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交代的电话

——追忆我的老师卫扬国先生

公元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三日早晨七时许，我在办公室上网浏览新闻，看到安康头天召开“全市县域旅游经济工作会”，各县分管副县长参加会议。如此，我想起了上周我在双河下乡期间，接到县政府卫副县长一个电话，当他问及我在双河时，就说回来后有个事。后来我回过一次电话占线，加上其他的琐事搅扰，就没再联系。现在，看到这个消息，就想上班后必须得联系上卫县长了。

当我正把这事记入备忘录时，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打来电话，说你的老师卫县长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先是惊诧，继而质问，最后得到他确切车祸遇难的信息后，顿时觉得人的生命怎么脆弱得不及一根稻草，稻草腐烂尚且需要过程，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瞬间就没了呢？而且最令人不能接受的是遭遇车祸者既是我的老师，又是我的领导。

认识卫扬国先生的时候，我刚到白河三中上初中，他是校长，可还兼代我们的《政治》，曾让我这个非常厌学的学生在课堂上有过短暂的兴奋。在那个时期，做学生没有现在辛苦，大家固然刻苦努力，但苦学的氛围不算浓烈，聪明总是能够派上用场，以至于我们相当一批学生通过听课换取的分数也能得到老师的赏识。现在想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调皮捣蛋，不但上课不遵守纪律，而且还经常用那羸弱的身体同学友们展开搏击，加上那手还算可以的粉笔字能够骄傲的在黑板上替老师布置作业，心高气傲的幻想着未来似乎就掌控在自己手中，只要步入社会，便可凭借自身所学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以至于每学期选举班干部时，我们这些成绩有些姿色的同学便私下串联，往往把成绩最差的同学选成干部，让其没有实力管理，乐得自在逍遥。可是，我们的杰作没过多久就被卫校长发现，又恰遇我与校友斗殴，被卫校长找去。我战战兢兢的喊了报告，第一次近距离站在校长对面，聆听校长讲述自己的求学经历，以及走出校门后孜孜不倦的追求，内心猛然受到了极大的震颤，以至于我走出他的办公室好久，才想起我没有受到想象中的训斥，而是感受了一段令人荡气回肠的人生经历。事过不久，县上首次举办少儿书画大奖赛，我又被卫校长指定为西营学区的代表参加比赛。斯时正值中考前夕，对在关键时期参加比赛而不能很好的复习我迷惑不解。而当我走进卫校长办公室准备陈述拒绝的理由时，卫校长拿出了事先写好的一封信，让我带给时在县政府办做秘书的大哥，并且一再嘱托：不一定非要拿到好名次，但一定要记住这个过程。拿到信后，我偷看了内容，大致意思是：关键时期让我参加比赛，考虑到我有恃才傲物的毛病，只有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才会成长为真正的人才。现在我才知道，对于一个调皮的学生而言，老师让其捎信，那信事实上就是写给学生看的，他写信的初衷就是要教导自己的学生如何扬长避短，早日成人。可惜我那执拗的秉性限制辜负了老师的良苦用心。时至今日，都没有出息成老师当初所期盼的结果。

熟悉卫扬国先生是他在做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期间。他是在担任一中校长和教育局长之后被调任到这个职位。此时我在县上一个综合部门担任中层干部，由于工作上的联系频繁，加上有许多文字材料都要通过他把关后转交领导，彼此之间的交流也就多了起来。那时，我桀骜不驯的性格不但没有得到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刻意张扬，经常使得领导不满、同时不和，只有在工作需要的关键时期才能得到大家赞同能力的一点承认。于是，在一个早晨，卫主任知道我再次与人发生摩擦，就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一根纸烟，一杯热茶，短暂的寒暄过后，卫主任正襟危坐，我第一次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严厉。他先是点明这是师生之间的关心，然后指出了我的种种过失，最后给我讲述了《猫和老鼠》的寓言故事，并且特别强调了“一个强大的老鼠永远都不敢去碰撞一下病残的弱猫”这个博大精深的人生哲理，使我老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处事方式稍稍有些改观。后来，我终于开始初学扬长避短。所以，每当逆境出现，我那浮躁的心情总能在文字的排列组合中慢慢消除。一次，县上为了争取世界宣明会资助“以儿童为本的区域发展项目”，急需一部电视专题片，卫主任极力向当时的县长聂长久先生推荐由我负责，当我完满的完成任务争取到这个项目后，聂县长对我说你为白河立了一功，当时的激动可想而知。我知道，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收获到最宝贵的一笔财富，特别是我后来在文字上的小有成就，都是那次交谈后的结果。

读懂卫扬国先生是他在做副县长的时候。由于卫县长分管文化建设，而我又在做文联工作，使得我们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探讨白河的文化定位和文化品牌打造问题，学术之间的交流，观点之间的碰撞，见地之间的对接，让我们师生之间渐渐成为朋友。所以，卫县长分管的城建、文化工作我就经常参与，但我却对他没有周末和假日的忘我投入颇为不解。今年四月份，白河为了争取“全省一百个重点集镇”建设项目，他带领广电、城建部门的领导到茅坪和西营实地考察，形成系统的申报方案后，指导我们在三天时间完成了两部电视专题片，这在一个人才奇缺的山区县来讲，可谓创造了一个奇迹。当卫县长亲自把申报材料和专题片送到上级有关部门评审时，得到了很高的评价，白河也有望争取到这个项目。就是这位夜以继日、不知疲倦，把工作看的比生命都还重要的领导，总想在他所处的岗位上把能力发挥到极致，常常把分内分外的事情一包打理、权利除外，当他检查身体得知自己患有多种疾病，并没有稍事休息，而是试图通过锻炼换回健康，也就是这种无私的想法，让他于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二日外出开会期间，晚上十一点二十四分在人行道上散步时，被一辆违章轿车当场撞死，同时也把瞬间的灾难定格成了时间的永恒！

现在，尊敬的老师和领导卫扬国先生永远的离开了我。而我一旦拿出电话，就会情不自禁的去拨打他的号码。虽然，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去接那个电话，但我知道他在通往天堂的路上满怀牵挂。这种牵挂，有他事业未竟的遗憾，有他不愿撒手的亲情，有他关爱朋友的操守，有他光明磊落的交付。

这是一个没有交代的电话。事实上是老师对我的交代过于沉重。

（草成于2009年7月26日）

-全文完-