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马是伯乐挑出来的,好老婆是男人选出来的。
如今这年头,买捆小葱都得转三个菜市场,何况一个大活人?
鄙人早熟,素有大志。于万众之中选一绝代佳人朝夕相伴乃是儿时就有的理想。
我七岁上正时兴评剧《花为媒》。曾随奶奶去看戏,那咿咿呀呀的唱腔我并不喜欢,却一门心思盯着那旦角看,一脸的不正经。奶奶见我一动不动,还以为我喜欢评剧,对我的表现十分赞赏,问:“评剧好看吗?”
我站起来指着台上大嚷:“俺要张五可李月蛾那样的媳妇儿!”颇有古人金屋藏娇之趣,爱美之心真是上下古今同。我之早熟,可见一斑。
戏台上那“娇”自然藏不进我的金屋。这场小小的失恋并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伤害,不然的话,一部中国儿童版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恐怕就要诞生了。
不过,从那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媳妇成为我为之思考的重大课题。为此,我颇费了一番脑筋。我坚信,如果把这些十几年如一日的心思用在科学上,我会成为中国的爱因斯坦;用在文学上,我会成为当代的东坡先生;早生百八十年,我会成为出色的军事家。用心之苦,可谓前无古人。
可惜我用情不专。光小学六年就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媳妇:有时是邻家女孩儿,因为她长着一颗好看的虎牙;有时是同桌的她,因为她借作业供我抄袭;甚至有一回是阿四的外婆,因为她太象我奶奶,没牙,却喜欢唠叨,那时,我觉得她好可爱!
现在回想起这些真是汗颜,似我这等朝三暮四之徒,该不会是道德方面有问题吧!
其实那都是儿戏,和过家家时选择泥巴没什么两样,我是上了初中才开始真正思考关于媳妇标准的问题,够晚的吧?
首先得漂亮,最好是倾国倾城的那种,一笑能把魂儿勾了去。看过几本旧小说,几乎千篇一律的“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还有什么齿白唇红啦,什么粉面桃腮啦,我闭上眼使劲凑也凑不出一个美女来。后来看金庸写的王语嫣,惊为天人,得,就她这种了。
身材的选择是最费心机的。不能太高,因为我男权思想严重,第一高度还得大老爷们占着,总不能让我在姑娘肩上练单杠吧!此可谓“高不成”。太矮了也不行,一出门跟领个布娃娃似的,碰上热闹还得扛着她,不合算。此可谓“低不就”。既然是高不成,低不就,那就取法乎中吧!最后的标准是,比自己略矮,以手臂轻搭在她肩上,不必踮起脚尖,也不必弯腰曲背为宜。可惜的是这事儿实验不得,也没法拿尺子去测,只有“风物长宜放眼量”了。下课时看一群群女生并排而行,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不禁哑然失笑,盖因说不清哪一位就是“臂中人”。不巧的是那时大家都在长身体,而且发展的很没规律,体育课排队时每学期一个变化,实在让人大伤脑筋。
大伤脑筋的事实在太多了。什么温柔贤惠燕语莺声仪态万方之类的词在脑子里乱转,我的择妻观既居然涵盖了美学、声学、伦理学等诸多学科,可算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择妻观不是静止的,而是随着社会的进步,年龄的增长不断变化的。它不断地增加着什么,也不断地减少着什么。比如,学习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真理后,我给我的择妻标准加了一条:学历万万不可超过本人;又比如看到人家的组合音响能同时放进两盘磁带去,就又对她的经济条件做了规定;再比如,当我长了一脸青春痘,发现自己“花容失色”的时候,就降低了对相貌的要求,国和城就不必倾了,只求能倾倒我就行了,要是青春痘老下不去而变成一脸麻子的话,连倾倒我也不必了,只求别吓倒我就行了。
为此我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去研究、去分析、去揣测、去探求,逐渐形成了科学的、系统的、精确的、引领潮流的择妻观。它日臻成熟,逐步完善,实在是集古今中外择妻之大成。
带着扎实的理论,我未及弱冠,就开始寻找自己的真爱。我发誓,既然标准是我定的,我就一定会实而践之,货比三家,先挑后买,决不能有半点马虎。我感到自己象当代的夸父,在追赶着心中的太阳。
太阳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傍晚,轻风拂面,夕阳遍洒。我正在校园里漫步,忽然,心头似被什么东西猛的一击,我捕捉到了一双眼睛,那么清澈,那么迷人。我迷迷糊糊,如痴如醉,心里似有一扇门訇然而开。就象着了魔,傻傻的盯着她。忽地,她对我嫣然一笑, 我再也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再也不管什么声音相貌,什么家庭条件,什么贤妻良母,统统顾不得了,找到了,找到了,她就是我的太阳!什么择妻观,见鬼去吧!
沉浸在爱情的欢乐中的我,终于有了最后的择妻观,那就是:不要有什么择妻观,那是靠不住的。爱情是那样的可遇而不可求,只有你所爱的才是最好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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