤审视，新的变化让她很不舒服，她也看到，那只对她有着重要意义的小猪此刻四分五裂被丢弃在垃圾袋里。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躺在沙发里呼呼入梦。凤不温柔地推醒了我，我还很无邪地笑，等待她发现我的劳动成果，等待主人的赞美。可我没想到也没想过，好心办下错事。凤地不高兴，清清楚楚写在脸上。我擅作主张改变了房子的布局，那是对她的不尊重。我也有火，为了把现在的家弄得漂亮些，我出汗，就差出血。可结果她根本看不到我的付出。就算我有错，可我的出发点是好的，舍不得赞美，也不必冷水泼面吧。

凤怏怏回房去，关门的动静震天响，我怄气，本来要说对不起的，这一声响震回去了，一夜无眠。第二天早起，在洗手间和冤家对头碰个正着，凤穿着一件米白丝质睡袍正在刷洗。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穿睡衣的样子，很美。平时的话，我肯定不吝夸奖，可现在非常时期，我怎能先软下去。凤洗漱完出来，看见我当没看见，一声不响擦身而过。我赌气，她当我是空气，我偏弄出高分贝噪音，凤听见装没听见。等我洗完，凤已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出门前，她说：“我去公司了。冰箱里有面包牛奶，牛奶温一下再喝，冷喝对胃不好。”我做哑巴，这不能怪我，谁家空气能说话的？凤一走，我的世界解放了。吹着小曲，动手庖制早餐。我笑她猪，家有现成的不吃点走。可一想，她如果大刺刺一个人吃着，我就得上外面吃去，先走的就是我。我明白了房东的好心，有一丝感动也有一丝愧疚。错的是我，我打乱了她的生活，又打破了猪宝宝。想到猪宝宝，我顾不上再吃，捏着有鼻炎的鼻子从臭味熏天地垃圾堆中找出碎瓷片，一小块一小块拼凑。一个多小时地卖力工作后，终于大功告成。我小心翼翼捧着它放回原位，瓷猪憨憨地笑，我也憨憨地笑。手被拉了一道淌水似的淌血，却没有痛的感觉。写了张字条压猪猪下面，上面只有一句话：对不起，原谅我这个比猪还猪的猪人一回吧。

下午下班回来，看见凤比我早，毛巾包头，系着围裙。手里拿食谱，一边念一边照量放调料，弄得一屋子油烟瘴气。我不知这唱得哪一出，看见她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就想笑。凤见了我，乱发号令：“鸡精淀粉用完了，到楼下小卖部买来，要快，我的菜要糊了。”我的名字里有枫，真快得像一阵风。东西买来了，凤却要哭：“白忙活，糊了。”我幸灾乐祸地笑：“大小姐，这是你第一次下厨吧？”就那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不是才怪。凤愁眉苦脸，仿佛天塌了似的：“好难，我以后再不下厨了。”我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那么，这世上会多一个被饿死的人。”凤拿着那又黑又焦地杰作给我看：这样的东西，你也要吃吗？

于是，晚上吃着糊了的菜，味道怪怪的。可我苦在嘴里，甜在心间。我问：“没下过厨的人为什么忽然逞起强来？花点钱上外面吃，就是在单位吃也省事啊。”凤有理由：“外面再好也没家好。一个家有不做饭菜总上外面吃的吗？”我装不懂：“你说家，我和你吗？”凤：“我的意思是既然住在一屋子，大家就要像一家人一样和睦相处。”我说：“这么说，我得到原谅了？”凤：“你也是无心的。我应该谢谢你的，把我的家弄得焕然一新。”我答：“别，你不骂我就阿弥陀佛了。”凤：“有个事要和你商量。”我：“请说。”凤：“你不是刚搬进来吗，我想请你的和我的朋友来家玩玩，怎么样？”答：“应该的，等我忙过这阵吧。你也不是不知道，竞标的事正在节骨眼上，我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凤：“你是瞎忙。为什么不问问我，也许我能帮上忙呢。”我忙使劲拍马屁：“好姐姐，你是我的活菩萨。快说说你的高招，事成了我请客。”凤：“我看了你们公司的市场策划，觉得有几点不到位。一，流通环节。好的品牌不应该由某个人，某个商家垄断。以往的方式，都是客户加地方经销商，为什么不能发展连锁，而把零售的利润让给别人呢？二，管理决策层是一个公司的灵魂。如果只走保守路线，虽然降低了风险，但也难有大的发展。三，顾客是商家的衣食父母。要有好的竞争力必须有自己的知识产权，质量和服务做到位，你说呢？”答：“金玉良言。我马上做成方案，十二万分地感谢。”凤：“不急。有更急的事。万物皆有规律，我们是不是也该立个规则，做到有法可依呢？”我同意，并由双方共同起草并经激烈争吵就以后共同生活的若干问题达成以下共识：

一、甲方（林娇凤）乙方（杨若枫）对于室内设施享有平等使用的权利。如设施损坏，由双方共同承担。

二、双方有义务保持室内的清洁。不得在公共场所吸烟，大声喧闹，乱丢东西。

三、为尊重个人隐私，未经对方许可，不能随意进出个人房间。

四、双方应相互尊重信任。如需请朋友来家做客，应提前告知对方。对方应该配合招待好客人。

五、卫生由双方轮流负责。如双方同时使用公共场所，乙方应发扬女士优先的绅士风格。

六、对违反规定的一方，应接受惩罚。罚以一定数额的金钱示以警告，但这钱须用作公费，具体数额有待议定。

我有反对意见：“这是不平等条约，我拒签。”凤：“提交证据。”我答：“第二、五条中，吸烟，女士优先等完全征对我个人，我的权利一点保障也没有，必须修改。”凤：“说下去。”说：“删去吸烟，女士优先字眼。”凤：“难道你有在客厅吸烟的习惯吗？”说：“请搞搞清楚，在下从不吸烟的。”凤：“那好，就按你说的办。如谁有更好的意见，可以补充完善细则。本合同一式二份，双方签字后生效。”我叹：“签了字就卖了自由了。”凤：“活该，我可没有强迫你。”

打开电视，凤和我急：“都怪你，害我连“青青草”大结局也没看到。”我笑：“韩剧多酸啊。篇幅长又琐碎。讲的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公主王子童话般的爱情故事。不过赚取懵懂少年的眼泪罢了。”凤：“你不相信有这样的爱情吗？”答：“我相信，我更相信你我这样很多很多的人都碰不到这样的爱情。”凤：“爱情，亲情，友情，你是怎么排位的？”答：“亲情，友情，然后是爱情。”凤：“很多人心里爱情都是第一位的，你为什么是最后？”答：“爱情是奢侈品，不是必须品。有的人一辈子也没谈过爱情，一样活得好好的。可如果人没有了朋友，失去亲人，他的人生就像没有了光明。没有人可以孤立地活着。即使亲人朋友很少，但一定要有。爱情即使出现，往往也很短暂，亲情的伟大，在于不求回报地奉献，友情是广义的，涵盖各方面。不论是亲人还是爱人，最起码先要是朋友。”凤：“反对。爱情也有伟大的，天长地久的。”答：“你说的伟大，是肤浅片面的。真正的伟大，不是只为深爱的，感情铁的，关系好的人作牺牲，而是可以为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仇恨的人作牺牲。你说的伟大，是前一种，那是平凡的伟大。”凤：“打住。好好的爱情，到了你嘴里这么恶心。你这样理智的人，以后也不需要爱情吧？”答：“我希望有，如果有我的人生会更精彩，老了才没有遗憾。”凤：“虚伪。不和你浪费时间了，我去网上看了。”我抗议：“不公平。电脑应该放客厅公用。”凤：“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你去看看那些不公平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的。晚安。”我诞皮：“不请我进去坐坐？”凤：私人房间，闲人免入。

二）　

到百胜上班前，我兼职送了很长一段时间牛奶。虽然现在不送了，但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我晨跑，因为有益健康。我自己跑，还拉别人跑，凤就是受害者。凤开始很不情愿，睡眼惺忪出门去，说是跑，还没蜗牛走得快，我督促加鼓励，慢慢凤也适应了这项强体力运动。她切身地感受是，跑完一圈，一天的精神好多了。

早餐基本上是牛奶加面包，中午我们都在自己公司吃，晚餐有时做，是凤做，我的水平只能负责打打下手，多数时间是各吃各。人相处难免有矛盾，凤看不惯我衣服放几天才洗的毛病，说把房子都熏臭了；也说过很多次，晚上睡觉关门，我总不关。在我眼里，凤太爱干净，几乎成了洁僻。本来爱干净是件好事，可是过了反让人受不了。地上掉几根头发捡起来，一天洗澡不下三次，我常被迫守在卫生间门前，捂着等不及的肚子等着。

发生争执，我们和别人一样吵。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吵完接着就是冷战，几天不交一语，当对方是空气。谁要先降了，就在卧房门上挂一面白旗，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我挂得时候多。

镇远化工的竞标接近尾声，我顺路和凤一起去她的公司，到了公司就装不认识，可还是被好事者看见并传谣言，说百胜和竞标办有猫腻。勇也听说了，来找我要答案。面对好朋友的质疑，我如实相告。勇也把他的不告诉别人的秘密说给我听，他说，他在追凤，可被拒千里之外。勇的意思，让我刺探凤的喜好，因为我占有近水楼台的便利。虽然感觉当情报员不爽，但为了好朋友的终生幸福，我可以也愿意牺牲一下下自己的正直形象，做一做下几流的事情。于是，勇得以巧妙地迎合凤的喜好。比如凤钟爱百合，每天早上开门总能收到勇的百合。凤和我约好周末看电影，我推说没空，偷偷把票倒给了勇，自己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无聊地啃方便面。

那天勇送凤回来，凤像找到了知音很兴奋。她问我记不记她资助贫困山区孩子的事，说勇也在帮助失学儿童重返校园，还无巧不巧地，他们资助得竟是同一个地方的孩子。我配合凤的心理需要，惊讶地嘴巴大到能放下三个鸡蛋，心里暗自苦笑：勇动作也太快了，昨天才告诉他的事，今天就做成了文章。凤怨：“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小气鬼，一毛不拔铁公鸡。”听了这样的评语，我不是味儿，推托：我累了，不和你扯了。

我有些担心凤，勇的为人我知道一些。上大学那会，他已经是迷倒一片的风流才子，可从没有长过三个月的。我郑重找勇谈过一次话，问勇是不是来真的，凤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子，我也不允许任何人随随便便伤害她。勇信誓旦旦地拍胸脯，我无话可说了。

凤慢慢陷进去了。不知何时起，勇成了凤的主要话题。凤问起他的过去，我对勇进行了美的放大，绝口不提他对爱情的三心二意。

不知何时起，凤夸奖起勇。赞他工作的出色，为人的魅力。凤说，她和勇去花园，碰到一个小女孩，手足无措坐地上哭。勇是个绅士，他哄到小女孩笑，带她玩，吃肯得基，直到她父母出现并千恩万谢地把她领走。我不由地困惑起来：记得勇曾说过，他不喜欢小孩子的，对小孩子也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忽然一反常态，可能是凤在场的关系吧？我猜。

不知何时起，勇和凤像对情侣，粘在一起，出双入对，打情骂俏，约会频繁。凤只要说到勇，整个人都亮了起来，这是恋爱中女人的表现。凤快乐得像只小鸟，我唯有在黑的夜里，一个人对着苍天大老爷祈求祝福她的这份幸福会维持得久一点。

另一方面，勇对我这个线人很感激也很客气。其实不需要，只要他对凤一心一意，应该我感激他才对。

另一方面，百胜排除万难，战胜了实力强大的其它对手光荣中标了。为了这一天，我和我的同事们少睡多少觉，多吃多少苦。所有的付出，一下子都值了。最高兴的还是老板，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因为这件事，我被提拔做业务部经理，负责镇远化工产品的对外销售。我很清楚取得这样的成绩，绝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公司晚八点在香江国际酒店一楼大厅办了一场大型的答谢会。届时公司高层和镇远集团高层会有一个现场的签约仪式，这是宣传百胜的绝好平台，公司请来电视台，报社记者作报道。酒会隆重而热闹，签约取得了巨大地成功。人群中，勇和凤像是现代版的金童玉女，毫无悬念地成为当晚最吸引眼球的明星。我在人堆里向凤的方向挤，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她说句恭维话，凤根本没看到我，她的眼睛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看着勇。

我回到家已过11点，凤比我先走却还没回来，给她打电话也打不通。其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现在和谁在一起，可我就是犯贱，就是不由自主牵挂她。巴巴守在客厅，守到电视没台，守到不知不觉睡着了。凤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道，只知道我身上莫名多了件当棉被盖的衣服。

第二天，市早报刊出了凤和勇俊男倩女的照片。她嘴上说追究报社未经她许可的责任，脸上却挂着幸福小女人的笑。我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凤听了，笑得更甜了。凤说一会她和勇去万佛寺，问我去不去。我当然不愿当自讨没趣地电灯泡，找个理由推说有他事，蒙混过去。凤交待说如果她回来晚了，不要等。我嘴硬：“以为我很无聊啊，我才不管你呢。”凤：“那谢谢了。回头我给你买你喜欢吃的芝麻糖。”我催：“别磨矶了，一会迟到，勇还不得怨我耽误你的宝贵时间。”

虽是周末，一个人却没啥子地方好去。恰物业来通知，征收水电费，我就耗家等。换了身运动服去社区转了一圈，看老头老太太打太极，下象棋，练书法的五花八门。我和一帮年纪比俺爹都大的哥们杀了三回棋，心情大好，输了当然心情好不起来的。这时手机响起，凤的电话打来，听起来情绪低落，原因是勇失约了。朋友有难，我当两肋插刀。二话不说，打车直奔万佛寺。

万佛寺居马鞍山顶，占地1。3公顷。是清初时的建筑，经过几百年的风霜洗礼仍保存完好。到寺游玩的人都会进主殿进香许愿，我们也不例外。凤亲蜜自然地挽起我的手，无意说了一句让我砰然心动的话。她说，每次有事都是我在她身边，看到我就觉得安全了。我受宠若惊：“别灌迷魂汤了。谁叫我是天底下最傻的那号人呢，我不介意，下次不开心还叫我。”

勇的电话像催命鬼一样响个不停，我劝凤听听他的解释，勇一定是有事耽误了。凤把矛头指向我：“你和他是一伙的，亏我当你是好朋友，你也帮着他欺负我。”我冤不冤，想当和事佬，吃力不讨好。回家的路上，凤不理我。我只好出个下策，装脚崴了，博取同情。凤果然上当，着急上火，心疼写在脸上。我被凤的可爱模样逗乐了，想忍住笑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凤本来扶着我走，这下一把推开，真的生气了：“骗子，疼死你好了。”凤走的飞快，我忙追，没当心脚下该死的石头，真把脚崴了。可任我坐地上哎哟哎哟，凤就是不回头，越走越远。我没想到自作自受，报应来得太快。挪一下钻心地疼，回家短短几百米，变成了世上最远的距离。

三）

远远在家门口，看见了勇。他正和凤解释什么，凤的表情很有戏剧性，开始撅嘴竖眉的，后来阴转多云，笑如桃花。勇走了，凤还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那一刻，我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

我叫住了勇。勇吓一跳。第一时间的脸色很阴暗，见是我又换成了笑脸。我一一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勇很陌生。我忘了要说的台词，勇也找些不靠谱的废话搭讪。我感到悲哀：人情冷暖，几年的变化，曾情如兄弟的铁哥们忽然变得像不认识，可能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勇吧。我叫住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凤。我从内衣口袋掏出那根蓝宝石项链，这是凤的，我一直没找到适合的机会给她，现在我把这机会交给勇。我对勇只有一个要求：“对凤好。”勇看我远去，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发现的冷笑。

像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我终于到了自家门口。掏钥匙却打不开，敲得门震天响也没见凤来开。我脚上很疼，心里更疼，我拜托她让我进去，我真得好累好想睡一大觉。凤的气没消，只有一句话：“你走吧，我家不欢迎骗子。”这话像撒伤口上的盐巴，我疼得觉不出疼来。

我像一只幽灵，深夜还游荡在街上。漫无目的，却鬼使神差走到和凤来过的地方。记得那次是凤和勇吵架，我陪她坐月亮湖边看星星，凤一句话也不说，我们坐了不知多久，坐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就像我现在这样。我用尽所有脑细胞加乘起来的智慧逗她开心。天上流星划过，凤合什许愿。我笑：“想不到你也信这个。”凤：“我也是女孩子啊。”问：“许得什么愿？”凤笑看我一眼，很淘气：“不告诉你，你猜。”我问：“和勇有关吧？”凤生气：“为什么又提他，你破坏了气氛。”又问：“不会有我吧？”凤眨眼：“如果我说有呢？”答：“那你就惨了。在下是名动江湖的花花恶少。喜欢我的无辜少女只有一个下场，痛不欲生；幸运点地，生不如死。”凤：“少臭美。跟你聊天出新闻，我看见牛在天上飞。”我说：“对不起，小姐。在下近视八百度看不见。”凤：“牛看不见，牛粪总看得见吧。”张望：“哪呢？”凤：“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答：“又在拐弯骂人，不给你上绝招，就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我嗝吱她，凤笑得喘不过气：“你不是爷们，欺负女流。”耍无赖：“不是就不是。我不介意你也欺负欺负我。”凤：“不想理你。”继续耍泼皮：“那我理你呗。”凤：“……”说：“说话啊。凤姑娘，凤小姐，凤姐姐，凤师傅，凤阿姨。”凤：“别客气，叫姑奶奶就行了……”

而现在，我一个人喝着自己的酒，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天上却没有星星可看。老天也开我的玩笑，刮过一阵风，忽然就下起大雨来。路上行人全无，我成了落汤鸡，不是没地方避，是不想避。身体的疼痛可以抵消一部分心灵的创伤，我需要自虐。电话响起不接，又来短信：枫，是姐。快回家吧，我向你道歉，是我太过分了。

我眼中很湿，不知是雨是泪。喝着酒，任电话响不停，心中的压抑无处发泄。忍不住长啸，却穿不透沉重的雨声。天昏昏亮，清道工负责叫起床，我打着哈欠，被风吹得哆哆嗦嗦。忙打的回家换衣服，远远看见凤的房间还亮着，在一片黑的夜如导航灯。涌上一丝感动，也只是感动罢了。我轻轻开了门，本不愿惊动凤的，可她从房间出来，带着重重的熊猫眼。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狼狈的样子，默默回自己房间。凤很不识趣，影子似的跟进来，倒茶递水，热情之至。我不领她的情，请她出去：“我要换衣服。”可凤并不走远，就等在房门口。她很多事，竟然要帮我洗衣服，那不是她该做的事，我不可能交给她做。看得出来，凤很内疚很不安，其实我不怪她，只是暂时不想看到她而已。

我困极关门睡觉。凤却不识相老打扰，叫我泡个热水澡，又叫我吃早餐。我烦得脑顶冒烟，不吼一声不行：“你是我的谁啊？我的事要你管？”吼完就后悔了，干嘛那么大声，有力气没处使吗？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横横心倒头大睡。凤果然不作声了。

过了不知多久，楼下喇叭吵醒了我，是勇。我听见凤说不去了，勇就上来了。凤半推半就才走了。走前，还像管家婆一样交待，早餐她做好了温在电饭煲里，吃得时候热一下。我懒得作声，不想理她。凤走了，我终于可以安稳补一觉了。

这一觉睡得太香了，睁开眼凤就在我房里，一双满是忧色地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我。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凤说，今天和勇去见他父母，可因为不放心我，没吃午饭早早就回来了。勇的父母是退休高干，对凤和蔼亲近，凤对自己的失礼很内疚。勇虽没说什么，可父母一再挽留也留不住，他的面子挂不住。我没好气：“人家留你吃饭你就吃呗。我能有什么事，就有事与你也没相干。”凤摸摸我额头，又和我老妈一样强迫我测体温。测完，她急了：“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为什么一夜不回？就算不回来也该打个电话吧？就算不打电话也不用淋雨吧？看看发烧了吧。”我小小地蚊子一样大地声音嘀咕：“还不都是因为你。”凤：“我不过说你几句，你就发脾气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给你公司，朋友四处打电话，我和勇找遍了你常去的地方，我怕你做傻事，有多担心。你也是个老爷们，气量为什么不能大一点，为什么不能学学勇的样子。就算不如他，人家的一半也该有吧。淋出病来，受罪的难道是我？”人比人，最是气死人：“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吗？”凤：“本来，我不想这么说的。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算了，不说这些了。我陪你去市人民医院打个点滴，再拿点药好了。”我赌气：“你走，我就是死了，也不劳你大驾。”凤没把我的话放心上：“你要不愿动弹，家里还有没过期地感冒药，服下捂捂应该就没事了。”我发现她很烦，厌恶地推开她，用喊地说：“叫你走，你没听见吗？是你聋了还是我聋了？”凤没提防我来这个，跌倒在地上，一只手蹭破了皮，药也洒了一地。凤惊讶地眼神望着我，很无辜很受伤。之后，她默默把药捡起来，说：“我没事，你别难过。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药记得吃，那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我今天不出门。”我默默无言看她离开，伤到凤不是我本意，我想凤现在一定很伤心吧，我打自己嘴巴：“杨若枫啊杨若枫，你就是个混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现在开心了，如意了？”也不知道，凤的手伤得厉不厉害。

我翻来覆去徘徊在凤的房门口，手里拿着创可贴，犹豫不决：要不要进去呢？凤听见了，问：“枫，是你吗？”答：“是我。”过了好长一会，才想到该怎么开口：“我看见你手伤了，我这里有药。”凤：“我没事，你回去吧。”隔着一扇门，感觉是两个世界。我想我不止伤了凤的手，我还伤了她的心。其实凤没做错什么，行为偏激的是我。我很痛苦，凤和勇是我撮合的，作为朋友，我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他们真在一起了，我心里又不是味儿，我知道我的心，我喜欢凤，愿意为她做不包括杀人放火，为非作歹的一切事。当我知道凤选择了勇，我也选择了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她需要朋友，我就是她的朋友，开心时一起笑，不开心陪她哭。只要她能幸福，我怎么样也没关系。

可现在，我却给她压力，使她不开心不快乐。这不是爱，真正的爱，不是得到，更不是占有，而是成全。我应该学会在没有伤得更深时放手的，这样对凤对勇对我们三个人都好。勇虽然花心过，但浪子回头应该被原谅。原谅别人也就是原谅自己。我想明白了这些，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和凤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简单而快乐的时光。凤的厨艺实飞猛进，和俺妈都有的一拚。我的胃被牢牢抓住，如果晚餐没有凤的杰作，我不说它自己就罢工了：绝食。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和凤同居（此同居非彼同居）不知不觉过去半年多，所有的点滴在我的日记里都找得到。

公司和镇远化工的合作良好，带动非常大的效益。总公司在南天市新开了分公司，要交由我负责。本来，我一直找借口推辞，因为我爱这座城市，只有这座城市有凤。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想也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凤和勇已经定下结婚的日子，我现在走，正是时候。这一走，也许就不回来了。

想到这些，剩下的日子就倍加珍惜。凤推去了几乎所有的约定，只为了能多和我在一起。我感觉这段时间我和凤腻一起的时间比勇还长，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换在平时，我和凤三天小吵，五天大吵，可自从得到我南下的消息，所有的战争都结束了。我们彼此迁就宽容，从没这么好过，以后也不会比这更好了。

凤说，我的房间不会租出去，她会保持原来的样子，等我回来住。我听了，好感动。

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凤请了假回来，勇也打过电话，同事们在机场等我。想到即将的分别，我心情忧郁又沉重。凤也难受，可她很努力地笑，不想我难过。我提着包，最后一次细细张望每一个角落。我和凤的目光不期而遇，我读懂了她眼里的信息，也明白其中的意义。这里，有我们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们不会忘记。

到机场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我不想弄得太伤感，让凤别送了，可凤坚持。司机是豪爽的东北大哥，我喜欢东北人的这种性格。坐在车上，凤像只依人的小鸟，靠着我的肩膀，她的手紧紧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握的我的手都麻木了。我听到了她的呼吸，也听到了她的留恋。那一刻真希望就是永远。凤：“枫，我知道我没有理由留你。可只要想到从此你不在身边，我的心就空落落的。你就不能不走吗？”我答：“你怎么也说起傻话来，你知道这是我的理想，我能有今天的成绩，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才对。我保证，我们还会再见的。”凤：“这是我在海天市朋友的地址电话，有事你可以去找她，也可以找我。”我接过：“放心，我也是成年人。”凤：“我也想不担心，可你的作息，饮食全没规律，自己又不会照顾自己。”答：“我已改好很多，放心了。再叨叨小心变成老太婆。”凤：“这是你交的房租，一共八千四，还给你。”我不要：“给你你就拿着。这几个钱我还掏得起。”凤：“你非要跟我划清界限吗？钱是小事，我如果收了这钱，怎么能踏实。我父母不在，亲友也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亲人，就像我弟一样。有姐收弟房租的吗？”我拗不过她，笑：“那这钱算我送你和勇结婚的贺礼好了。以后结婚了这脾气也该改改了，太实在易吃亏。”凤：“结婚那天你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答：“看看吧。到时人会很多，少我一个不少的。”凤：“你敢不来，你要是不来，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我笑：“结婚了，你还有空理我吗？”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问这个：“凤，你爱勇吗？”凤：“应该是吧。勇是个好人，对我又很体贴，跟他在一起什么事也不用我操心，女人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我问：“我对你也很好啊，不如嫁给我吧。”凤：“别逗了，你是我弟，我们怎么可能呢。再说，我们就像冤家，每天都吵。我都不敢想，我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我低头，说给自己听：“可我从没当你是我姐。”凤的耳朵尖，竟然听到了：“你不是说真的吧？”我笑笑：“我说着玩的。”凤：你差点吓死我了。

机场里，飞机就要起飞。勇也在，我将凤托付给他。勇说，他会珍惜凤的，就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样。得到这样的保证，我放心了。又和同事一一话别，大家的情绪很低落，最后是凤。她的眼里闪着泪光，我给她一个拥抱，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凤哽咽说：“我会想你的，记得有空回来看看我们这些朋友。”我沧桑地笑着：“忘了我吧，勇会是个好丈夫的。”凤双眼被泪水糊涂，可她并不哭出声。我猛力吸吸鼻子，好酸。低下头，不让她看见我有雾气地眼睛，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笑。想起一句歌词很适合现在用：挥手拜拜祝你们愉快，我会一个人活得精彩。

别了，亲爱的凤。让我看你最后一眼。我走了，可我的心会留在你身边，在一个叫天涯海角的地方有个人会祝福你，思念你，直到生命的终点。你不要想我，只让我想着你。把思念的痛苦给我一个人，把快乐都给你。珍重，珍重！

轰一声巨响，c城上空，一架去南天的客机慢慢消失在天际。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