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一夜倾情明朝书生

发表于-2009年07月15日 清晨7:59评论-3条

1.

2005年的某天。夕阳染红了临城的半边天,透过层层高楼绚丽的光线投射到大理石地板的广场上。广场中人来人往,人潮人海。情侣、老人、孩子,仿佛从城市的许多个角落中一拥而来。与晌午烈阳下冷清的广场俨然天地之别。 

我蹲坐在夕阳下的石凉凳上,嘴里叼着一支烟,曳斜的目光打量着人群。喧闹声并没有减轻我内心的伤痛和脸上凝注的惆怅。我在等人,等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一位少妇、富婆之类的有钱女人。 

我脑海中激烈地天人交战着。自尊的盾牌和现实的长矛正拼命搏杀。抬眼间,我从广场修建的长廊上,看到一个漂亮且清纯的女孩。她像我一样孤独,站在广场的最高处目光呆滞地望着地板上游走的人群。 

我踌躇了一会,用脚狠狠地碾灭了烟头,迎着夕阳,与许多陌生的男女擦肩而过。上了楼梯悄悄来到她的身后。踮起脚跟看着使她入迷的mp4。是一首伤感情歌《白狐》。我心中着实一惊,像这样长发披肩穿一身洁白连衣裙的女孩竟喜欢如此伤感的歌曲。 

我不想打扰她的入迷,因为处于伤感中的人憎恶旁人的干扰。我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女孩说: 

“你喜欢这首歌吗?”她转过脸,笑吟吟地望着我,仿佛方才的沉醉与她毫不相干。 

我脸红了,有些不知所错。面对美女我毫无自信可言。片刻,我镇静下来,说:“骗人眼泪的烂情歌。”她一愣还没找到下话,我补充道:“也就骗骗像你这样的女孩。” 

“我这样?我哪样?”她清澈的眸子盯紧我,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人样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白了我一眼,背着身子,望着地板上游走的人群。我心中暗暗一笑,捉弄成功。 

“你瞧,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真好!”她又盯着我,仿佛忘记我故意的捉弄。 

“谁之下?” 

“笨死你!当然是苍天之下呀。”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哦,只有皇帝的老婆——皇后,才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她哈哈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但显然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晚上皇后被压在皇帝一个人的身体之下,白天才能得到万人的景仰。” 

她嘟囔起小嘴,腮帮子鼓的像充气的气球,做了一个鄙视我的手势,透过夕阳,她的脸上已是绯红了。 

“有你这样‘套磁’的吗?”她显然还在生气,“我听歌的时候就看到你想过来搭讪又胆怯,本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是个小流氓。” 

“是吗?”我被她看穿了心思,“我是刚放出来的劳改犯。” 

“呵,就你那熊样?还劳改犯?”她用鄙夷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我,看的我低下了头。我点着一支烟,试图掩盖着我的不自然和尴尬。 

“我和六十多个女的睡过觉。” 

她笑了,哈哈大笑,笑的肆无忌惮,那么开心。

2.

“你笑起来跟个傻丫头似的。”我尽量让目光自然地望着她。 

她停止了笑声,悻悻地白了我一眼,说:“实话告诉你,我谈恋爱已经两年多了。”她又笑了,有些得意的笑。 

“他是做什么的?” 

“无业游民。” 

“那你呢?” 

“你还没告诉我呢。” 

“呵,我要是他我就敢跟你睡觉。”我转移开话题,得意地打量着她。 

“是吗?”她冷冷地一笑,那笑里带着一丝轻蔑的味道。 

我不做声,扔掉烟头,用脚狠狠地碾了下,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试图贴近和她的距离。她推开我的手,急忙向后迈出几步,用怯生生地目光打量着我。 

“我,我现在有点信你和六十多个女孩睡过觉了。” 

我看到她的脸蛋上袭过一阵红晕,像夕阳一样美丽。她转过身,迈着“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向楼下走去。夕阳洒在她洁白的连衣裙背上,长长而黝黑的秀发在一抹风中飞起。 

我从楼上望着她怯生生离去的背影,独自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心中却是一股莫名的自嘲声。 

当夕阳退却了红晕,广场上人群越聚越多,各种嘈杂的声音充盈在耳畔。夜色慢慢笼罩了这所城市。我喜欢黑夜,喜欢黑夜带给我的安全感。于是我经常在黑夜时分穿梭在这所已经离家四年中间一次没有回过农村老家的城市。 

这座城市叫做临沂,我喜欢叫它临城。 

天有不测风云,入夜没多久,天空中便袭来一层黝黑黝黑的乌云。临城的夏天总是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候下起大雨。广场上人群如同搬家的蚂蚁四散而去。 

看到他们的匆忙离去,我冷冷发笑。他们像我一样手无举措。尤其在我接到小姨的电话时,我更是比他们手无举措。我想,我应该继续等我该等的女人。只有她才能解决我目前的困难! 

夜空中开始飘起了小雨,广场上已经寥寥无人。我漫无目的地踱着步,手中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在穿过一条鹅卵石小径时,我停下脚步。望着昏暗的灯光下林林总总的柳树、香樟树、马尾松。从一颗隐蔽的马尾松处传来一阵男女的声音。我讶异起他们竟不在乎空中飘起的雨滴。 

女:不要啦,你坏死啦! 

男:我太爱你了,才情不禁地...... 

女:那也是不可以的! 

男:只是随便摸一下,又没做别的。 

女:有人来了...... 

我咳嗦了一声,尽量抬高脚步声。心中鄙视起那对藏匿在不见灯光处的男女。可当我想到我要等的女人,将要做的事,我难道不比他们更卑鄙无耻吗?我竟然因为钱去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睡觉。 

那对男女匆忙起身,在一阵树叶摇晃中躲到另一个阴暗的角落,继续他们未完成的爱情。我笑了,放肆地笑了,深吸一口烟,心里却是一股矫情的悲伤。 

我继续漫无目的地彷徨,雨滴打在身上,浑然不觉。猛然感到裤子中一阵震动。我掏出手机呆望着这个刺眼的陌生电话,那是她在网上留给我的号码。

3.

“你到哪了?” 

那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与想象中有钱少妇的声音截然不同。 

“我在广场西侧的柳树林。” 

“我在东边的那片香樟林里,你过来吧。” 

我挂掉电话,开始忐忑不安。因为这个陌生的女人是来买我的。确切地说是一y*情,不过完事后,她会支付一笔可观的金钱。这钱对我很重要!我不得不不放下一个男人的尊严。 

“处男走路就这个样子吗?” 

香樟树深处传来悦耳的女声,这声音比电话中更清脆。到像是一个妙龄少女在说话。我搜寻着树后的人影,由于灯光昏暗加上树林深处,看不清她的面容。 

“处男走路,有固定的形式吗?”我反问道。 

“呵呵。只是随便说说。” 

她走出香樟林,仰起脸打量着我。透过昏暗的路灯,我看清了她的面容。就在此时我俩同时从嘴中迸出一句__ 

“是你?” 

我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不是传说中的少妇,也不是玩弄处男的富婆。而是傍晚我在长廊上捉弄过的那女孩。而此时的她与傍晚时,判若两人。她下身穿着一件漂亮的超短裙,上身穿着裸露肩膀的吊带t恤。 

“你买处男?”我从惊讶中平静下来,轻蔑地望着她。原本紧张的心情荡然无存。 

“怎么?不可以吗?不过你不是处男了,价钱减半。” 

她用挑衅的眼神打量我,示意我坐在附近遮雨的板凳上。我为傍晚的戏弄感到愧疚,就这么平常的一次邂逅,一次戏弄竟让我急需的钱打了个五折。 

“我骗你的。我还是处男。” 

我开始不自然起来了,鞋尖摆弄着身前的冰棒袋子。她显然不理会我。在昏暗的灯光中,她斜着脸看着低着头的我,“喂。来根?” 

她手中拿着一盒女士香烟,另一支手在我面前晃动着一支香烟。我抬头,望着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蛋,与傍晚时分夕阳中清纯无暇的小脸天壤之别。 

“我有。”我摇了摇头,掏出烟点着一支,耳边传来她的咳嗦声。从她抽烟的样子看,应该是初学阶段。 

“你很需要钱吗?”她冷冷地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烟雾,“是的。很需要!” 

“你和傍晚的张狂判若两人。” 

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轻蔑味道。我无言以对,我心理最阴暗的地方被她一针见血地点破了。但我的确是需要钱,而且需要大笔钱。 

“你瞧,雨越来越大了。”我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走。跟我来。”她起身撑起一把伞,向路旁公路走去。 

“去哪?” 

“酒店。”她顿了顿脚步,走到公路旁,摆摆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看到迟疑在不远处踌躇的我,她冷冷地看着我。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我真的很需要钱。 

我小跑几步和她并排坐在后面座位上。沉默着。呆望着车窗,雨滴打在玻璃上,震的玻璃发颤。她也没有说话。 

我忽然觉得,我更像一个害羞的女孩。

4.

迈进怡然居的那刻起,我不得不再次审视身前这位女孩。怡然居是临城一家三星级宾馆,来这里消费的人非富则贵。记得有一次我陪公司领导来这请客,那位出入境检验检疫检局的某工只稍微点了几道青菜和荤菜还有几瓶酒便消费了几千大洋。那一次的消费远远超过我一个月的薪水。 

我环视着这间豪华的房间,白炙的吊灯有些刺眼。风景油画贴在四处洁白的墙壁上,里面是卧室。外面有电脑、吊壁电视,隔几步便是洗浴间。我更怀疑起女孩了,和我相仿的年龄竟然如此阔绰。 

“你不觉得潮湿吗?” 

女孩坐在对面的高档沙发上指了指我湿透的衣服说道。直到她的提醒我才感到身上有些难受,干燥的衣服在上车和下车间被大雨淋湿了。 

“不,我不觉得潮湿,挺舒服的。” 

我的回答遭来她一记白眼。我感到我完全不自然了起来。我是该庆幸还是该苦笑?从没想过和任何一个女人发生一y*情,却在此时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一切缘于我最需要的钱。 

“我真的是处男,原来我是捉弄你的。” 

我偷偷瞄了她一眼,猜测着她的想法,试图把当初谈好的价格搬回来。 

“是吗?”她冷冷一笑,“先去洗干净臭男人的味道。” 

这句话让我很生气,我抬起头,盯着她,“那价钱按当初谈好的。” 

“呵,好。鸭子不都是为了钱吗?去洗澡!” 

她的嘲笑让我很恼火,如果不是急需钱,我他妈的肯定扇她几个嘴巴子。但是我强忍住,灰溜溜地走进洗浴间。水哗哗地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流,冰凉的水,但此刻我却觉得水不够凉!我需要更凉的水,刺醒我的大脑!我不要被这个先前我捉弄过的女孩称作“鸭子”!可当我想到小姨说妈妈得重病快不行了,我在水中留下几滴眼泪。我兢兢业业卖命的公司在听到我借钱时,竟以资金紧张婉言拒绝了!是的,我需要卖,我需要钱! 

我出去的时候,她仰躺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她并没有抬眼看我,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你不洗澡准备开始?” 

她向上移动了下身子,转过头,“呵,你倒是比我还急。遇到我这样的客户是你的幸运。”她掐掉香烟,起身走进洗浴间。我这才看清楚她修长的指甲上涂满樱花红色。我最厌恶的颜色。尤其是先前看到过她清纯的样子。 

“砰”,门关上了。哗哗的水声传入耳畔。我知道她正在里面赤身luo体的沐浴,而且一个漂亮的女孩即将和我发生传说中销魂的鱼水之欢。但我却没有一点生理反应,胯下依然一马平川,我开始怀疑起是不是得病了。我忽然想起我的悲痛和这些年痛苦的遭遇。电视中播放着无聊的节目。我点着一支烟,扭头间看到对面沙发上放着高档的mp4。我起身拿过来,把耳机塞进耳孔,屏幕上播放着陈瑞的《白狐》。 

“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她的声音充满温柔,与先前的冷漠和强硬,判若两人。我抬起头,目光呆滞了一下,赶忙恢复常态。一种一半魔鬼一半天使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洗去了那些艳妆粉黛,两双清澈圆圆大大的眸子一闪一闪,恍惚间夕阳下被我逗羞的女孩又站在身旁。 

“还是这样最漂亮。”我讶异起说出的话,显然与客户之间的业务范畴相脱节。 

“是吗?谢谢。你喜欢这歌吗?”她的眸子中带着一丝渴望。 

“呃,我曾把自己幻想成书生。” 

“娘的书生!” 

她咒骂道,脸上露出怒色!我着实一惊,竟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她低着头,哭泣了起来,像暴风中的一颗小草。我竟对我的客户动了同情心,我起身抚摸着她的肩膀,嘴里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啦。” 

她的反应,着实让我又一惊。她扑到我的怀抱里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哭泣声震的我的耳膜生疼。我不知所错着,最后还是暗下决心,抱紧了她。 

空调散发出来的冷风带着她身上的体香味。就这么相互拥抱着,她的轻微运动,勾起了我原始的生理反应。我有些窘然了,可她抱的紧。我无计可施。好一会,她停止了哭泣,离开我的怀抱,用很温柔的眼神望着我。 

“对不起。谢谢你。” 

“没什么。”我一头雾水。

5.

“知道我为什么买你吗?”她端坐在沙发上,很认真地看着我。我摇了摇头,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可一直不敢跨越买卖关系的界线。 

“我要报复!我要报复他!” 

我愕然呆立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原以为这位阔绰的漂亮女孩是在寻求刺激,可事实看起来不是。 

“报复谁?” 

“他,我那狼心狗肺的男友。他拿着我的钱,背着我和别的女孩乱搞。不止一个!”她抬高了声音继续说道:“还被我捉奸在床。” 

“啊!”我想我从来没有如此惊讶过!却不是因为她的讲述惊讶,如今负心男人何其多也。我只是惊讶在无意之中做了替罪羊,一个浑然不觉的发泄品。 

“那...你也不至于这样啊?” 

她微微一笑,露出在夕阳下那纯真的笑容,“男孩可以,女孩为什么不可以?” 

我沉默了,但还是笑了出来。她没有说“男人可以,女人为什么不可以。”我想她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孩而已。她看到我笑了,眉头微皱。 

“那...我们还交易吗?”我很害怕她反悔,但又怕他同意。她没有往下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为什么要卖自己?难道是为了玩玩,赚点外快?”她递给我一支烟,看我摇头,点着后,她继续说道:“你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光会耍嘴皮子。” 

我深吸了一口烟,有点不自然起来。她总是能一针见血的把我完全剖解开来。 

“哪样的人?”我又贫了起来。 

“就是...就是那样的人嘛。”她急的脸通红,灯光下很是娇艳。 

“呵。我爸爸得重病需要大量的钱住院治疗。”我又吸了一口烟,垂下头,盯着穿在脚上的一次性拖鞋,“你信吗?” 

“信!”她拿开捂住小嘴的纤细而修长的手说。 

“你不怕我骗你?” 

“你是农村出来的吧?”她的话让我着实一惊!我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住她。 

“这有什么惊讶的,你的眼神告诉了我。我男友就是半个农村人,可当她看到比我有钱的女孩时,竟然跑到那女孩的床上了。”她很平静地说,显然方才的痛苦与她毫不相干。 

“那你不怕我骗你?” 

“你不会,你眼神中有一种真诚。”我开始对这个女孩萌生了好感,她总是那么一针见血地看透我整个人。 

“那我们交易吧?” 

“不急,夜很长的。我漂亮吗?”她显然不着急,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挺起胸脯向我展示她恼人的身材。 

“漂...漂亮。真的很漂亮。”我有些语无伦次了。她不化妆,纯纯的样子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 

“嘿。我怕交易后你会爱上我。” 

这次轮到我脸红了,我低下头,耳边传来她偷笑的声音。她在捉弄我,把我捉弄她的讨回去。 

“对了,谈谈你的过去吧?”我有些愕然,抬起头,望着她。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掐掉仅吸了三分之一的香烟,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事实上她根本不会吸烟。

6.

“从哪说起?”我开始把对她的好感,付诸于行动。 

“从大学说起吧。” 

她很真地看着我,眸子一闪一闪的,湿透的长发盘在脑后,两鬓处的皮肤更是白皙且柔滑,如同朝阳下带着露水的葡萄,诱人而不失清纯。我和她四目交赤。她仿佛从我怯弱而幽怨的眼神中看到我的过去。我的思绪飞溅到2004年的那个夏天: 

我为了考大学成为一名艺考生。美术生算是通往大学门槛的一条捷径吧。2004年的高考,我以全国第260名的专业课成绩专过了中国美术学院的本科线。可天有不测风云,因为从最初的考学学画画我爱上了画画,考文化课时我落榜了。与中国美术学院擦肩而过。 

农村人图个面子,我在无奈之中报了青岛一所民办高校。原打算复习一年的计划破灭了。我带着父母辛勤准备的一万多块钱来到那所学校,可后来从老乡师哥那里得知,我们根本没有学生档案。新建的校区,到处充满着尘土的味道。这与我想象中的大学天壤之别!于是我准备退学。我想为父母省下那部分钱,独自闯荡社会,自己养活自己。可学校不给退学费,我们只好在青岛市市政府静坐了三天。当时市长是夏耕,他亲自指示,那狗日的学校才退给我们还不到三分之一的学费。 

我猛吸了口烟,抬头看了看她。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脸上铺满笑容。她端过一杯水,我喝了一口,继续陷入那些青春里带着伤痛的记忆。 

我曾试图留在青岛,可学历太低,很难生存。七毛钱一个大包子都吃不起。只好在无奈中回到临城。我从装卸工开始干起,中间做过小电器厂打磨工人,刷过盘子端过菜,做过顺菜工...... 

我记得那年在货场做装卸工,临城的冬季寒风刺骨,我没有床铺在一间没有门没有玻璃的屋里打了一冬天的地铺。还有在电器厂外出刷漆,在寒风中我穿着裂开裤裆的大学校服,带着眼镜在许多路人的嘲笑声中漆刷高档小区的大门。 

我推了推架在鼻翼两侧的眼镜苦笑了一下,又吸了一口烟。我看到她清澈的眸子中闪出一丝晶莹的液体。她点了点头,表示让我继续,我叹了口气,思绪又飞溅到那些过往疼痛的青春记忆。 

我为了飞的更高,在辞掉电器厂的工作后,身上仅剩12块钱。老板说没干满一年不给工钱。那时,我住过火车站,睡过大街,和一个有些弱智的捡破烂的一起捡过破烂。很长一段时间里吃不饱穿不暖,我去捡别人丢弃的烟头吸。 

我曾遇到过一个老乞丐,在我同情他从胯带中寻找那仅剩的一元钱时,他等的不耐烦了,拿出一盒十块钱的沂蒙山香烟问我抽不抽。那一元钱是我去人才市场的进场费。 

后来,我在一家小饭店安顿了下来。又做服务员又做刷碗工,还做顺菜工,另外每天必须抽出两个小时辅导老板读小学的儿子,月薪只有600块,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甚至更多。我抽出睡觉的时间考了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报检员和海关的报关员两个职业从业资格证,生活才慢慢好了起来...... 

我又点着一支烟,很平淡地对她笑了笑。我知道这些不过是我那些疼痛记忆中的一点片段而已。她听的入迷了,呆滞的看着我,她的眼角渗出泪水。想哭却哭不出。我像武侠小说中饱经沧桑的老人讲述他心中的秘密一样,沉在记忆深处的那些疼痛的东西,一倾而泄。我感到胸口无比的通畅。因为这些记忆我只和一个叫田明的朋友说起。现在却不知为何和这个陌生的女孩说起。 

“呵,像是在听小说吧?” 

我很平静地对她笑。她也对我笑了笑,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的我有些不自然了。 

“所以你是个很要强,而且很坚强的男孩!” 

“或许是吧。我四年没有回过农村老家了。” 

她先是一惊,从我的烟盒中拿出一支烟放在她嘴里点着后递给我,“不想家吗?为什么不回去?” 

“我曾发誓在外不闯荡出个人样就不回家。” 

“可你这次必须回家了。你妈妈病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吸着香烟,烟雾在我和她之间升腾出一缕淡蓝色的气体。我望向窗外,雨声渐渐地小了下去。 

“天色不早了,你抱我上床吧?” 

她银铃般的声音带着蜜甜的温柔味道。我转过头,看到她毫不避讳的眼神。那眼神里流露出等待的样子。

7.

“不过,你先喝杯咖啡提提神吧。”边说,她边从包里拿出一包咖啡,走到旁边的饮水机,拿起一次性杯子冲着咖啡,“先提下神,等会别焉喽。” 

她转头对我坏坏地笑着,弄得我满脸通红,不知所措了起来。这个女孩决定买我了。我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该庆幸的是没有遇到传说中的富婆。该悲伤的是我仅仅是这个女孩的报复工具、我为她感到伤心,同时为自己感到痛心。如果不是因为钱,我肯定会用另一种方式帮她走出感情的阴霾。

“看起来你真的是第一次。看你拘谨的样子。”她依然坏坏地嘲笑着,“不必紧张,谁都会有第一次的。” 

“你和几个男人做过爱?”我目视着她,盯的她有点紧张。少顷,她便用挑衅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呵呵,不多,比你吹嘘的少,也就十多个。”她挪动了下身子坐在我的身旁,“不信吗?” 

我低下头,心中布满一丝可惜。正准备沉默,她的胳膊靠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抬起我那张难受的脸,直视着我怯弱的眼神。 

“我信。”我说。心中如慌乱的小兔子般七上八下的,本想揽住她小蛮腰的手,停在半空中。片刻放了下去。 

我比害羞的女孩还要害羞。 

“喝吧。”她从玻璃茶几上,端起那杯咖啡递给了我。在看到我喝了几口之后,她柔软的屁股离开了我的大腿。 

“都喝掉,不许剩。一点都不行。”她向卧室走去,门口处,转过头,“我在床上等你。” 

我本是讨厌喝咖啡的,但她那严厉的命令,让我隐约不安。我想,她肯定在咖啡中放了类似于伟哥之类的催*药。只是不便说出口而已。心领神会吧。完事之后,我会得到我继续的钱。我仰起头,喝光了咖啡。 

我进卧室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我本想她应该赤luo裸的,不穿一点衣服。可事实上她的白色睡衣带紧紧地系在腰间。透过衣领开口处,我看到她高耸而挺拔的胸脯。那长长的秀发,有些发丝垂在她的脸蛋处。 

我不再一马平川,下体有了反应,那是一个女孩诱惑男孩的反应。我知道肯定是催*药发挥了作用。接下来我便能体会传说中的鱼水之欢了。但我用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自己,我在占有她。而事实上是她在占有我。我是处男,她却说她和十多个男人做过爱。 

“脱掉衣服吧?”我yu火难忍的对她说。 

她转过脸和躺在她身后的我正面相对。她点了点头,“嗯。你先脱。” 

“这事不都是女人先脱吗?我记得黄色小说上还有a片上都是女人先脱的。”我心底犯起了嘀咕,但转念一想,她是嫖客,我是卖身的“青楼女子”。 

我先前的羞涩慢慢退却了,如同退潮的海水。我解开衣带,下体只穿一个三角裤头,那里已经雄赳赳气昂昂的。我还是低下了头,“现在轮到你了吧?” 

“不,你要脱光。” 

我踌躇着,耳边传来她的笑声。我心一横,脱掉了三角裤头。她“啊”了声,转过头,背向我。她会害羞?她的表现说明她真的害羞了。我遭受打击的情绪高涨了起来,我伸出一只搬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着我。她闭着眼睛。我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味。清香而芬芳,诱人且迷神。我的另一只手伸向她的睡衣带。

8.

在马上就要解开她的衣带时,我重重的倒在了床上。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模糊中看到她在得意的笑。 

醒来时,屋子里只剩下我独自一人。我吸了一支烟后,昏沉的大脑稍微清醒了许多。我想,我被这个丫头骗了而且骗的好惨。我甚至怀疑起她是否交了房费。如果没有交,高昂的房费又会让我头痛一番。 

人在社会上飘荡,决不能太善良。尤其是对漂亮女孩不能善良! 

我懊恼着憎恨着。直到我从屋外玻璃茶几上看到一大叠红艳艳的人民币和一张纸条时,我猛然醒悟。 

书生: 

不知道你的名字,只好称呼你书生。其实昨晚我只是一时冲动,才和你见面的。我在见面之前曾猜测卖身的你,所以我备好了一包迷*。万一遇到骗钱劫色的。我只好以本小姐的美色诱惑他喝下迷*。没想到竟然遇到你——有贼心没贼胆,爱耍嘴皮子的农村男孩。所以捉弄你一下,把你捉弄我的还了回来。本大小姐可是有仇必报的主。 

另外,桌上有六万块钱。你拿去给你爸爸治病。以后常回家看看,一个人在临城飘荡日子总不是那么好过的。钱不用还了。以后也不要联系我。我走后不会再用从前的号码。你是个好男孩,有追求,很坚强,有毅力,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认识你很高兴,听了你的从前。我决定快乐的生活,忘记不愉快的事情。真心感谢你!再见!对了,不会再见了! 

狐仙 

我看完纸条,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纸条空白处画着一个漫画笑脸。我想起模糊中她得意的笑容,我摸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在回农村老家的汽车上,我回忆着那个自称狐仙的女孩。她在夕阳中绯红的脸蛋和蹩脚的吸烟样子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佛曰:前世五百年的修行,才换来今生一次邂逅。难道我和她就是前世修炼的狐仙和书生? 

我鄙夷地笑了,笑声中带着鄙视自己的味道。周围的陌生乘客疑惑地打量着我:神经病吧? 

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车速很快,一路穿过陌生的村庄,穿过广饶的土地,树和草,草和花,飞速行驶在公路上。

9.

有人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在我看来,人生不过是一处无边无际的丛林。在你呱呱落地伊始,便踏进这所丛林。随着年龄增长,在丛林行进中,你会遇到许多美丽的花和漂亮的蝴蝶。对于漫长的人生之路,你只能像过客一样把美丽的花和漂亮的草装进心底某个隐蔽的角落,继续前进,并且越走越远,暮然回首时,你才领悟起点处是一所温馨的港湾——家。

10.

离老家越来越近,我那颗心不知道为什么心痛起来。我想立马下车,告诉小姨,妈妈有救了!可当我走进山村门口时,我那颗期盼的心慢慢碎掉了,滴着血,滴着刺鼻的血液......

我站在村口,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山村。已离别整整四年了。四年前,我带着豪情万丈的心出外闯荡,如今归来时,却连一个行囊也没有。哪怕是空空的行囊。眼泪在眼圈中打着转,但我强忍住了。 

“嘿,你是不是那个老鱼哥家的儿子?你小名叫什么来着?” 

一个让我感到陌生的农村妇女看着呆立在杨树旁的我说道。我转过脸,看到她疑惑的表情。 

我还没得及回话,便被她头上那个白色的帽子所震惊。在老家有丧事时,近门的本家亲戚才会带着。我猛然想起她是我本家一个亲戚。我不寒而栗!我重病的妈妈不会... 

我不敢往下多想!提起脚步,拼命地向离别四年的家跑去!耳畔忽然传来办丧事时的唢呐声。唢呐声越来越近,从我家里传来!我再也忍不住眼圈中打着转的泪水。我哭了!痛哭着! 

此刻,我才理解余光中那首叫《乡愁》的诗,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我醒悟太晚了!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老家的门口处,我望着黑丫丫的人群,他们全都带着白色的帽子,有的腰间系着长长的白色布条。那些人全是我曾熟悉现在感到陌生而又面熟的乡亲。 

我眼前一片黑暗,双膝跪倒在地上,“妈,不孝的儿子来晚了!不孝儿来晚了!” 

我从没有如此讨厌过自己!我垂着头,用两双无力的手来回使劲全力地扇着自己的嘴巴子! 

我一直想跳出农门!从来没有顾及妈妈的感受。这么多年她独自拉扯我长大,拉扯我读书,教育我要出人头地!她没享过福,还没有等到我开着小轿车把她接进城里,便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在外这四年,我从没回来看望过她!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或许只有疼痛能让我清醒,但我完全感觉不到脸上有任何疼痛。 

小姨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一把抱住小姨,“小姨,我妈走了。我不孝!我没有尽孝!我不是人!” 

“鱼儿呀,胡说什么呢?”小姨用讶异地眼神望着我。 

“小姨,我妈都走了,你干嘛不难过?” 

我用非常失望的眼神,盯着小姨。她是我妈妈唯一的妹妹,她为什么不打我?为什么不为妈妈伤心欲绝? 

这时,“啪”的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我想她是把干农活时的力气全打在我脸上了。我感到脸上一阵灼热的烧痛感,可当我看清楚扇我嘴巴的人时,我愣在那里,呆立着!嘴里迸出——“妈?” 

是的。妈妈活生生的站在我的身前,“妈?”我一脸疑惑地环视着周遭围观的人群。接着笑声将我的疑惑淹没掉。 

“你真会咒你妈!”妈妈一改往日的慈祥,怒色道。 

“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周遭的笑声一波接着一波,显然与办丧事的场面极不相称。本家的一位爷爷怒斥着大家:“尊重死者!尽管是喜丧也不能这样。”吹唢呐的那人笑的唢呐都吹不响了。 

“小姨不是说你得重病了吗?”我很是疑惑地看着活生生的妈妈。 

“不说我得病了,你小子不会回家的!正好你五爷爷喜丧,你回来磕几个头,别在城里忘了本。” 

“那——那你不能咒自己啊!” 

小姨摸着我的头,边笑,边说,“你小子是翅膀硬了,不着家了。”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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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张鲁鲁
文章评论共[3]个
爱耳儿-评论

欣赏朋友的新作at:2009年07月15日 中午12:49

云彬-评论

坐您家沙发。欣赏佳作,余音绕梁。能感觉到您的那一份情感。问好了。at:2009年07月15日 中午12:53

13691429008-评论

还是不够[**]at:2009年07月17日 凌晨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