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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边的那个打铁铺带雨的云

发表于-2009年07月09日 晚上8:41评论-1条

《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300篇》

篇外篇 第22篇 城门边那个打铁铺

静谧的城门里,如果没有提篮小卖的,又没有躲雨聊天的,安静得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年代,这里的人多是穿布鞋、草鞋,或者是打赤脚,很少人穿皮鞋。城门洞里没有皮鞋响亮的嘎嘎声,更没有高跟鞋清脆的卡卡声。

所以,即便是人来人往时候也是静悄悄,何况路过城门洞的行人寥寥无几。城门外那个打铁铺传来的丁丁当当声,却格外清晰,大概就因为这里格外静谧。

我上学要经过那个打铁铺,到了近前,那叮当的打铁声就更响亮。这店大多是打镰刀、锄头、铁耙、柴刀。有时候也打一些小东西,门环、门插、秤钩等等。

听说社会动荡的年代打铁铺的生意特别好,还有定制武器的,比如鸟铳、大刀、矛头。这样的时候打铁铺最赚钱了,当然也格外辛苦,常常是不分日夜的挥起胳膊叮叮当当。

从前这样的事没有人管,只有元代管得特别狠,连菜刀柴刀都要上交,五家人合用一把,不许私藏。

当时的统治者腐败得登峰造极,怕百姓持刀造反,所以就管得格外严。鸟铳就更不允许了,只有官家和官家子弟才许有,平常百姓搜出来要剁脑袋的。

柴刀菜刀和镰刀,每家每户都上交;

五户人家共一把;藏了菜刀脑袋削。

因为我家总是“阴雨绵绵”,难得开晴,太郁闷了,我不想留在家里,所以一吃完午饭就赶紧背书包往外走。去学校嫌太早了,有伴便一起在街上逛荡、耍玩,城门洞里有人聊天就在那里听人家聊天,要不然就在那个打铁铺门口,听叮当叮当的打铁声,常常看得听得入神。

打铁的声音节奏分明、铿锵悦耳。叮当、叮当,咣当、咣当,看他们抡着起胳膊和飞溅的火星,挺好看挺好玩又挺好听的。 

这家铺子就两人,一个年纪大一个年轻,不知道是父子倆还是师徒倆。猜想多半是父子倆。

过去都是子承父业,父亲做生意儿子也做生意,父亲磨剪刀儿子也磨剪刀。如同后来的流行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父是英雄儿好汉,父是坏人儿混蛋。”

那儿子赤膊,肩上搭一块毛巾,留着一个“马桶盖”。头发剪得一溜齐,不像是长在脑袋上,倒像是盖在脑袋上,所以叫做马桶盖。父亲则是头上一溜光,胸前围个大围兜,大围兜也是黑黢黢的,还有许多火星落下烧成的小洞。那父亲额头上冒着汗珠子,时不时的用那大围兜擦一下,大概是怕流入眼睛里。

打铁铺就像那些铁块一样,也是黑黢黢,门外黑黢黢,里面的板墙黑黢黢,屋顶黑黢黢,吃饭的小方桌和长条凳黑黢黢,连供祖宗牌位的茶几也黑黢黢。

正中间是一个砖头搭的炉灶,还没有大户人家的做饭灶大,像大跃进年代的家庭炼钢炉。炉灶当然更是黑黢黢,只有炉膛起火以后,那些木炭便烧得红彤彤的,红光映在屋顶和板墙上。钳出来的铁块也是红彤彤的。

需要锻打的铁块就是放在这个炉膛里,一拉风箱,炉膛里便马上起来红红的火苗,劈里啪啦的爆出许多火星。 

父亲一手擎一个大铁锤,一手握一把大火钳,儿子擎的铁锤还要大。待铁块烧得通红,父亲就用那把大火钳,把铁块钳在铁砧上,然后父子俩便你一锤我一锤,叮当叮当的锻打起来。

铁块才钳出来是通红通红的,在锻打中才渐渐褪去红色,渐渐变成暗红色,然后便又送进炉膛,再钳出来重新你一锤他一锤。

有时候那个父亲把通红的铁件钳进旁边盛水的桶里,哧的一声,冒起一股青烟,再钳出来就变成了蓝黑色了, 

我看着觉得好玩,那个又黑又硬的铁块烧得通红以后,要它圆就能锤圆,要它扁就能锤扁,要它尖就能锤尖。

他们父子就是趁着铁块通红的时候捶打,不烧红是打不成的,所以有“趁热打铁”的熟语。

斧头镰刀、锄头犁耙都是这样一块块铁放在火里炼,一块块放在铁砧上锤打出来的。于是后来就有“锻炼”的说法。铁要“锻”要“炼”才能成器具,人也是要“锻”要“炼”才能成才,虽然不像铁用火“炼”用锤“锻”。

以前常常听到这样的话——“好好的‘敲’他一下,看他还老实不老实”“把他放到乡下去‘锻炼’一下尝尝是什么滋味”。当然也不是铁锤‘锻’,没有放入炉膛的烈火中‘炼’。

歌颂英雄人物常常用“百炼成钢”“千锤百炼”形容,哦,做英雄真是不容易呵。

我去过农村插队落户,大概也是那种“锻炼”的意思。在农村“锻炼”的日子,上街时也看过打铁铺打铁,一个老师傅说,打铁看起来是捶捶打打而已,其实很不容易。这钳进水里“哧”的一声“淬火”就不容易掌握,铁件是不是坚韧就靠这“哧”一下,尤其是刀具,淬火不够就不锐利,过分了又容易折断脆裂。

看似粗活,不容易呵, 钳铁要能随心所欲,转什么方向什么角度能灵活自如,“炼”的火候也不好掌握,太透了会熔断,火候不足又打不动。

有俗话说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做豆腐。做豆腐要深更半夜起床,撑船要过暗礁险滩,打铁要忍受火炉的炙烤,大热天的火炉旁,简直如同閻王殿的“闷锅地獄”。

还有时候是看棉絮店弹棉花,弹棉师傅身上背个高高大大的“弓”,一手扶弓,一手擎一个大木槌,“叮叮咚、当,叮叮咚、当”的敲打着弓弦。弹棉花的声音也很好听。

还有时候是看人家做油纸伞和编斗笠。这里男男女女人很多,只有说话声,他们讲古、讲笑话,或者是打情骂俏。一次有人问我:想来这里当徒弟吗?我才赶快走了。

天天在电视里看现代化的工厂,偶尔听点古香古色的,原生态的也颇有一种乐趣。这样的趣味慢慢就要没有了,且把它记录下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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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罗军琳
☆ 编辑点评 ☆
罗军琳点评:

文字描写细腻流畅,刻画生动传奇
读来感觉真的很有趣味,内容清新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感谢您对散文版面的支持,天气炎热,请您一杯凉茶!at:2009年07月10日 下午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