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烟熏妆少女也有心，她的心也会痛

灯光昏暗的酒吧里，一群麻醉了自己的青年男女站在舞池里摇头晃脑着，也许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有一群老奸巨猾的老男人正在调戏着女人或者正谈着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只是没有人会傻到特意去揭穿什么，因为看惯了。

酒吧这种地方，没有了这种事情怎么还能叫酒吧。我轻轻吐了一口气，一圈圈烟雾从我的口中飘散了出来，食指与中指夹住的烟被我狠狠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这种东西，也是。用来麻醉一个人的心灵，痛苦的时候就能够忘却一切。

远远看到酒吧的负责人简姐朝我这边走来，我懒懒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装模作样地两只手拍拍烟灰，她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还没等我来得及说话，她看着我的妆容大惊失色。

哎呀，我的大小姐！她夸张地叫了起来，因为酒吧太嘈杂显然没有太多人听到，她继续看着我说，我承认在这种地方工作是必须要学会这种妆容，但是你不至于化到妖怪的程度吧？

听到她对我的评价，我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好歹前面在后台化妆间我还是很满意自己的样子的，虽然是比较吓人了一点，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自动屏蔽掉我心中的疼痛。

这时一个常来酒吧的老客徐总对我媚笑着，拍拍简姐说，好了好了，人家不是挺好的么，你这样评价她我会心疼的！随之那老男人的脏手勾上了我的肩膀，绘绘，陪我喝两杯？

我若无其事地把他的手放下去，他的脸色明显一沉。

啊……啊，简姐看到我对客人毫不客气，一时之间有些慌乱，但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也还是有一点经验的，于是说，绘绘她等会儿要上场，可以等她下台再陪您！啊呵呵……简姐假惺惺地干笑了起来，我肆无忌惮地把我的形容告诉了她。

没想到她狠狠地一拍我头，说，死丫头！在这种地方假惺惺都是正常的事儿！你简姐我就是靠着这本领在这里活了十几年的！要不是你刚才捅得那篓子，而我又在场，我才懒得给你收拾！她说完抢走了我的一根烟，也点着抽起来。

看着她的样子，我忽然没事发疯地笑起来，期间简姐像看外星人一般看了我好几眼，可我都没有去在意，自顾自地笑。她抽完那一根烟，突然认真地拍了拍我，宫大小姐，这地方可不能任由你随心所欲！我知道你家庭的显赫，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打工，甘愿当一个堕落的女人……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在这儿只有低头做人，你那样的性格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不可能每一次都如今天一般为你开脱，说得难听点，作为一个歌女，客人的要求你应该无条件答应……但是也必须要懂得保护自己的原则。

我明白简姐的话，所以我安分地点了点头。她站起来说，好了我不多说，你去后台准备一下吧，那个徐总肯定在等着你演出。我要出去一会儿。说完走向酒吧大门口。

后台是我最不愿意去的地方，除了化妆，我基本上都不会待在那里，而是在吧台前喝酒抽烟。因为后台这地方，总是充满了闲言碎语。来这里工作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因为家庭贫困，养不起父母才来的，只有我的父母家财万贯，可是我却也来了这种地方。她们总是在背后议论我，仿佛我在她们的眼里就是不干不净的女孩子，每当我有这种念头都会抱之一笑，心想，她们又有多干净？搞不好有几个已经不知道打了第几次胎。

其实我真的很好的在保护自己，谁知道在我的岁月之中，一条条都是布满荆棘的道路，我走下去真的很痛，很痛。我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消遣，来驱散着我的疼痛。我鬼使神差地把脸上浓浓的烟熏妆卸掉，然后化了一个清淡的妆容，换掉那一身火辣的服装，穿上了一件如公主般很有气质的衣服。我望着梳妆镜中的自己，突然感叹原来我还是可以变得这么清纯。

转眼，就到了我登台的时间。我穿着刚刚打扮好的装束上台，台下依旧是一片片喝彩声。我之所以什么都不怕，其中一个理由就是那些人爱戴我，我是顶梁柱。

一如既往，我深情地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深情地吟唱着那些忧伤的情歌，舞池里那些疯狂着的人都会随着我缓慢的调子，婉转的歌声而慢步下来，整个气氛瞬间换了一种。

一曲唱毕，台下的人开始起哄，再来一首！再来一首！我看着台下激烈的反应，冲着人群扬起一个妩媚的笑容，轻轻鞠了一个躬，慢步走下了舞台，走到了人群之中。

每晚只唱一首是我的规矩，很少有时候我会大发善心地多唱一首。即使这样，那些人每天都还是乐此不疲地喊着“再来一首”，在明知道我绝不会唱的情况下。

唱完每一首歌的时候，我都不会再去后台，反而是直接走走入人群中，只有在大部分工作的女孩子都换衣服回家，只留几个午夜场的女孩子，我才会进去卸妆、换衣服，却唯独没有回家。

我坐到沙发中，整个人深深地陷了进去。我眯起眼，看到徐总缓缓踱步向我走来，他色眯眯地看着我，坐在了我的旁边。我的头冷漠地朝旁边一别，想要无视他。可是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他抬起手把我的头用力地向他那边一扭，我想要说疼，却没说出口。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倾听我的疼痛？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守护我的伤口？再疼，我也会把这种情愫忍进去。其实，是真的很疼。

徐总发出了几声恐怖的笑声，然后狡诈地看着我，那笑容，那眼神里尽是一些肮脏的欲望，是那么那么地深不可测。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突然有了危机之感，突然感觉有一些怕。我警觉地朝后退了一点，他却跟了上来，并且说，绘绘，有什么好怕的？我只不过是想要你，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第一次哦。他的一只手直接抓住了我的肩膀让我不能够再逃脱，继续说，不过是第一次也好，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清纯和妖媚并存的女人！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我做出反应他就双手牢牢地箍住了我的肩膀，疯狂用力地把我压倒在沙发上。

我大喊着救命，却没有人睬我。那男的力气大得吓人，我好几次想要试图挣脱他，却再次被他压了回去。他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一边将我的小披肩扯了下来。眼泪布满了我的脸颊，我不知所措地用手乱挥着，啪的一声挥到了他的脸上！他或许是因为疼痛，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我趁此机会，连披肩都来不及拿想要跑开。可是啊，可是天公不作美，演出时候穿的那高跟鞋做了我该死的绊脚石，我没走几步他就一把把我拉了回来，我不出所料摔倒了。

那个老男人一把扯过我的头发挥手对我就是两耳光，我还是做着无谓的挣扎，绝望地想着，难道我宫以绘此生就要葬在这老男人肮脏的双手之下？他一只手又挥了起来，就在我等待着疼痛落下时，却迟迟没有来。

是他，是他抓住了老男人的手，所以我之后没有一次又一次的被这疼痛弄得遍体鳞伤。我抬起头看着身边的你，因为脚崴了，所以我想要试图拉着你的裤脚站起来，其实更加是想要你抱抱我，给我一些温暖。就在我渴望这些，刚刚拉住裤脚时，就看见蒋熠维拉了拉你的衣袖说，唯衣，我们走吧，他惹不起的！他搞不好会把你爸爸的公司给弄垮，我曾经好像听到你爸爸的公司和他的公司有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再说这是我姐姐开的酒吧，你是知道的，我不希望砸我姐姐的场子啊！当然，蒋熠维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被那老男人欺负的人是我。不过我相信，就算是我，她也依然会这么说。

蒋熠维，唯衣。

呵呵，是啊。唯衣你曾经不是说过吗？你曾经眉开眼笑的对我说，以绘，你说我和小维是不是真的很有缘份哪？她叫熠维，我叫唯衣，哈哈！你的眉开眼笑，刺伤了我的心。这是你在16岁的时候告诉我的，而我们如今呢？20岁。你和她整整恋爱了4年都没有分手。

嗯，我承认，我喜欢你，那个叫宫以绘的少女，哦不，是女子吧？那个叫宫以绘的女子喜欢着一个叫唯衣的男子。我们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在以往的日子里，你告诉我你爱上了一个女孩子，她叫蒋熠维，每一次你提到她，我总会生气地捂住耳朵摇着头大叫，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怎么样都不知道，我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你，从很小就开始喜欢。可是我是那么的懦弱，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意。其实我多么想要告诉你，我学会化烟熏妆就是要掩盖这种心疼，但是烟熏妆少女也有心，她的心也会痛。所以，痛地更加剧烈。

我们的父母是世交，两家的公司都很有前途，所以我们从一出生就认识了，相当于整整认识了20年。而这二十年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在16岁时你喜欢上她之前的那14年，也从来都没有。

怎么可以呢？无论是谁，不能任由他这样欺负的啊。你转头对蒋熠维温柔地笑，随后一拳挥向了那男人，徐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也许是因为今天独自一人来，没有伙伴，所以马上就逃跑了。

其实不能不说，蒋熠维很漂亮，是那种精致的漂亮，完全不用化妆也美得恍若天仙。我无声地松开了拉住你裤脚的手，眼泪却再也不能硬生生地忍住，就这样一颗颗砸在了地上。你突然注意到了蹲在地上的我，于是也蹲了下来想要扶起我的时候，终于发现是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说，以绘……以绘你怎么在这里？

no.2　朵歆，一个大姐大，一个乖乖女

回到后台换完衣服，我跟随着蒋熠维和唯衣这对恩恩爱爱的小情侣走出了酒吧大门。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化妆间还有那么多人的时候就走进去卸妆换衣，所有人用鄙夷地眼神看着我，我也第一次勇敢地回应着她们不屑的目光，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来进去。

街边的咖啡厅里，蓝幽幽的灯光若隐若现地打在了蒋熠维粉嫩的小脸蛋上，她看着唯衣的表情整个都是溺死在幸福里的，我看了直想吐。本来他们两个还愉快地交谈着，就因为唯衣似乎注意到了我这一点，然后给我倒了点咖啡，轻声问候我，以绘，你怎么了？他还顺带拍拍我的背，表示对我的关心。

这些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对于青梅竹马的我俩我都已经习以为常。可是蒋熠维小女朋友好像不开心了，她嘟起小嘴，眼睛朝我这里瞄了几眼，翻了几下白眼。我突然之间心生骄傲的情感，就好像我打了一场胜仗一般，好像唯衣和蒋熠维已经吹了而和我在一起一样。

其实这真的没有什么，小时候唯衣什么事情没对我做过？不要说是拍我背了，他在我受伤的时候背我，宠我，我们甚至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觉！当然这是在幼儿园时期。要是拍一下背关心一下就能让蒋熠维小女朋友打翻醋坛子，那她可以换种表情，不是溺死在幸福里，而是溺死在醋缸里算了！

所以我并没有做多余的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又继续聊了一会儿，完全把我视为空气，我突然感觉自己像多余的一样，所以胡乱找了一个借口提前离开。就在我刚刚走出咖啡厅门口时，有一只手拍上了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酒吧里和我人气平分秋色的一女孩子，有大姐大的气质。她勾起嘴角一笑，说，我叫朵歆。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愣了一下，因为朵歆这个名字真的一点也不适合她。我觉得朵歆这个名字的主人应该是一个乖乖女，有甜美的气质，而不是我眼前这个像黑社会一姐的女王。见我没说话，她继续跟我搭讪下去，怎么了？我亲爱的宫以绘小美女，以前在酒吧你不挺傲气的么？怎么现在那么一副被人抛弃的小怨妇的样子呢？

小怨妇？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在那种地方待着，我以为我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朵歆忽然正色起来说，宫以绘，劝你不要多搭理蒋熠维这种货色。她说着朝里面瞄了一眼，这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她接触，早晚会害死你。

听到朵歆对我的劝告，我大笑了起来，说，我害死她差不多！朵歆皱皱眉，宫以绘，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依旧疯狂地笑着，朵歆，我也不是！我停止了笑声，停止了腰板，眼睛尖锐地看着朵歆说，我有足够的理由害死她，我也办得到。

哈？朵歆露出了真正大姐大八卦的神色，捂住嘴巴看着我，小美女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桌上的第6杯奶茶，我就佩服朵歆了。坐在她的家里，我把我和唯衣小时候的故事以及到长大后他爱上蒋熠维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诉说给了朵歆听，每一次她要发出疑问或者感叹，并且这之中要提及到我的名字时，她总是以“小美女”代替，尽管她代替一次我说一次“请不要叫我小美女”，她却依然死性不改。

直到我把故事讲完，说了无数遍的“请不要叫我小美女”时，已经喝掉了整整5大杯的原味奶茶！其实和朵歆相处了这么几个小时后，我忽然发现其实我和她挺合得来的，她那豪爽的性格正好可以包容我这个双面性格的人物。

本来我想要向朵歆大美女继续讲述我的爱情观的时候，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这种念头。朵歆迅速地掏出了自己裤带中的手机，然后朝我这边扬了扬下颔。我慢慢拿出手机，看着屏幕的来电显示着“唯衣”，朵歆凑过来一瞧，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手机，对我作了一个“嘘”的动作，缓缓按下了那个绿色接通键，然后再按下扬声器。

从手机那边传来的并不是唯衣好听的，富有磁性的声音，相反却倒也是一个柔美到极致的女声，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见朵歆又快速拿起手机捂住说话的地方，向我挤挤眉毛说，喂，是蒋熠维那丫头！说完，她才放心地松开了捂住电话的手。

啥？蒋熠维那丫头？那个三八怎么用唯衣的手机？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问着对面的朵歆。

恰恰好好，不偏不倚，我的每一个字都如放大一般地传到了对面蒋熠维的耳朵里，我呆呆地看着对面完全石化掉的朵歆，才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错误。

朵歆眼明手快地按了红色键，结束了段通话。她朝我挤了挤眼睛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说那丫头不是一个好货色吗？我摇了摇头。朵歆继续说，小美女你总该知道蒋熠维她老姐就是开我们那酒吧的吧？说到这里，好像前面我在被那男人欺负，而蒋熠维想要劝唯衣离开时说过，我又点了点头。朵歆满意地看了看我的表现，她说，以前我一直都记得，蒋熠维总是来我们酒吧勾搭一些男的，据我所知那些男的都巨有钱！而且只要蒋熠维来的晚上，她都会和某一个男人一起走出酒吧，第二天再来的时候手上总是拿着一沓厚厚的钱！我不知道她老姐知不知道，你说她会不会是……我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干那事儿？朵歆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那丫头不是好东西，你刚才说了你家小帅哥唯衣的事，会不会她也是为了这个？

一下子我就愣住了，难道说他们两个也……不对，唯衣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更何况，前面我看着蒋熠维看着唯衣的眼神也没有献媚的目光，反而是那种小女人甜蜜。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还是让蒋熠维离开你家小帅哥比较好！朵歆用手指点点我的脑门，而且这样你不就能和他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吗？

我沉默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no.3　以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次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我蹲在简姐的家里看电视，她低头弄着她的头发边问我，听说我昨天不在的时候，你被那徐总给欺负了？我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继续看着电视。几秒钟一个大抱枕朝我的脑门飞了过来，伴随着简姐犀利的叫声，死丫头你说话！我不屑地说，……嗯。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我先去酒吧了。我说。然后拿起沙发上的包包就冲出了简姐家的门。

刚进酒吧大门，我就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因为就像朵歆说的没错，此时在我面前的蒋熠维正在勾引着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男人。纤细的胳膊勾在他的肩膀上，任由那老男人色咪眯的眼神贪婪地盯着她，他的蹄膀手抚摸着她水蛇一般的纤腰。

然后那两只手渐渐上移。蒋熠维今天穿的是一件抹胸的红色亮片紧身裙，正好勾勒出她侧面看s型，正面看是沙漏型的完美身材。

而我却只是冷笑了一声，选了一个离他们比较远的吧台座位坐了下来开始喝酒。很莫名其妙地，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显示着“唯衣”。我不由自主地望了望蒋熠维，然后接起了电话。果然是唯衣。

他气喘吁吁地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以绘，你知道小维她在哪里吗？她的爸爸给我电话，可是我找不到她啊，小维……在你那里吗？

我一直沉默着，然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蒋熠维，迟疑地说，她……她不在酒吧这里。你可以找找她那些朋友们……搞不好会和她们鬼混在一起哦！我故意把口气放得轻佻一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他没有挂电话，我能够清晰地听到他喘气的声音，有规律的节奏都能够听得我春心荡漾。

……以绘，我知道。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压低了声音。

忽然之间我胸腔有一处炸开了，仿佛有什么保护得异常好的东西就活生生地被人给撕裂开来，一览无遗，那种疼痛的感觉让我没有办法冷静，却还是不得不冷静。

唯衣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小维，但是……但是请你看在我那么爱她的份上，那么那么爱她的份上，不要对我说谎好吗？

——不要对我说谎好吗？

忽然之间我一下子就懵了，就连去找寻他在哪里的力气都没有了。

声音依旧那么清楚地传达到我这一边，他继续说，不要就这样残忍地看着她被欺负好吗？不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侮辱好吗？以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一句句，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人窒息，我缓缓转头，看着唯衣放下手机心凉地朝我踱步走来。那种感觉让我没有办法去躲避，我呆坐在吧台座位上，怔怔地看着他。

——以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泪水从我的眼睛里流下来，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唯衣的面前，用手指指着他声泪俱下，去你他妈的好朋友！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好朋友？我才不想要！你的“好朋友”三个字我听都不想听！说到这里，我又指着远处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蒋熠维说，是啊，你那么爱她，那么爱她！爱这个跟别的男人勾肩搭背的贱女人！我怎么样了？……这种女人，不救也罢！我救了她还嫌脏了我的手！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辱骂蒋熠维的话会这么让他深受刺激，他的眼睛血红血红地瞪着我，那是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恐怖的神情。他奋力地抬起手想要扇我，我勇敢地握住了他的手同他对峙，你想干什么？想打我是吗！因为我的声音太大，蒋熠维终于发现了我，我看到了她惊惶的神色，在我看来好像隐约还带着一点点胜利的笑容，我缓缓松开了握住他的手，喃喃自语，你……你为了保护她，要打我……说着说着，我哭着跪到了地上，用双手捂住耳朵痛苦的哭泣着。

唯衣看到我如小孩子一般受伤的样子心疼地蹲了下来想要扶起我，正好对上了蒋熠维向唯衣投来的那恐惧的眼神，因为那男子在蒋熠维抗拒的情况下还在继续纠缠她。唯衣立马神速地放开了我的手臂，冲向了蒋熠维的身边，想要解救他的小女朋友，就这样把我丢在一边。

我机械地回头看着唯衣为蒋熠维拼死拼命的样子，突然觉得可笑。

忽然我明白了为什么唯衣会一点都不发怒，为什么蒋熠维会露出那个胜利的笑容！她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唯衣已经来了！她在我和唯衣吵架的那段时间装出了被纠缠的样子，然后再顺势让唯衣发现她，突出她多么的无辜，多么的可怜……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个人代替了唯衣一把拉起了我，我抬起头，看到了穿着宽松的连帽衫的朵歆，一下子趴在了她的肩膀上继续哭了起来。

no.4　那个雨夜他们相拥，我的心嘀嗒嘀嗒，落着红色液体，莫名奇妙地碎掉了

回到朵歆的家里，我忽然变得心安了很多。我头一回这么想，没有那两个人的世界，真好。哪怕是不存在唯衣这个人。朵歆依旧如以往一般拍拍我肩头，小美女啊！你这么没心计的人让你装有心计还真是苦了你了……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其实我一直都看着呢，你那表情真是扭曲啊，生不如死啊！

扭曲？生不如死？有这么吓人吗？我轻轻抚摸了一下我国色天香的脸蛋，鄙视地看着朵歆。

朵歆看着我说，所以呢，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是一个十足的好孩子。听我的话……别再来这地方了，我看得出简姐对你的好，她也不希望你来！辞掉这份工作吧！也许你的冷漠，你的妖艳可以从心底内发出来，可这终究抵挡不了你原本的善良和纯洁。还有，如果唯衣他真的是不喜欢你，就像个笨蛋一样死心塌地地喜欢着那女人的话，那放弃吧。我相信，你那么倾国倾城一脸蛋，还没有男人来追你？她捏我的脸蛋，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她幸福且无忧无虑的笑容，我也再一次露出发出内心的笑，她说，那时的我笑得真的很美，很甜。是她这一辈子见过最美的我。

之后，她立马把我赶出了她家门。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原因就是，她希望她这一生中就只留下我刚才仅仅笑得最醉生梦死的印象，不要再有任何多余。这才是真的我。她怕我变回那个冷漠的女子，所以把我赶出了她的家门。

可是她不知道，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如果到简姐的家里就要打车去，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我宫以绘是打不死的小强走过去也好歹要六七个小时啊！所以，我哪里也去不了。

我无所事事地晃荡在大街上，看着街边灯火明媚，看着一家家亮起温暖的光芒，心里突然变得很凉。其实我有家回，可是我不想回去。那里只会有两个人无边无际的争吵，天天动不动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边。有万贯家财怎么了？有那么多的钱就可以离婚吗？有那么多的钱就可以无所谓地把我扔在一边吗？

突然之间下起了大雨，可我却连买伞的钱都没有。我紧紧地环住自己的双臂，快步地往前走，想要尽快找到一个地方避雨。

就在我路过一个弄堂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女生的尖叫，我下意识震惊地往里面看了看，因为太黑看不清楚，我就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了进去。

可是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背对着我的少女手里拿着一把刀，刀刃上沾满着鲜血，她惊恐地看着被刺伤的女子，刀啪地一声滑落，然后她惊恐地转过身想要逃走却看到了我。

蒋熠维……我愣愣地看着她沾满鲜血的双手，脑海里闪过许多令人不可置信的画面。她似乎看到我之后也疯了一样，她拼命地用落下来的雨水洗掉双手的鲜血，然后飞快地逃出了弄堂。

我看着蒋熠维跑出去之后，再走进了一步。发现被刺伤的是蒋熠维的亲姐，也就是我们酒吧的老大。她已经昏迷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蒋熠维要用刀去刺她的姐姐呢？等一下……蒋熠维她现在是杀人犯？她这个笨蛋，怎么可以大街上乱跑呢！我懊恼地站起身想要去追她，一转身却看到警察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是你杀了这个女人吗？他问我。我惊异地看着他的问句，低下头。

如果，如果蒋熠维去坐牢，唯衣会怎么样呢？朵歆说，我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是一个十足的好孩子。是啊……我不忍心看着唯衣受伤害，看着他寂寞。我明白，即使蒋熠维去坐牢，他也会等她的，而不是选择我。我们，就是好朋友。

所以我点了点头。警察一挥手，手铐戴上了我的手腕。

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刚才蒋熠维那么快速地跑出去，她肯定是去报警，只有像我这个傻瓜那么白痴地走到杀人现场，然后还被杀人犯诬陷，之后诬陷地还心安理得。

想起了曾经第一次到朵歆家里说过的话，她说我迟早会被蒋熠维给害死，果然，我已经被她给害死了。

我跟随着警察一步步走着，直到走出弄堂口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在不远处的街角，蒋熠维紧紧抓住了唯衣的衣角，头趴在他的胸口那么伤心地哭泣着。

那个雨夜，我清楚地看着他们两个这样相拥着。忽然之间，我的心嘀嗒嘀嗒在落着红色的液体，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碎掉了。

莫名其妙地，碎掉了。

no.5　最后一次看到你，远不会很远

最后，蒋熠维的姐姐仍旧因为失血过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而死去了，因此我被判了无期徒刑，杀人动机就是她逼着我去做舞女。

一年一年的时间穿梭在我的头顶上，我穿着监狱里的统一服装，愣愣地看着天空一天一天地变暗，变亮。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应该，已经很长了吧。无数个黎明与黑夜都在我的眼睛里划过，那么美的景色都被我牢记在心。

监狱的负责人带着我出去，对着我说，今天有人来探监。探监？呵，我笑笑。走到了探监的地方，我看到了朵歆。那么多年都没有见的朵歆，她变漂亮了，变得更加成熟了。我一笑，泪水从眼睛里滑落，然后静静地坐到了椅子上。

隔着玻璃，她从那个小窗口中紧紧地抓住我的双手，说，以绘，你还好吗？我释然地看着她，点点头。朵歆忽然沉默了，缓缓说，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我都明白……还有，蒋熠维和唯衣，要结婚了……

蒋熠维和唯衣，要结婚了……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脸色阴沉的朵歆，然后失笑说，结婚？是吗，真好。看来我的牺牲没有白费，他们终于可以幸福了。对吗？朵歆泪如雨下，她捏捏我的手说，傻瓜！装什么坚强！想要哭就哭啊……

听着朵歆的话，我终于抑制不住自己低下头，一颗颗泪珠滑落，我抽回自己的手捂住嘴。朵歆心疼地看着我，注意了一下四周围，说，就在下周二。

我的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我抓住朵歆的双手激动地说，朵歆，我要去婚礼现场！我求求你，带我去吧……我要去啊！我一定要去见证他的幸福的！

朵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说，宫以绘你疯了，你现在是服刑的人，怎么可以离开牢狱呢？我哭着拼命地摇头，一定要！我一定要去，朵歆我拜托你了，带我去吧……朵歆看着我这样求她，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到婚礼那一天，我也不知道朵歆究竟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法，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把我从监狱里带了出去。我换上朵歆的衣服，她摸摸我的脸蛋，给我化上清淡的妆容，装作嫉妒的样子说，你丫的，在监狱里呆了多少年啊！怎么皮肤还跟十几岁似的嫩……她说完之后，我自豪地笑了起来，她也笑了。

来到婚礼现场，我跟随着朵歆不敢乱走。很快，新郎和新娘就登场了。我看这台上唯衣和蒋熠维幸福满足的眼神，心痛得要死了。我真傻……这样从监狱里逃出来，就是要看他们幸福的样子然后来刺伤自己？

证婚仪式结束后，他们两个下来敬酒。我鬼使神差地轻轻走到唯衣的身后。真的很近很近，我抬起手，很快就要触碰到他的背部。眼角滑过泪水，我胆小地放下了手，飞快地逃离了。

我离开了婚礼的现场，都没有跟朵歆说一声再见，就这样离开了。

唯衣，今天是最后一次看到你，你却还是没有看到我，你有没有在我消失的这段时间找过我呢？还是蒋熠维已经跟你说了这件事情，你就这样讨厌我了？但是，无论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的近距离了，再也不会有了。

回到监狱之后，我还是依旧如以前一样亲眼目睹着黎明与黑暗一天一天的过去，之后的日子也没有人来探过监了，包括朵歆。她也没有来问我为什么那天要这样离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就算朵歆曾经说过我在监狱里呆着皮肤也嫩得跟十几岁少女一般，可是现在也老了吧？我把头靠在墙壁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要活到多少岁呢？活到多少岁才是我的尽头……才是我痛苦的尽头啊……

亲爱的，已经不远了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