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炎炎夏夜，洗过澡的颖披散着长发，双手交叉抱着，站立于宽大的落地窗前，静静的凝望着窗外万家灯火，一阵清凉的风吹来，两边的窗幔随着长发一起轻轻摆动，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微微举起双手，轻轻将长发往后拢了拢……­

嘟……嘟……­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破夜的宁静。颖微微笑了笑，嘴角卷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转身轻移脚步向客厅走去。­

这么晚了，一定是出差在外的未婚夫曹俊打来的，曹俊总那么体贴，不管平时多忙，只要不在颖的身边，每晚的11点总会给颖打个电话，叮嘱她早点休息，说女人过了11点不休息的话，就容易皮肤松弛变老。身为记者喜欢熬夜的颖没跟他辩解，这是曹俊对她爱的一种表达方式，在外奔波多年的她唯有幸福的享受着他的呵护和疼爱。­

拿过手机，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颖有些犹豫的按了接听键。­

“你，你是小颖吗？”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缓缓传来。­

“是的，请为您是？”颖迟疑了一下。­

“我，我是灵的外婆……”对方话没说完，一阵揪心的咳嗽声持续不断。­

“是，是灵的外婆？”颖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小颖，你无论如何回来一趟，外婆，想见你最后一面……”外婆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颖握着手机，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小颖，小颖，答应外婆……”­

挂了电话，颖眉头深锁，无法释怀的痛漫上心头。­

嘟……嘟……­

手机又一次响起。­

“亲爱的，刚才和谁通话呢？这么晚了，该休息了哟。”曹俊温柔关切的声音。­

“俊，我想，明天我要回一次小城。”颖尽量平和的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忽然回去呢？”曹俊不理解，很少提起那个家乡小城的颖好多年都没回去了，在那里，她没有一个亲人。­

“俊，我真的要回去一趟，回来再跟你细说，好吗？”颖此时下了决心。­

“过两天行吗？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去？”俊有好多的不放心，出差前，和颖刚看了一款心形戒指，说好出差回来后就一起去买的，再过一个月就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了。­

“俊，我真的不能等你了，我怕来不及……”颖的泪在悄悄滑落。­

“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记得给我电话。”颖的执意要回，让曹俊不安，颖总是那么让他牵挂。­

（二）­

也是这样的一个炎炎夏日，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比赛的操场上，正读初三在校素有“体育全才”之称的颖在活动着筋骨，准备下一轮的800米冲刺，灵静静的坐在一旁，注视着颖的一举一动，怀里抱着颖的一堆东西。灵是颖的“后勤部长”，颖经常参加各类体育比赛，而灵时常为上场的她准备着一些吃的喝的毛巾什么的。­

“800米跑就要开始了，请运动员入场，各就各位。”主[xi]台上的喇叭开始广播了。­

颖调皮的朝灵眨眨眼，站在了属于自己的跑道上。­

坐在观众席前排的灵回颖一个腼腆的微笑，坐在她身后的绍明握着拳头做出让颖加油的姿势。­

颖又一次不负众望的赢了！­

本次校运会，颖一人包揽了100米、200米、400米、800米跑田径赛的四项冠军。­

站在领奖台上的颖兴奋的向着台下的灵招手，灵的脸涨得通红，柔弱的她和绍明为颖的又一次上台领奖拼命的鼓掌。­

也是那一年，班上转学来了一名调皮捣蛋的男生，自持是高干子弟，专门欺负胆小怕事的同学。­

一次上完体育课，灵跟着满头大汗的同学们一字排开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吹风，那名男生不知从哪弄来一叶带刺的剑麻，站在同学身后，蜻蜓点水般轮流刺向同学的颈脖，被弄痛的同学转头看着他霸道的嬉皮笑脸，敢怒不敢言。身为体育委员的颖收拾体育用品晚到一步时，正好看到他刺向灵，灵转头的时候，颖看到了她眼中闪动的泪花，颖大怒，冲了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剑麻。­

冷笑着说：“你的皮是不是比这剑麻厚呀？要不要我给你试试？”­

说时迟那时快，颖举起的剑麻前段尖尖的刺已经刺到了那名男生的身上，目瞪口呆的男生一声怪叫，挥舞着拳头朝颖打了过去，颖纹丝未动，用高傲冷漠的眼神直视着他的进攻，当他的拳头就要落到颖的身上时，颖只觉得眼前猛的一花，只看到那男生已经摔倒在地上。­

紧接着传来绍明掷地有声的声音。­

“有种和我单打独斗，欺负一个女同学，算哪门子男人！”­

在众多同学的怒视下，那名狼狈的男生最后落荒而逃。­

“说你什么好呢？勇敢就拿自己的身体抵抗吗？真傻！”绍明不由小声咕哝了颖一句。­

“哼，谁要你帮忙了，多管闲事。”颖朝绍明扮了个鬼脸，转身拉着灵走进了教室。­

中学六年，颖和灵、绍明都是同班同学，难得的是颖和灵一直都是同桌也是最要好的朋友，而绍明和颖还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邻居。­

颖和灵常常一起上学，虽然住的地方不是很近，可她们上学总会约好在固定的时间出门，然后在那条岔道口相遇，再一起结伴走十多分钟的路就到学校了，在校和放学就更不用说了，俩人几乎黏在一起。­

有一晚，天空特别的黑，看不到一颗星星。­

读高一的她们下晚自习后在岔道口分开，岔道口过去一段路都没有路灯，灵要走的那条路两边是高大茂密的树，那些树枝互相交叉伸展着，仿佛是一个长长的地洞，灵和另外两个女同学结伴，而颖则和小她一岁的弟弟东东、绍明等三、四个不同年级的学生同路。­

走了约200米远的时候，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灵她们刺耳的尖叫声，颖撒腿就往回跑，拿出赛跑第一名的成绩一路冲刺着向她们奔去，待颖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才发现原来是一条狗出来乱窜，把胆小的她们吓得魂飞魄散。她撵跑了狗，绍明和弟弟也赶到了，为防止再有意外发生，不放心的颖坚持把她们送出了那段长长的“黑洞”。­

回头的路上，东东问：“姐，要是我们不赶来，你敢自己回家吗？”­

“那有什么呀？我又不是没一个人自己回家过。”颖挺自豪的说。­

“真的吗？那你是说自己很勇敢了？”夜色中，绍明的话让颖觉得怪怪的。­

第二天晚自习，绍明他们竟然没等颖，先走一步了。­

颖心里有些生气，不过也没办法。­

转眼就到了岔道，灵看着颖要独自走那条同样没有路灯的路，担心的问颖：“你一个人走害怕吗？”­

“没事，我跑得快！”颖心里确实有点怕，可她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和她们分了手。­

夜色如墨，天空依然没有一颗星星，这个时候颖才真正理解伸手不见五指的含义，16岁的颖一个人走在偏僻的大路上，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静静的夜里回响，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过了铁道口，就是长满高过人的茅草小路了，颖的心砰砰的跳到了嗓子眼。­

过了这小路，拐个大弯就差不多到家了。­

颖的心里好紧张，她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惊扰了躲在茅草里的怪物。­

忽然，毛草丛里传出一些细细碎碎的声响。­

难道，有鬼？！­

这个想法刚一出，颖猛地看到，几个白色怪物在路的两侧上方飘摇着，接着传来“啊……啊……”凄厉的低呼声。­

颖手脚发抖，那白色怪物黑洞洞的大眼睛和口鼻若隐若现，黑白在此刻份外分明。­

颖想跑，却怎么也移不动脚步，她觉得自己快没呼吸了。­

“救命啊……”想喊救命的她却发现老半天都叫不出来，声音仿佛卡在了嗓子眼。­

可怕的是那几个怪物在向着颖的方向慢慢靠拢，叫喊不出来的颖绝望的闭上眼睛双手捂住头蹲了下来。­

那些细碎的声响慢慢到了跟前，颖觉得自己大脑开始变得一片空白……­

哈哈……­

一连串熟悉的笑声让颖逐渐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她站了起来，狠狠的瞪了绍明一眼，一记粉拳打了过去，一边的东东笑弯了腰，她气呼呼的朝地上蹬了一脚。­

“无聊！”说完，转身离去。­“不是说很勇敢吗？几张旧报纸抠几个洞就把你吓得半死了。”绍明举起用茅草棍撑起来的“怪物”，冲着颖的背影笑呵呵的说着。­

（三）­

瘦弱的灵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外婆相依为命，而外婆就靠种菜、卖菜来维持两人的生活。­

灵家院前院后早些年种了好些果树，有梨树，龙眼树，枇杷树。­

每到暑假，那些成熟的果子挂满枝头，迎风招展，特别招人喜爱。­

而每到这时候，灵的家里总会出现颖和绍明他们快乐的身影，这是多年不变的约定。­

“嗯，这龙眼真甜，灵，接着……”早已爬上一棵龙眼树的颖，尝了尝伸手就能摘到手里的龙眼，眨巴了一下古灵精怪的大眼睛，顺手就把一串龙眼朝在树下张望的灵丢去。­

“灵，这边呢，枇杷……”绍明身手矫健，在树上就像一只机灵的猴子，他怕把枇杷摔坏了，每每摘到一大捧，便从树上爬下来，快到地上时，便把它们轻轻抛到草丛里，朝灵喊一声，转身又朝树上爬去。­

颖在树上爬来窜去的采摘，一连串银铃的笑声在树叶间回荡……­

从不敢上树的灵，只负责在树下捡拾，她不时望着颖，叮嘱她小心小心再小心。­

看看摘得差不多了，颖拍拍双手，“撤！”还没到树下，颖便纵身跳了下去。­

“哎呀！”一声惊呼，一阵锥心的疼痛袭来，坐在草里的颖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右脚，再放开手，一股鲜血马上从脚底喷了出来，旁边，是一个坏了的玻璃杯，尖尖的角向上直立着……­

听到颖的叫声，灵慌忙跑了过来，看着鲜血不断地从颖抓住脚的手里冒出来，灵急得大声呼喊着还在树上的绍明和东东。­

灵的外婆正好也卖菜回来了，身体硬朗的外婆迅速取了挂在屋门边的一种止血的毛茸茸的草药，给颖敷上，伤口实在是太深了，包扎上的布条一会又现出了血迹。­

颖咬着下唇，一声没吭。而灵的泪水早就像断线的珍珠款款落下。­

“不行，这样子要上医院缝针的。”灵的外婆担忧的说。­

灵的家在郊区，附近没有诊所也没有车。­

绍明望着紧锁双眉，一脸痛苦的颖，二话没说，把她背了起来，朝着四里地之外的医院急忙赶去。­

东东劝下泪水涟涟要跟着去的灵，而后追赶姐姐去了。­

在绍明背上的颖，看着绍明逐渐湿透的衣服，无声的落下了眼泪，少女朦胧的情感在心里驿动着。­

在医院放下颖的绍明，看到了颖残留在脸上的泪痕。­

“很痛，是吗？”绍明淌着满脸的汗水。­

“没……”颖低声回答。­

“我去叫医生，东东看着你姐。”绍明又急忙办手续去了。­

颖的脚底缝了三针。­

颖一个星期无法上学，放学后的绍明帮她补了一个星期的课。­

（四）­

从那时起，颖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的追随着绍明，每每想到绍明，脸上就会不自觉的浮上一朵红云。­

绍明对颖何尝没有爱呢？自己对颖的关切程度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颖在身边的日子，他觉得很充足，离开颖的视线，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

两小无猜的两个人，青春岁月中，朦胧的爱在悄悄发芽慢慢滋长，只是这样的爱他们都把它深埋在心里，他们心照不宣。­

爱，有时候，一个眼神的对视便足以明了。­

转眼，高三了。­

繁重而紧张的学习中，颖和绍明互相鼓励着，身在南方从未见过雪的她们，相约一起考入北方那个可以看到雪花飘舞的城市。­

梦中皑皑白雪，雪花飘飘，晶莹剔透的世界里，那个白色精灵仿佛在笑着向他们招手。­

最后颖考上了，绍明和灵却都落榜了。­

那晚，月明星稀，杨柳依依，颖和绍明并肩走在家乡那条蜿蜒的河岸边。­

往事如风，潮起潮落，迎面吹来清凉的风，伴着河水的味道，两人默默无言。­

“绍明，明天我就要启程了，你有什么打算吗？”许久，颖终于打破沉默。­

“我想，我会去上技校。”绍明止住脚步，轻轻叹了一声。­

“绍明，我……”想起从未分离的两个人，从此天各一方，颖有了些许的难过。­

“颖，你有更好的前途，也许我们……”从未挑明的感情，也许说了也有不合适的地方，绍明犹豫着，没敢再继续往下说。­

“不！绍明，我们没有也许，只有永远！”颖深情的望着绍明，握住他的双手，坚定的说。­

“答应我，任何时候，我们都不离不弃，好吗？”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不说清楚，她会有所遗憾的。­

夜色中，绍明看到颖眼中折射出的光芒，如此热烈、如此坦率、如此纯真。­

绍明心潮澎湃，他忍不住把颖轻轻拥入怀中，喃喃的说：“颖，我答应你，不离不弃。”­

（五）­

四年里，两人鸿雁传书，互诉相思之苦，深深牵挂着灵的颖，信的最后，都不忘叮嘱绍明有空常去看看灵。­

每到放假，颖便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只为尽快见到日思夜想的绍明。而她也不忘和绍明一起去找灵畅谈自己在那个城市里的所见所闻。­

四年漫漫的等待，就要画上圆满的句号。颖就要学成归来了。­

颖给绍明回了一封信，说最后这个学期她就暂时不回去了，她要在北方实习三个月，因为不太方便，信就不要写了，颖在信的最后还说，这是考验我们的三个月，让绍明好好爱护自己，等着和自己相聚团圆的那一天。绍明这个时候已经分在机械厂工作了一年，他给颖回了最后一封信，说颖回来的时候，他和灵都会给她一个惊喜。­

三个月，在颖看来是如此的漫长，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深爱的绍明。­

颖想好了，毕业后，回到家乡去，朝夕和绍明在一起，永远也不再分离。­

就在颖幻想着和绍明幸福的未来时，就在颖还有三天就结束实习时，一条爆炸性新闻席卷全国，颖所在的家乡发生了桥梁坍塌事件，那座早年修建的大桥在一瞬间毁于一旦，严重的是，当时正值上班高峰期，死伤无数。­

颖看到新闻时，就愣住了，那座桥，是跑单线客运的弟弟每天的必经之路。­

弟弟没考上大学，家里就让他去考了驾驶执照，刚刚在半年前筹集资金为他买了一辆微型车，跑市区和郊区的短途客运。­

不知道为什么，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种强烈的不安侵袭着她，家里没有电话，她无法联系家人。­

忐忑不安的她，最后得到了实习单位的准许，提前告假回家。­

心急火燎的她傍晚时分赶到了家，家里却没一个人，冲到邵明家，他们一家竟然也不在，最后从隔壁的其他邻居那证实了自己可怕的推测。­

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一早坐着弟弟的车出门，遇到了桥梁坍塌……­

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医院的，也许是上天仍在眷顾着她，伤心欲绝的她竟然在急救室见到了弟弟最后一面。­

“姐，对，对，对不起……”浑身血迹的弟弟微弱的说。­

“东东，你要坚强，答应姐姐……”颖握住弟弟逐渐冰凉的手，心被一点点撕碎，汹涌而出的泪水布满脸庞。­

“姐，我……灵……灵……”东东剧烈的颤栗着，话还没说完，睁着未曾合眼的大眼睛就这样走了。­

“不，不要这样，东东，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姐姐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呀，你不能丢下姐姐的，你不能……”颖拼命摇晃着弟弟，伤心欲绝的她多么希望弟弟能够醒过来，她多么希望这是弟弟和她开的又一个玩笑啊。­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年仅21岁的东东就这样离开了爱他的姐姐，离开了这个风云忽变的世界。­

停尸间，弟弟和爸妈的尸体并排摆放着，昔日慈祥可敬的爸爸妈妈已没有了笑脸，抚摸着爸爸妈妈冰凉的面容，颖再一次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一夜之间，痛失三位至亲，颖彻底的垮了。­

她昏睡了三天三夜，当她迷迷糊糊醒来之时，她听到了低声的抽搐声。­

“你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灵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你别这样好吗？颖再也不能受任何刺激了。”这是绍明的声音，尽管沙哑，颖还是听出来了。­

“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孩子已经三个月了。”灵在敲打着自己的肚子。­

“灵，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跟颖说。好吗？”　绍明在安慰着灵。­

灵在哭……­

颖艰难的起身，客厅里。­

灵抱着绍明在痛哭。­

“绍明，这就是你们给我的惊喜吗？你放心！我受得住！祝福你们！早生贵子！”颖冷笑着出现在他们面前，苍白的面容透着高傲冷漠的神情。­

颖离开了小城，带着父母和弟弟的骨灰，带着一颗破碎残缺的心远走他乡……­

这一走，就是八年，这一走，从此和小城了无牵挂。­

（六）­

落日的余辉照在颖的身上，端庄秀丽的她款款走出站台，极目远眺，八年了，这个小城已变得有些认不清了。­

找了个干净的面馆靠窗坐下，颖给曹俊打电话报了平安。­

点了一碗家乡风味小吃“螺丝粉”，颖独自吃了起来，记得那时候，也常常和灵、绍明、弟弟在放假的时候跑到这附近来吃的，后来，灵的外婆就常在家里弄给他们吃，虽然外婆用的配料不一样，但却是另有一番滋味，每次，她们都吃得乐呵呵的。­

想到这，颖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

窗外，一个七八岁左右，灰头土脸的小孩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手指头含在嘴里，盯着颖看。­

颖动了恻隐之心，正欲招手，只见面馆老板朝小孩走了过去。­

“去，去，过一边去。”­

“老板，等一下。”颖叫住老板。­

老板照颖的吩咐，拿给小孩几个肉包子，小孩最后看了颖一眼，转身一溜烟就跑掉了。­

“姑娘，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老板看着打扮入时的颖，有些不可思议。­

颖没再说话，笑笑算是答复老板的疑问。­

从面馆出来，颖伸手拦下一辆的士，直奔灵的外婆家。­

只一会功夫就到了，眼中的那个院落依然如故，似乎没有改变，只是院前院后的那些果树稀疏了好多。­

推开那个院门，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外婆躺在床上，瘦弱的她没有了昔日的神采。­

外婆紧紧握着颖的手，老泪纵流……­

“小颖，你总算回来了，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找你，可是……他们却等不了这一天……”外婆叹着气，旁边照看外婆的邻居也陪着落泪。­

“他们……他们怎么了？”颖的心好乱，电话中，外婆没说他们。­

“他们在一年前已经走了……”外婆淌着泪。­

“走了？”颖彻底的愣住了。­

“为了救落水的念念，绍明被河水冲走了，尸体都没有找到，一身是病的灵一个月后也跟着走了，只留下我一个没用的老太婆和念念……”外婆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绍明、灵啊，我以为你们都活得好好的，我以为我选择离开，你们会过得更好，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呀？”颖在心里呐喊着，疼痛让她感觉无法呼吸。­

“小颖啊，外婆得了绝症，没多长时间了，还好，老天开眼，外婆总算是打听到你的电话了，念念交给你，我也就可以了无遗憾的去见他们了。”外婆透着凄凄笑容，开始平静的说着。­

颖的泪无声息的落下……­

“吱呀。”一声，随着院外的门响，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走了进来。­

这个小孩，竟然是颖在面馆遇到的那个小孩。­

“念念，你又跑哪去了？你过来，过来，见过你的姑姑。”外婆虚弱的叫着进来的那个小孩。­

小孩忽闪着大大的眼睛，腼腆的站在颖的面前，颖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叫念念的，竟然和自己的弟弟——东东十分的相像。­

“外婆，念念他？”­

“小颖，念念，念念是东东的亲身儿子。”外婆喘着大气，郑重的对颖说。­

“灵和东东那时候相爱了，灵说你回来后给你一个惊喜的，东东出事那天，她在医院晕倒了，那时她才知道她怀上了东东的孩子，是绍明送她回来的，后来东东不在了，她也不想活了……”­

“你当初误会绍明和灵了，没有给他们解释，后来，你一声不响的走了，灵又几次寻死，为了灵和她肚里的孩子，最后绍明和灵结婚了。绍明其实一直没有忘记你……”外婆断断续续的说着。­

“颖，这是绍明当初买给你的一枚戒指，他说你回来就给你一个惊喜的，只是……只是……这是灵让我转交给你的，她一直帮绍明珍藏着……”外婆颤巍巍的枕头下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颤抖的递给颖。­

“现在，我终于可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也可以安心的走了……”­

“颖，你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误会绍明和灵？”颖在心里痛骂着自己，此刻的她是多么的恨自己！汹涌的泪水中，颖看着外婆含笑的闭上了眼睛……­

（七）­

一缕青烟渺渺随风飘扬，河边依旧杨柳依依，只是再也寻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再也听不到那爽朗笑声。­

绍明，你若泉下有知，是否会原谅颖的一时冲动？­

河水潺潺向东流去，波光粼粼中，绍明的笑脸在河中若隐若现。­

“颖，你真傻，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说过，我们不离不弃的。”­

（八）­

颖带着念念告别了小城。­

颖在电话里简要的跟曹俊说了，她会带一个小孩回去。­

颖不知道曹俊会不会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她只记得她对曹俊说这话的时候，曹俊沉默不语。­

上车前，她给曹俊发了一条信息，曹俊会不会来接她，就知道曹俊最后的选择了。­

走出车站，外边已是万家灯火，霓虹灯闪烁下，如流的车辆，来回川流不息。­

颖和念念静静地站立在车站大门外的一侧。­

当那辆黑色的小车向她开过来的时候，颖微微的笑了，眼里泪光闪动。­

曹俊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从车里下来，微笑着向颖走去。­

“我未来的老婆，老公接你来了。”曹俊微微弯下高大的身躯，温柔的说。­

“请老婆大人接受未来老公的求婚。”曹俊深情的注视着颖，玫瑰花丛中，那枚心形戒指熠熠生辉，在夜空中闪着独特的光芒……­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