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　

关于一个城市，每个行走的人都有自己的一些些记忆。疼痛抑或温暖，张牙舞爪的存在，抑或蛰伏于某个角落。忽然某一天，受到某种召唤，便铺天盖地的来。尸骨无存。　

1.　

他即将离开这座城市。很快，不会逗留太久。　

身边的女子，睡了。很是安稳。他见不着她的眼，她的眉。他便伸手去抚摸她的脸。　

额头，然后是眉，然后是眼。然后是鼻子。很是可爱的鼻子。小小的，在脸上。区分她左右的表情。然后是嘴。然后是脖子。他的手，在她的衣领上面不停的来回画圈。不停。感受到一种冰凉，随时会要了身边这个女子的命。　

他抱紧她。他看见她的眼，有清冽的光。寒意陡生。　

她穿旗袍。白色的。上面有金丝织的花。只一朵。他遇见她的时候，她是走向他的。迷离的眼。她说，今天，我是你的。　

原因。　

没有原因。她说这话时。眼睛是看不出痕迹的　

想抱抱你。　

原因。　

他说，没有原因。　

她不许他亲吻她的嘴。　

她说，可以做爱，但是不能亲吻。　

原因。　

亲吻，只和深爱的人。而你不是。　

有一瞬间，他是迷惑的。迷惑这个他从马路上带回来的女人。他说，你是妓女。那我就是。他听见她的声音。　

2.　

这个女人消声灭迹的。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很快就会离开了。离开这个城市。很多时候，他是停在遇见她的那个路口的。只是没有再遇见。看许多的人，从他的身边经过。然后他从窗户看他们。他们看不见里面的。　

他是这样的男子。沉默的，别人永远都无法看清的。温和的笑，说谢谢。即使，对待一个妓女抑是如此。他想她不是妓女。一厢情愿的想而已。或许，她现在此刻在别人的床上做一些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　

情绪是莫明奇妙来的。比如。现在的情绪。　

打方向盘，离开。　

再遇见这个女人的时候，他是有些始料不及的。　

她就站在他的门外，表情倔强。狼狈的。发是散乱的。后面是她的行李。一个枕头，一个毛毯以及，那件白色的旗袍。　

他是个懂得隐没自己的男人。　

她说，想念我了吗？　

他没有开口，只是挑眉看她的眼。　

她说，不打算收留我吗？　

他依旧没有开口。　

她说，那再见。　

他看她的眼说，我不拒绝。

3.　

生活便是这般。　

没有谁会预料到什么。　

她没有工作。她只是每天蜷缩在电脑面前，不停的写字。他也是不工作的，因为一切关于这个城市的纠结，他都已经打点好。随时，准备离开。　

他看她的文字。只是从来都不喜欢。他说，你不该是这样的。　

那我该是哪样？　

他捏她的下巴，狠狠的，碎碎的疼痛。　

他是不爱她的。她只是个妓女。她是这么说的，他便这样认为的。　

可是这个妓女。永远都不像一个妓女。眼永远都是清亮的。沉寂的。永远只是干净的眼神看着他。纠缠时，她总是没有声音的，咬自己或者他。狠狠的。之后总是一种沉寂。深深的让他疼痛，感觉疼痛到寒冷。　

她也会做一些其他的。比如做饭。为他。　

有时，他看她会失神。　

她从不出门。总是穿棉布的白色睡衣。他给她买的，他说，很美。　

她是赤脚的，从厨房走到房间里，从房间走到阳台上。然后啃一个擦得发亮的小苹果。他听她咬东西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直咬到他的心里，悉悉索索。他把她扔到了床上，苹果滚落到一边。他看见她清亮的眼。　

他是不问她的，关于她的过去。关于她的出现。因为害怕是一把利刃。　

他是讨厌她说自己是妓女时的表情。那是一种很无关痛痒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她喜欢吃苹果一样自然。　

他说，你不是。　

她总是很执拗的说，我是。　

他是气愤的。刺穿身体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的说，你就是一个b*子，一个淫荡的b*子。　

4.　

很多时候，她也是看他的。细细碎碎的笑，但是眼神是越过他的。他看不见她在想些什么。他是个会洞察人的男子。可是不能看清她。她总是细碎的笑。有时，眼睛会眯起来。然后闭上。过很久都不会睁开。直到他以为她睡着了。　

他说，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很快。　

她说，我知道。　

她滚到他的怀里。摸他额上的伤痕，很是久远的伤痕。摸他的耳朵，小小的，敏感的耳朵。摸他的鼻子以及下巴，来回不停的。她说，离开了。你会想念我吗？　

他说，不会。　

不会想念一个妓女。　

假设这个妓女爱上你了呢？你也不会想念她吗？　

她坐在他身体上，俯下身，看他的眼睛。她的发落了下来，遮挡住他的眼。他看不见她了。只感觉到她。她的气息。很近，靠近他的气息。他们相互呼吸之间的空气。然后，她吻了他。然后，他听见她说，我想我是爱你了。　

她有时候是耍坏的。会在他接电话的时候，忽然滚到他怀里，轻轻咬他的耳朵。勾引他的欲望。会在他大声喘息的时候，一把推开他。然后告诉他，我要去给你做饭了。他总是微笑的，看她离开，赤脚走到厨房。　

5.　

他想，我或许可以带她一起离开。　

想这话时，他是想念她的。想念她的清亮的眼。　

她说，她想吃苹果。冰箱里已经没有了。他去帮她买。　

打开门的时候，他想，现在是不是很疼。大概是很疼。因为手里的纸袋已经被手掌攥得看不出模样了。他听见她的声音，以及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见他说，宝贝，你可真是个小妖精，听见她的笑声。刺耳，如同利剑。　

或许，他真的是个冷淡并且会自我湮没的男人。　

他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把一个又一个的苹果擦得发亮。然后吃掉。一个又一个。　

在他吃完第五个苹果的时候。那个男人走了出来。从他的房间，以及他的床上走了出来。他没有看这个男人，只是认真的啃他的苹果，崩脆的声音，和身体里的某种声音有些相似，然后咀嚼，咽下去。他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你是下一个？　

好好享用。　

她只是一个妓女，她只是在做一个妓女的事情。　

她躺在床上，发是凌乱的，纠结的。仰起头，依旧是清亮的眼睛，看他的眼。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说，滚。　

她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吻他。从唇开始，全部全部的注入。他推开她，平静的说，滚吧，b*子。他听见她的笑声，高兴的？他想他的听觉有问题了，一定是的。只是这笑让人疼痛，撕裂的疼痛。他听见她说，的确。　

穿着她的白色旗袍，离开。　

他想他很快会离开。在这个城市已经逗留太久了。　

6.　

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他又遇见了她。在他家的门口。　

她蹲在门口，是仰望他的。她说，爱过我吗？依旧是清亮的眼。没有丝毫的杂质，他想，假设是爱了，大概就是因为这双眼。会说谎的眼。他拥抱她，紧紧地。没有再看她的眼睛。他知道，她是流泪的。因为，他感受她，并且无限放大的这种病态，让他压抑。　

他说，你成功了。　

然后离开。　

7.　

已经回到自己的城市。　

他是知道她的，有关于她的一切。包括为了他而死的那个叫弥生的妓女。他知道，她是她在这个城市的唯一温暖。而他却亲手扼杀了这个温暖。让她于这个城市，冰冷而死。　

关于弥生。他是有记忆的。只是这个妓女爱上了一个有身份以及尊严的男子。他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她是社会的最底层，没有名誉，没有身份。所以她爱的时候毫无阻碍。只是因为爱。而他却告诉她，他是不能爱上一个妓女的，一个妓女。　

他看见她的眼，有清洌的光，嘴角微笑。给了他身体最欢畅的游戏。　

然后她就不见了。消失，从未出现。　

穿着她的白色旗袍。　

她大概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会说梦话的，大概弥生从未告诉过她。她爱吃苹果，因为弥生爱吃。弥生爱吃苹果，是因为他爱吃。她时常在他怀里，流泪，然后大叫弥生，别离开。她会穿弥生的白色旗袍，一圈又一圈的转，然后说，弥生，弥生，你看我现在就是你。只在他不在的时候。这是他无意看见的。于是便满心疼痛了。他要许她温暖，连同弥生。　

当他听见她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体下呻吟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她想要做些什么。　

她要成为妓女，实实在在的。　

她要他，爱上一个妓女。连同弥生。　

忽然泪流满面，想念清亮的眼以及发。想念一个叫弥生的妓女。想念某种爱情，灵魂的，和世界无关。　

8.　

他站在门口,吻了她很多很多遍,他说,记住,要自立.然后,找一个愿意亲你一百遍的男人。　

城市，埋没很多记忆。永远无法在尘埃里清晰可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